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渐渐消失的城墙,许泽平将车帘放了下来。
要说在岭北还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憾?
那便是岭北的南门码头了。
因为码头已经修建,还没有造出属于他们岭北的远航船。
“阿爹,饿饿。”
两个小家伙一大早就被他们从床上抱了下来,现如今折腾了一清晨,小肚肚自然是咕咕叫。
小孩子不禁饿,饿了就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在出发前一天,秋天做了不少软糯的桂花糕。
现如今正好拿出来,让这个两个小家伙顶一顶饿。
因为有孩子,他们选择了更为便捷的水路。
九月二十六日到达辽北州城,九月二十七日上午,他们直接走水路下江南。
十月三十日,历经一个多月,终于到达了前领县城。
前领距离苏灵,走水路也就一日的路途。
许泽平已经三年多未见阿姐,所以小夫夫商量了一番,决定前往苏灵县探亲。
在船上呆了一个多月,下船踩在陆地上,他们只觉得腿都是软的。
行走小半盏茶的功夫,他们才有了踩在陆地上的踏实感。
许泽平对于前领还算熟悉,他将小虎等一众人下人安排在客栈中,就领着程哥儿以及两个小家伙去逛逛前领县。
前往苏灵县的船只,许泽平在码头的时候,就找好了。
时间约在明日的辰时。
“程哥儿,这县城有家成衣坊的料子还不错,我们去逛一逛如何?”
两夫夫一人牵着一小只,漫步在前领县城中,感受着属于前领的繁华。
现如今已经秋凉,往来的百姓穿着厚实的秋衣,秋衣的料子随处可见的都是上等细棉布。
往来的小孩,也是个个手里不离零嘴。
许泽平想到多年前买狐裘的铺子,回想着这两年,程哥儿也没有添一件狐裘、大氅,如今得空,正好去逛一逛。
程哥儿眉眼弯弯,他温柔的笑笑:“好。”
“阿爹,猫猫。”
“阿父,圆哥儿要糖人。”
就在两夫夫达成一致时,两个小家伙早已经将目光瞄在了糖人小摊上。
圆哥儿一眨不眨的盯着小狗狗糖人,而满哥儿则是巴巴的指着小猫猫糖人。
贩卖糖人的小贩,看着穿着得体的许泽平夫夫,热情的吆喝:“贵人,来两串吗?”
“来两串。”程哥儿指了指小摊上的小狗狗糖人和小猫猫糖人。
许泽平适时的补充,“再来一串小彩鸡。”
等到程哥儿将两串糖人分别递给两个小家伙以后,许泽平再将手里的糖人递到了程哥儿的手里。
程哥儿无奈的说道:“我都是大人了。”
“程哥儿在我的眼里,就是小孩。”
“讨厌。”程哥儿有些害臊,他捏着竹签,瞪了一眼许泽平:“不许当着孩子胡说!”
许泽平为了让他更好的吃糖人,就一手牵住了一个小家伙。
他蹲下身子看着两个小家伙,温柔的说道:“甜不甜?”
两个小家伙舔舔糖人,相似的凤眼笑成一道缝:“甜,阿父可甜了!”
程哥儿轻轻咬了一口糖人,他愉悦的弯了眼眸,他也觉得甜。
付清买糖人的银钱,他们正准备走时,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他们身后,一道温柔空灵的女声响起:“是许泽平吗?”
许泽平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看向程哥儿,见程哥儿脸色正常,这才回头。
有些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回想了一下,道:“是元家小姐?”
元灵灵看着昔日俊美端方的少年郎,心中的遗憾终于平息,从前她不知为何少年郎看不上自己。
自己不但长的貌美,还家世出众。
但如今看到他身旁登对的夫郎,她有了答案,或许自己天生就不是他的中意的性别。
有些男子天生就钟爱哥儿,不爱女子。
元灵灵抱着手里的小姑娘走下了马车,她温柔的笑笑:“现在是柳元氏了。”
许泽平越看元灵灵抱着的小姑娘,越觉得她的眉眼相熟,仔细回想一番,那不正与荣生一模一样吗?
许泽平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与荣生?”
元灵灵温柔的应答:“缘分巧合罢了。”
“程哥儿,我来为你介绍,这是荣生的夫人。”许泽平心里有些了然,怪不得当年柳繁续寄来书信说他要成亲,许泽平问他是谁家千金,这小子左言右顾的,想来是知道些什么:“荣生是我老师大侄的嫡幼子。”
“小师叔。”
正当程哥儿想着怎么理清这关系的时候,元灵灵率先打了招呼。
元灵灵娇俏介绍自己:“我闺名灵灵,你唤我灵灵就好。”
“灵灵。”
寒暄过后,元灵灵道:“难得一见,许师叔,你们就随我回去用个晚膳如何?”
想着故人相逢,许泽平夫夫倒也不好拒绝。
采买了些礼物,就随着元灵灵去了柳家宅邸。
一路上,从元灵灵与程哥儿的聊天中,许泽平大致推算出了柳繁续这几年的官途。
当年殿试,荣生高中二甲第三,授予进士出身。
加上柳家缘故,柳繁续起点并不低。
在六部观政以后,直接入吏部做了正六品的主事。
之后许泽平收到他的来信,说要成亲了...
