柳淮之提点到这里,又忍不住提了几句:“可知几位阁老的年纪?”
许泽平约莫听阿兄提过一嘴:“首辅张阁老年纪最轻,五十有三;其次是江阁老,五十有八;然后乔阁老去年刚过七十大寿、伍阁老七十有三...要说年纪最长的乃是汪阁老,七十有八。”
柳淮之颔首,“不错,你可知为师为何提点于你?”
许泽平脑子转的飞快,怕是汪阁老即将荣退。
他试探性的说道:“难不成上京大师兄那边传来了什么信息?”
“今年年初汪阁老已经递了折子乞骸骨,被圣人驳了回来。五月初之时,汪阁老再次乞骸骨,圣人又驳了回来。想必至多八月份,汪阁老会再次递折子。”
许泽平明白老师的意思,自古有功之臣乞骸骨,圣人都会给颜面的驳拒以示不舍之意。
但再是不舍,也是事不过三。
一旦汪阁老乞骸骨,那必定将会空出一个位置来,他看向柳淮之:“老师,您的意思?”
柳淮之决定考一考小徒弟,他道:“你觉得圣人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许泽平思索片刻,汪阁老乞骸骨圣人定是会同意的,只是圣人会顾念太子...圣人把玩平衡之术,许泽平眉头紧皱,他虽是对朝堂文臣有大致的了解,但具体的暗流,他着实不知。
“圣人或许会扶持汪阁老一派上位,听闻工部侍郎乃是汪阁老的得意门生。”许泽平看向柳淮之,“老师,我猜他会上位。”
柳淮之摇了摇头:“平平,你还是年轻了一点。”
圣人要的是心腹、是忠于他的臣子,那么又怎么让看似保皇党一派在上位呢?
“老师请指点。”
“前苏阁老,翰林院出生、官职礼部尚书,乃是坚定的保皇党,忠于圣人的臣子。
圣人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在他乞骸骨以后,并未扶持苏阁老之子上位,而是选择了比苏阁老之子年长数十岁的汪新春从户部侍郎升迁至刑部侍郎入阁,将原来的刑部尚书平调为礼部尚书。”
柳淮之将关系给许泽平梳理通以后,许泽平的心里就有一张关系网了,虽说阁老之位没有什么子承父业,但是相比于汪新春来说,出生翰林院的苏家父子显然更为的清贵,且苏家父子又忠君,圣人前头选择汪新春来说....可以说是做了一回私心。
许泽平眼前一亮,“老师,依你的意思,圣人可能会扶持刑部苏侍郎上位?”
许泽平这么一盘算,若是苏侍郎上位的话,岂不是阁老之位就不平衡了?
“日后你且就明白了。”柳淮之笑而不语,有些事情让小徒弟自己再去盘算摸索吧。
柳淮之提点了些大致关系后,又问了许泽平什么动身去乡试?
两师徒深入交心一番后,下了几句棋,然后用了晚膳后,许泽平方才回许宅。
回了宅子以后,小虎递来了高岩下的帖子,约许泽平三日后在会仙楼一聚。许泽平看了高岩的帖子后,眼里浮现了怀念,想想二人从前相互扶持的日子,这么一盘算,的的确确有两年没有相见了。
于是书信一封,应承了这约定。
因着回来的窘迫,许泽平这两日都是避着程哥儿的。折腾不过,难不成还不能够躲着一点?
