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跟着许泽平走南闯北的,精明了许多,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听到人群中的惊吼声,心中一喜。
又怕人看错了,忙着拉住前面的人就问:“这解元郎真的是许泽平?”
前面的人不耐烦的推开小虎,“去去去,小生都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这解元郎是谁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在小虎又惊又慌忐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人群中又传出来声响——哈哈,解元郎可是我们华湖府的许泽平!
——华湖府万岁!
那日舒修远高调的踢了他们华湖府的场子,可让他们这些书生郎十分的没脸!现如今舒修远连个亚元都不是的,仅仅得了个第五,只是个经魁,这一消息让华湖府读书人万分的兴奋。
华湖府学子开心了,长湘学子自然就不耍,两方积怨,大有在干一架的冲动。
小虎可顾不得这热闹,确定了解元郎是自家少爷,就是人群中看榜的高岩都不想管了,飞一般的就往仙鹤客栈冲!
他要去告诉少爷这个好消息,哈哈哈,礼少爷都没有考中解元郎,平少爷考中了!
他回去肯定会得到重赏!
礼少爷考中亚元之时,夫人可是整整赏了大虎五两银子。
平少爷这次考中解元郎,小虎心里美滋滋的,嘴角都笑歪了:这赏银..嘿嘿,真是不敢想,不敢想。
就在小虎拼命往仙鹤客栈狂奔时,仙鹤客栈门外已经噼里啪啦响起了热闹的炮竹声。
报喜的官差恭恭敬敬的将举人的银铜牌递到许泽平的手里:“恭喜许泽平许老爷高中盛安十七年东湘省乡试正榜第一名!”
许泽平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封塞到报喜的官差手里,笑呵呵的说道:“两位官爷辛苦了,买点酒喝,也算是许某得一点心意了。”
两位官差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红封,少说也有二两,果然给解元郎报喜就是个美差,眼睛都笑眯了:“许老爷还真是客气。”
与许泽平他们一样笑眯了的还有客栈掌柜的,他特意让小二买来了最响亮的炮竹放在客栈外放,他们店可是住了一个解元郎~
想到盛安十一年他们店中了一个亚元老爷,可都是热闹了许久,前来沾喜气的读书人可是络绎不绝的小半年,现如今又出了一个解元郎。
哈哈哈~不敢想不敢想,他们这店肯定是风水宝地,要赚发了!
掌柜的笑着笑着,就让小二儿撒起了铜板,让前来围观的百姓沾沾喜气。
这本来应该是许泽平做的事情,但没有想到掌柜的竟然先他一步做了起来,这让许泽平不得不佩服掌柜的高情商。
等到小虎匆匆跑回来的时候,官差都已经离开了,见着客栈门口围着一圈沾喜气捡铜板的百姓,他弯腰喘着粗气,他知道少爷应该是知道自己中得解元郎了。
此时许泽平在感谢掌柜的好意,掌柜的笑眯眯的说道:“许老爷这么客气作甚?要真是不好意思,不如赐给小店一副墨宝如何?”
高岩是申时二刻回来的,身上还带着一身灰尘。
许泽平看着他一脸灰尘,急忙招呼小虎打水过来。他看着高岩欣喜若狂的模样,心里有了数:“考了多少名?”
高岩顾不得自己这狼狈的模样,直接一把抱住了许泽平,激动的说道:“泽平,我中了!我中了!中了副榜二百五十三名!”
这次四千名考生,只取了二百八十名考生。
虽说高岩的名次很落后了,但对于他来说,他已经很满足了!
举人啊,他终于考中举人了!
他终于出人头地了!
高岩想起这么多年的压抑,想到阿父阿娘遭受的白眼、想到妻子嫁给自己时的委屈,他不由的就失声痛哭起来....
许泽平什么也没有说,将小虎递过来的温热手帕塞到他的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背,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他。
约莫半盏茶,高岩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他用手帕擦了一把脸颊,然后站起身来,郑重的向许泽平作了一揖:“这些年来,依仗泽平你的照顾了。”
许泽平受了半礼,将还未完全弯下腰的高岩扶了起来,“说这话就生分了,你我二人又何谈这些?”
九月初五戌时,许泽平与高岩一前一后收到了鹿鸣宴的请帖。
时间九月初六酉时,设宴地点长湘府灵阳楼,设宴人姜世清并周敬、蔡平。
往年鹿鸣宴的地点,一直是在长湘府衙,今年却设在了灵阳楼?
