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念念抱着孩子被许泽平领着回岑府的路上,十分的忐忑,她现如今脑子里都还是瘫软在地上的秦峰....
想着抱住她腿死死忏悔的秦峰,岑念念就不由想到了被他软禁这五年,心里就恨不得一刀捅死他,被阿奶和阿...捧在手心里十八年,她怎么受过如此屈辱?
可惜是自己眼瞎...拒了阿父说的那么好的亲事,满腔热血的嫁个了秦峰这个人渣。
想到惨死的奶麽麽以及陪嫁丫头,岑念念的心如刀绞。
“秀、秀才郎,阿父可曾恨我?”岑念念强忍着泪水,终还是怯怯的问出来这个问题。
听闻岑念念这气短的语调,许泽平的步伐一顿,他扭过头看向岑念念:“岑小姐,先生从来不曾怨恨过你,我不知你与先生之间发生过什么矛盾,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你是先生唯一的骨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着想。”
许泽平看着岑念念刷一下就落下的泪珠,也没有心软,将自己埋藏很久的话头抛了出来:“若是你还记恨着先生,那先生百年后,我愿意为他披麻戴孝。”
...
看着岑府这两个大字,岑念念徘徊了许久,始终没能够迈开腿,一直到许泽平开始催促,她才鼓起勇气踏进岑府。
岑府看守大门的老人,一见着许泽平身后的岑念念,猛然惊喜,大声喊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
兴奋的嗓音,是直接忽视了前头的许泽平。
而岑天元听着老仆惊喜的声音,起初还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确定是真的以后,一杆子就站了起来。
可是一想到那逆女的行为,又冷哼一声,板起脸严肃的走了出去。
老仆看着岑天元,微微颤抖的手,何尝不知道他是在强装镇定?
岑念念跟着许泽平迈过一进、二进院始终,见不到阿父的身影,她的心里就愈发的不安,是不是阿父还在气头上?
知道跨入三进院,拐到后院的回廊时,终于见着一脸严肃的岑天元。
二人对视,终究是岑天元先开了口,看着如今削瘦的闺女,他心里止不住的泛疼,当初在家中的时候是多么的珠圆玉润?
现如今才几年,就这么的骨瘦如柴了?
“舍得回来了?”岑天元没好气的开了口。
听着熟悉的声音,岑念念终究是绷不住了,她直接扑进了岑天元的怀里:“阿父!”
岑念念就单单这么一句阿父,岑天元就知道闺女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莫哭,阿父在。”
低沉的气压,许泽平知道,先生这是震怒了。
“阿父,念念错了,念念知道错了。”
岑念念止不住的抽泣,像是要将这五年以来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岑念念一哭,她怀里的小娃也跟着哭。
岑天元顾念着外孙会哭坏嗓子,强忍着怒火,将岑念念安抚好。待岑念念情绪稳定下来后,让伺候的老仆将哭累了睡着的外孙抱到自己卧房中去休息,自己则是拉着岑念念去了正厅。
许泽平有些为难,知道他父女二人要说些体己话,不欲跟上去。岑天元却说都是自己人,一起去吧。
入了正厅,岑天元沏了一壶热茶,清香的龙井让岑念念的整个心都平复了下来,将这些年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岑家在前领县算不上百年望族,但也是官宦门第,世代为官,随着岑天元的祖父早逝留下孤儿寡母,门庭就凋落下来。
加上岑天元的阿父也是个命短的,留下他这个遗腹子,岑家就更加的落寞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没有错,秦家其实很早就盯上了岑家。
秦家世代书吏,没有什么往上爬的机会,所以一直就盼着能够攀一门好姻亲。
当岑天元辞官归故乡...后来又名声大燥,秦峰的阿父就知道机会来了。
岑天元阿娘年迈、后宅又无女主人把持,而岑天元本人又一心扑在算经上头,自然对于奴仆的把控就弱了下来。
在岑母给岑念念买丫头的时候,秦家就安排了钉子进来了,而这钉子不是别人,正是贴身伺候岑念念的大丫头。
岑母打小就精细的照顾岑念念,对她给予的就要是最好的,自然配的丫头也多。
除去奶麽麽,还配了四个大丫头,这四个丫头是三四岁的时候就买进来的,想着打小的情谊,以后定会对自家孙女忠心耿耿。
哪里晓得其中的香云是秦家的家生子....而岑念念偏偏还就跟这个香云关系最为要好。
也就是在香云吃里扒外挑唆下,岑念念才会坚信阿娘是阿父害死的,现如今阿父还想为了前途把自己嫁给皖东知府的儿子!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香云,岑念念才会遇上志同道合的秦峰。
秦峰不但长的俊、而且与自己的喜好高度相同,简直就是自己肚里的蛔虫,不管自己想什么,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的想到并且满足自己。
殊不知,这一切皆是因为香云!
香云日日伺候着岑念念,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呢?
