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平穿着一身短打跟着队伍出城拉黄土,既是监工也是劳力。
经过张工的考察选址,俢检城墙需要的黄土有两处选址:一处选在岭北郊外的浅陵湖,浅陵湖与枫叶林交界,沉积的地方有他们需要的粘性土壤;第二处选在辽河山脉,辽河山脉有大量的植被,从这里挖土也不担心引发后续的坍塌的问题。
许泽平跟的这队,有上千人,都是20-30岁的壮丁,他们的目的就是前往路途遥远的辽河山脉拉土。
日夜兼程,他们不敢耽误,终于在第五天傍晚到达辽河山脉。
日夜的赶路,众人都疲惫不堪。
但是谁都不喊累,因为他们的县令大人都不曾抱怨过半句。
在许泽平的指挥下,众人安营扎寨。
然后趁着众人安营扎寨的功夫,许泽平背负弓箭,带领十多名壮汉进山打猎,他想要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给撞到一两只野兔子。
他们的这行人运气还不错,撞见了一只饿极出来找吃食的野猪。
——咻咻!
许泽平搭弓射箭,两支利箭一次性齐发,直接射中野猪的两只眼睛。
——嗷呜!
野猪惊叫一声,开始凶猛的乱窜。
众汉子在许泽平的示意下,都按捺住自己的心中的躁动,控制不住的吞咽口水。
这只野猪少说也有三百斤,够他们大伙好生吃上一顿饱饱的大肉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野猪终于是累瘫了,
然后许泽平等人围上去,给了这头野猪一个痛快。
“许大人,您这箭术也真是太高超了!”
“是啊,没有想到大人您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却是练家子啊!”
许泽平听着几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笑着跟他们说起了自己年少时前往江南的游学的经历:“我并非是个练家子,只是君子六艺中的箭术也不错...”
从许大人这里,他们知道了什么是君子六艺。
而许泽平精彩的游学经历,也给他们贫瘠的世界增添了一道光芒,他们暗暗的发誓,他们也要将自己的娃儿培养成许大人这样优秀的人。
——许大人,他们回来了!
——许大人,他们带着大野猪回来了!
巡逻的汉子,看着许泽平他们等人抬着大野猪回来,兴奋朝着营寨报信。
然后扎好营地的汉子们,都涌了出来,自发的收拾起了这头大野猪。
拔掉野猪脖子上的匕首,用盆接血。
因为人多势众,这些汉子们倒也不怕有野物过来,都痛痛快快的放血煮肉。
倒是许泽平还生着一份警惕,将难得处理的胰脏让人找个地方埋了。
这些汉子看着腥臭的胰脏,有些可惜,若不是路途遥远他们还真的想带回去。
吃了一顿饱饱的晚饭,许泽平就上半夜巡逻和下半夜巡逻的队伍分拨了出来....
许泽平躺在大通铺里,听着酣睡的呼噜声,倒也不是睡不着,而是盘算起接下来的事情。
他与张工实地考察城墙时,张工说东墙的木骨出了问题,需要更换新的“紝木”,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更换成功了没有?
若不是没有府衙没有合适的人选来监工,他还真不想亲自上阵过来辽河山脉。
杨县丞年纪太大,不适合长途奔波。
袁书吏,文弱书生一个。
陈主簿,年纪轻,想法稚嫩,压不住阵。
柳师爷胖乎乎的,走上三两步气喘吁吁。
哎,就别提那些皂隶了,终是镇不住场子。
周捕头不错,但是被他派去燕京了。
混乱的思绪在许泽平的脑海中旋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睡着的。
等到他睡醒后,发现这些壮汉们已经在自发的挖起了黄土。
仔细一看,人群中一个方脸大汉挖的最起劲。
他招来人盘问了一番,知道这个大汉姓王名贵,小满镇小王村人氏,也是他第一个提出挖土的。
他们这次前来,拉了四五百个板车过来。
一个板车能够装四百斤左右的黄土,他们这一趟能够拉回去二十万斤黄土回去,也就是100吨。
这一百吨黄土混上黏土、砂砾,不说修葺四面城墙,修葺两面城墙也是够了的。
千人轮流挖上了三日三天,终于达到他们需要的产量。
在第四日的下午,休息一上午的众人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二月初七,许泽平他们这支队伍终于到达了岭北县西门下。
许泽平刚一到达城门下,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就被杨县丞火急火燎就往马车上推。
“杨县丞,怎么了?”