而前年下放到了前领为县令,许泽平估摸应该是与江阁老被停职有关。
不管如何,柳家乃是淮苏名门望族这是不争的事实。
淮苏一派被削,他自然也是要明哲保身。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柳繁续任前领县令这一点不能看出。
到了柳家大门口,恰逢柳繁续下值。
柳繁续穿着一身青色官服,白皙的皮子,与当年的文质书生并没有两样。
他看着坐在马车外头与车夫并坐的许泽平,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连忙迎了上来:“许师叔,你怎么来了?”
许泽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还了半礼:“本欲前往苏灵探探亲,半路遇见师侄你夫人,才知你已经来到前领县,这不就来看望看望你?”
柳繁续看着元灵灵与一夫郎一前一后下马车,他有些奇怪:“许师叔,你没有见过内子,又如何与她相识?”
许泽平听他这话有些诧异,“你不知我与你夫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柳繁续起初不明所以然,再想想,忽然他记起了许师叔曾在博文求学,而他岳丈当年时任金州知州..…这么一想,他好似知晓了几分。
当然他也没有多想,自家夫人的品性与许师叔的品性,他都是了解的。
“着实是不知。”柳繁续腼腆的笑笑,“看着天气也要下雨了,我们快快到家中叙旧。”
“阿父,抱。”满哥儿娇气的攥着许泽平的裤子,他巴巴的说道:“腿腿痛。”
满哥儿一喊抱,圆哥儿自然也是不甘其后:“阿父,抱。”
许泽平一手一个,顺势就将两个小家伙一把抱在了怀里。
三个团子,刚才在马车内玩的极为的和谐。
现如今见着圆哥儿和满哥儿被他们的阿父抱的高高的,小姑娘自然也是朝着阿父张开了手,急切的看着柳繁续:“父,抱,抱。”
柳繁续用帕子擦干净手,将自家女儿抱进怀里。
小姑娘一进阿父的怀里,就笑了。
程哥儿与元灵灵跟在他们的后头,看着小孩子这天真笑容,相视一笑。
程哥儿养育两个小家伙,自然知道小孩子看着天真无邪,其实他们也是知道争夺宠爱的。
他们都希望自己是阿父阿爹最喜欢的宝宝,所以程哥儿能够做到的就是一碗水端平。
晚膳后,家眷们在后院聊天逗趣。
许泽平与柳繁续却是在书房中下棋...
"荣生,当年你寄来书信说你成亲了,我回信问你娶的是谁家千金,你为何闭口不谈?"许泽平自是好奇这一点,当然他也不会大大咧咧的说出欧阳师兄要拉郎配的囧事。
“嗨,元家不是与洪家有姻亲吗”柳繁续落下黑子,看着逐渐包围自己的白子,不禁摸了摸鼻子,这些年来,许师叔这棋术大有长进啊:“而洪家又与伍家是姻亲,盘根错节的,相当于跟大皇子扯上了关系,而泽礼师叔又与皇太子走的近...我怕你有些避之不及,故而就不好明说。”
“我阿兄与皇太子走的近?”许泽平眉头一皱,阿兄怎么没跟他提起?是不想让他担心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繁续看着许泽平这神色,就知自己说错话了,有些悻悻。
“荣生,你就实话实说,我又不会生气。”许泽平的眼神锐利,气势十分的强劲。
柳繁续挠了挠头,“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盛安二十年的皇陵案以及今年年初春闱案,皆有泽礼师叔的手笔。”
这两件案子,许泽平也有所耳闻。
在盛安二十年七月,太君后崩。
盛安二十年十一月,盛安帝百年后的帝陵开始动工。
许泽平不敢乱猜测,也只能够说,盛安帝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不年轻了吧?
修建帝陵这一事本来是交给皇长子晋王去办理的,却没有想到十二月时就传出了晋王吃酒狎妓的丑闻...
盛安帝上位以后,明文规定官员不得狎妓寻欢,一旦查出罢官处置。
现如今堂堂皇子狎妓,盛安帝盛怒,直接将晋王削成了晋郡王,且圈府关押半载。
晋郡王一关押,这个差事后来落到了皇三子怡王的身上。
怡王的名声不显,不爱权不爱贵,就爱那点铜臭黄白之物。
这差事交给他自然也是恰当。
今年年初的春闱案,许泽平垂眸,也是晋郡王接手的。
圣人本欲让晋郡王办了这差事,得了好名声,顺势恢复他晋王的爵位。
却没有想到,竟然爆出了同考官买卖考题行贿的丑事.
圣人嫌弃晋郡王办事不利,直接将他轰回王府享清福去了。
后来这春闱由太子接手,重新出了一套考题...
许泽平以为晋郡王蠢笨,现如今听着荣生的话,不是他笨,而是他的对手团太强大了。
阿兄的八百个心眼子,许泽平是心有体会。
“荣生,你怎么知道这有我阿兄的手笔?”
柳繁生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是我离京前上大师伯哪里吃酒,大师伯不小心酒后说漏嘴的。”
许泽平当然知道这个大师伯是谁,是李程雪。
想到大师兄那潇洒不羁的做派,倒也是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