程哥儿察觉出许泽平的意图,也不恼。
反正那日平平回来,又给了他好几张一百的银票....嗯,钱给自己了,承诺也给自己了,就差人和时间没给自己了。
每每见着平平那狼狈的背影,程哥儿就想笑。
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帮着许家打理着绣坊,现如今绣楼这一块都是他在管着了。
舅娘说等他在年长两岁,就要带着学习怎么打理中馈了,这两年先管理管理绣楼的账务也挺好。
因着许泽柔出嫁,许泽礼与许泽平又长时间不在家中,许林氏突然就觉得家里孤寂了起来,便也就不催促程哥儿相看人家了。
倒也不是没有人上来上门提亲,程哥儿总是不中意,加之又还有一个飘着的长子,索性许林氏就推辞着了。
每每许松山给许泽礼回信之时,她定要长篇大论一番,说道许泽礼的亲事。
老幺今年已满十六,老大年长他八岁,今年冬季过了二十三生辰,就实岁二十四了。
寻常人家孩子都打酱油了,现如今,哎。
许泽礼每每收到家里的信件,都要感慨一番,上辈子老幺不成器,成日的惹是生非,阿娘他们总是将目光锁在老幺身上,难得空出心思来管着他....故而才能够让专心读书。
这辈子老幺十分的懂事,用不着家中操心,这不,空出心思来了,倒是有时间在这里催促自己了。
上一世,他的岳丈也就是在盛安十七年的七月二十七,从刑部侍郎升迁为了刑部尚书。
却因着圣人为了平衡太子与皇长子之间的势力,保留了汪阁老这阁老一荣称,让他在家中荣养...故而他岳丈升了尚书之位却未入阁。
一直到伍阁老要乞骸骨,才传出他岳丈即将入阁的信了。
伍阁老一派,生怕圣人同意了他乞骸骨,又不保留阁老之位...才动心思要让他岳丈入不了阁。
而许泽礼每每盘算到这里,就气的吐血。
所以他既是感慨又是庆幸,因为这辈子老幺是个端正出息的。
今年的乡试时间许泽礼通过大伯的渠道,打探清楚了,圣人定在八月初九。
乡试不如童子试场数多,乡试虽说只有三场,但它时长却远超童子三试。
乡试三场,九天六夜。
第一场:八月初九到八月十一,三日两夜,要完成七篇八股文。
第二场:八月十三到八月十五,三日两夜,要完成三篇策论三篇律赋。
第三场:八月十七到八月十九,三日两夜,要完成经纶/试贴诗/算经。
第一场和第二场的科举内容基本固定,要说不一样的就是考题不一。而第三场内容就要看各省的主考官如何出题,打个比方:偏好算经者,或许通篇都是算经题;喜好诗经者,或许通篇都是试贴诗。
许泽礼推算着今年的乡试时间,决定动身回清水镇了,一是为了提点老幺,二是为了备考次年会考。
至于老幺会不会与他北上会考,许泽礼垂眸,这就得回去问问老幺。其实按着许泽礼的想法,希望老幺参加下一届恩科。
从关北到清水镇,至少一月时间。现如今出发,正好六月中下旬赶到家中...
东湘省一共六府,其乡试考场在省会长湘府,从清水镇出发至长湘府,可有陆路转为水路,至少要七日。
东湘省每届至少三千人,而录取人数约莫百分八到十。
临近乡试时间,那客栈更是一房难求,故而至少得提前七到十日到达长湘府,如此一来,老幺最好在七月二十日左右出发。
在许泽礼细细为许泽平规划乡试有关内容时,许泽平这边在如火如荼的参加许泽柔老大的洗三礼。
盛安十七年五月十六,丁家。
收生婆子先在许泽柔的卧房,焚香祭拜了床公、床婆这些神灵,然后就从许林氏的怀里抱过了婴儿。
许泽平同许松山身为外男,不便进入许泽柔的卧房,故而在许林氏与程哥儿进入后宅看望孩子的时候,他们与丁家亲戚候在了外院。
许泽柔产下的虽说是个哥儿,但却是丁一强的长哥儿,这场洗三礼自然也办的隆重,亲朋好友,高朋满座。
许泽柔坐月子出不来卧房,她只能够眼巴巴的看着收生婆子抱着孩子出门。
“小柔,你放心,我会和你婆母好好盯着孩子的。”许林氏安抚好自家老二,就与程哥儿一同跟着收生婆子出了后院。
“添盆咯~”
收生婆子一吆喝,亲友们一个个乐呵的往盆里开始添水添钱添物件。
先是小哥儿的祖父祖母、再是外祖父外祖母,随后是叔叔伯伯、舅舅姨姨...
许松山添了一把纯银长命锁,希望小哥儿长命百岁。
许林氏添了一把玉如意,希望小哥儿事事如意。
许泽平先是代阿兄添了一枚玉制平安扣,希望小哥儿一生平安。再添了一把纯银算盘,希望小哥儿聪敏伶俐,日后持家有道。
程哥儿则是添了一枚纯银葫芦,希望小哥儿福禄双全。
...
丁家亲友在看到许家这么出手大方后,又再一次感叹许泽柔在许家真是深受宠爱。
“响盆咯~”
收生婆子从襁褓中将小哥儿抱了出来,然后开始在盆里搅拌,随后念祝福语并且用水在小哥儿的头上轻轻的揉了一下,拍了拍小哥儿的屁股。
随着小哥儿嘹亮的哭声响起,大伙儿都乐开了花,念叨是个康健能养成的!
用了喜宴后,许家一行人就坐上马车回了家。
在路上,许林氏还在念叨大外孙的名字,丁二沁。
她大字不识两个,但是对于大外孙的名字,还是嘀咕了两句,这丁家排字还真是粗鲁。
非要按一二三四五六排行,也是恼人。
听着喜娘在这里嘀咕,许松山只好劝慰,丁一强的阿父就是个舞刀弄枪的武夫,没啥大见识,取名排行讲究的就是一个简单好记,所以早早定下来家族取名排序....
叭叭叭的一长串,好生一番口舌,才说服了许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