也正是这样的上头,岑念念对秦峰死心塌地。
在一日踏青郊游时,二人被困荒废了寺院...郎情妾意、孤男寡女的,在秦峰的甜言蜜语下,岑念念半推半就从了。
岑念念失了身子,自然是不敢同岑天元讲。
秦家上门提亲后,香云又在岑念念耳边嚼舌根子,使得岑念念对岑天元愈发的憎恨,殊不知这一切都是秦家的阴谋诡计。
为的就是岑天元父女反目成仇,日后好拿捏岑念念。
任性无脑的岑念念成功踩了他们的坑,因为她阿娘的事情,与岑天元大吵一架,直接从岑家祖宅发嫁....
这也是为何岑天元在前领县城埋下的那坛女儿红没有开封的缘故。
秦家最开始是想借着姻亲,让岑天元拉秦峰一把,看看能不能给运作运作,让秦峰做个县令。
却不想岑念念的蠢笨与富裕,让他们换了想法。
他们要吃绝户!!
岑念念嫁入秦家不到一年,她的奶麽麽与贴身伺候的丫头就相继害病逝去,这就是的她愈发的亲近香云。
而岑天元的母亲在岑念念嫁入秦家的第二年,就病故。
香云在秦家的授意下,又开始作妖,告诉她老夫人的身体一向康健,这次病故肯定是下人不精心伺候的缘故。
至于潜台词为何不精心伺候?都是因为你阿父没有做到儿子的职责,整日泡在书院,对你阿奶不管不顾!
蠢笨的岑念念又上当了,在岑母葬礼结束以后,与岑天元大闹了一场,并放了狠话,日后老死不相往来。
这次争吵过后,秦家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秦峰开始两面挑拨,每次送礼过后,就告诉岑念念,岑天元对她恨之入骨,巴不得没有生她这个女儿。
而在岑天元面前又说,念念不懂事,不懂岳父您的一腔热血,现如今钻了牛角尖,日后相通了定会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起初岑念念对秦峰的话信任无比,直到香云怀孕告诉她,这是秦峰的孩子...岑念念才心里起了疑心。
想到往日里香云对秦峰的热切、推崇,她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缘故,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有了首尾!!
岑念念先是愤恨香云的背叛、接着就是暴怒,要撕了香云,却不想香云直接指使婆子将她摁住了。
这一刻,她才看清香云在秦家的地位。
而当香云喊那个婆子为阿娘,岑念念犹如被雷电劈中一般僵硬。她想要挣脱婆子的束缚,却不想被直接绑了起来关在了房里。
她的婆母、公爹、小姑子更是对她的求救视若无睹,那些平日里热切的仆人也都是冷眼相对。
她以为自己只要等丈夫下了值回来就好了。
却没有想到秦峰回来,直接灌了她软筋药,更是直言自己早就对任性刁蛮的她恶心到了极致,每日与她同房更是恶心的要吐。
然后当着她的面,就与香云互诉衷肠,你侬我侬。
这一切让岑念念恶心,她暴怒的谩骂,却遭到了香云和秦峰的联手混打。
在挨打中,岑念念学会了隐忍,对于秦家人的一切索求都满足,她坚信只要自己足够的隐忍,一定会找到机会的。
却没有想到,这一忍就是五年。
就连带她怀孕期间,都是每隔三日,就要被灌一次软筋药。
在秦峰带着孩子、拿着三瓜两枣去岑送节礼,然后带着满车的好东西回来时,她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数次拿着剪刀想要捅死秦峰,被秦峰发现遭到了数次的殴打。
但是她知道秦峰不敢让她死,因为秦峰还要借着自己从阿父那里获取好东西。
岑念念知道这一切是自己的自作自受,她恨秦峰、恨秦家的无耻,便是一心求死,不想连累了阿父!
可是当她从香云那里得知,奶麽麽她们是被秦家人毒死之时,岑念念知道自己不能够死,她要看着秦家这帮畜生下地狱!!
听完岑念念的话,岑天元的双目赤红,牙龈咬的咯咯作响。
许泽平知道这个年,秦家定然没有机会过了。
如他想的那般,岑天元直接给江南巡抚刘远征去了一封书信。
许泽平不知道先生写了什么内容,在书信的第三日,秦家满门入了大狱,秦峰一家人直接病死在大牢,秦家一干为虎作伥的下人直接被流放。
一直到次年开学,岑天元辞了博文讲书一职,带着岑念念以及他的孙子岑兴北上为官,他大致猜到了什么。
从前的岑天元两袖清风,孤傲至极。
如今的他,为了女儿,再次入了官场。
以报仇为目的,与圣人做了交易,再次投入官场,为大景卖命。
岑天元离开前,将自己很多的算经古籍都留给了许泽平,许泽平在博文一边学习一边钻研这些古籍,知道四月底。
盛安十六年五月初一,许泽平带着洪东宝迟来的书信,辞别了近两年的诸多师长好友,踏上了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