想到前段时间舒修远砸长湘府学子招牌的那一事情,许泽平突然替舒修远肉疼了。不得不说,这个姜知府还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许泽平垂下眼帘,突然想到了阿兄提点的话,长湘知府并不喜欢惹是生非的学子。
初六上午,许泽平陪着高岩去长湘府衙将秀才的青铜牌换成了银铜牌。
初六下午,二人去成衣坊换了一身崭新的交领圆袍。
大景对于百姓穿着并不算有严苛规定,除去特定的朝服以外,但有两条是铁规:一,除去皇室正统外,无论男女不得穿着明黄服饰;二,五品官员以下身份及家眷,不得使用金绣、锦绮、金丝和绞罗等贵重材料制作衣物。
这两条规定,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许泽平和高岩来说,都触犯不到。
前者,他们不会寻死。
后者,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本和银钱去奢侈。
许家虽说有点点家底,也至多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和那些达官显贵比起来,屁都不是。
高岩选了一身宝蓝色交领圆袍,没有选用祥云案底,纯色的上等细棉布,可以说也是奢侈了一把。
他穿着崭新的衣服,满怀欣喜:“泽平,怎么样?”
人靠衣装、马靠鞍。
模子清秀的高岩,在新衣服的衬托下,倒也有了几分小帅。
“不错不错。”
许泽平想到阿娘为自己与阿兄缝制的黑色圆袍,这次竟然疏忽没有带出来。
鹿鸣宴上难免有敬酒的环节,故而许泽平就选了一身玄黑色的交领圆袍,上等的细棉布做了精致的祥云纹路,许泽平上身照了照铜镜,十分的满意。
嗯,低调的奢华耶~
高岩见了,满眼羡慕:“还是皮子白皙的好,若是我穿了这玄衣,只怕是更黑了吧?”
高岩也不说是黑,读书人成日里关在书院读书,又能够黑到哪里去?终归是天生的黄皮,不够白而已。
酉时,二人准时赴宴。
“许解元来了。”
这一刻科举的好处达到了具象化,往日高高在上的书跃是第一个走到许泽平与高岩面前的,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东湘省此次的举人出处,高岩在看榜时就大致浏览过,华湖府考中的约莫有三十人,府城得中人数约莫有十人,高岩认得到的仅书跃与曾荣,简自心不在榜上。
其他二十人都是出自各个县城,他们河洛县今年中了两人,就是他与泽平。
华湖府中的考生,除去许泽平外,曾荣的成绩最为靠前,第二十七名,也就是副榜二十一名。紧跟在他后头的就是书跃,副榜第三十名。
高岩看着谈笑的书跃,露出了讽刺的一笑,当日举办灵阳之宴的几人,除去书跃外,好像无一中举呢。
书跃这么一招呼,坐在一楼的举人们,都呼啦啦的站了起来,向许泽平迎了上来。
许泽平一一问了好,然后在侍童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他也没有惊讶,早在清水镇之时,阿兄就跟他打过招呼,鹿鸣宴上,正榜举人和副榜举人的座次都是有区分的。
往日在长湘府衙中,知府、主考官们与正榜举人们坐在内厅、而副榜举人们则是挨着内厅依次做到外院。
成绩越往后,座位就越靠后。
严格的座位等级,就是官场的缩影。
这次灵阳楼设宴,正榜举人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二楼,副榜举人的座位则是在一楼。
在上楼前,许泽平与人群中的曾荣遥遥而对,曾荣抬了抬手里的酒杯,许泽平颔了颔首。
许泽平一离开,高岩的身边就空了,他找到自己的位置静静地坐下,别人找他搭话,他就说上两句,不曾主动去寒暄。
二楼的正厅,第一次全面开放。
进入二楼的正厅,许泽平竟然看到正厅的地板有很大一块面积是琉璃衔接的,这一块琉璃正好悬空在一楼中央的,二楼正厅除去开放式的观景台能够将一楼情况全部映入眼底,剩下的也就是这块琉璃地板能够看清几分一楼的情况。
下意识的,许泽平将,目光锁定在天花板上....果然头顶之上是层层琉璃衔接,这一刻他对于皇权又有了具象化的感受。
二楼一共放置着九张椅子,居中的首座以及左右第一排都是空置的,另外六张椅子除去左手边的第二张椅子以外,全部坐满了。
往日孤傲的舒修远,此时默默地坐在第四排左手的位置,任由其他举人熟络的找许泽平攀谈,也是一眼不发。
“舒经魁,不是喊话说要与许解元争夺正榜第一的位置吗?”
舒修远不想说话,有的是人想让他开口说话。
只见第二排右手边位置上的中年举人站了起来,憨厚的面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现如今胜负出来了,舒经魁招呼都不想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