“大人,终于是将你盼回来了。”上了马车后,杨县丞说道:“燕京恩赏的人到了,为了会你的面,已经在县城住呆了三日。”
杨县丞想要派人去寻一下大人,却被黄司正阻止了,他说正好他要看看岭北的风光。
黄司正可是正五品阶的大太监,又是圣人身边的得意人,他发话了,杨县丞哪里敢说不?
只好小心的陪衬的。
黄司正问什么,杨县丞就答什么,差不多将许泽平在岭北县所做的事情都答了。
许泽平指着自己的这身粗麻衣,蹙起眉头:“这也不好去见客,不如我回去换身衣裳吧?”
“大人,这样去也挺好的。”
杨县丞也是有私心的,像许大人这么好的官,就应该往上走,这样才能够给百姓做更多的实事。
更何况许大人也不是装模作样,的确是外出劳累回来。
只是他们的马车刚从后门驶到城中心,就被县衙的捕快拦住了道路,说燕京的大人去东门看百姓修葺城墙。
杨县丞只好命令车夫调转马车,向东门出发。
约莫一盏茶时间,他们的马车停在了距离东门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许泽平一下马车就看到蓝色袍子的黄司正,相对于旁人来说,黄司正的皮子相对的白皙,加上做工精致的棉袍,让人很难不注目。
“黄大人。”
许泽平大步流星走到黄司正的身后,恭敬的拱手。
黄司正听到略微熟悉的南方口音,回头见到了一身粗布麻衣的许泽平,习惯性的想要甩一甩拂尘...扬起手,才发觉自己今日是穿着常服,清了清嗓子,缓解了自己的尴尬:“多礼了,许县令。没有想到阔别一年,你倒是壮实了不少。”
听闻约莫有些耳熟的声音,许泽平直起身子,才发觉这黄司正正是那日琼林宴给自己喂醒酒的大太监。
“小官这模样,倒是让黄大人您见笑了。”许泽平搓了搓手掌,也有些许的窘迫:“皆是因为回来的仓促,还没有来得及梳洗。”
“挺好的,没有辜负圣人对你的期望。”
就在许泽平想着怎么接这句话的时候,黄司正突然说道:“许县令,陪杂家走走吧。”
“是!”
“许县令,想何时回燕京城?”
许泽平打着哈哈,“黄大人,莫要调侃小官了,这燕京城哪里是小官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许县令,杂家这句话是代圣人问的。”
许泽平听到这句话,背脊一凉,他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发颤。
“许县令,你莫要紧张。”黄司正笑眯眯的说道:“圣人是个惜才之人,不会难为你的。”
“后年的考核,小官听候圣人的差使。”
许泽平饶是心中掀起了波涛巨浪,明面上还是笑意满面。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但他知道他不能够拿家人与仕途去赌。
所谓的自由,不就是在规则与权力之间的游戏吗?
黄司正看着身边年轻人清明的双眸,黑白分明的眼眸很干净,没有染上权力的欲望。
与他阿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同,圣人说的很对,小许大人若是沾染上了权欲,是真的很可惜。
“许县令,一月十六你阿兄升迁为正五品礼部郎中,这喜讯想必你还没有听说吧?”
许泽平听闻这个消息心中一喜,眉梢轻扬:“还多谢黄大人的报信,小官确实还没有听到消息。”
..
许泽平陪着黄司正寒暄,直到午时用膳,二人才回县衙门。
用过膳食后,黄司正让许泽平先回去梳洗一番,下午好接旨。
许泽平刚回到府邸,就看到程哥儿挺着个肚子等在后院中。
不过半个月未见,程哥儿的肚子就涨了一圈,圆滚滚的肚皮有寻常五个月妇人的大小,吓得许泽平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酸臭味,就要去搀扶他。
程哥儿温柔的笑笑:“平平,你回来了。”
“祥儿,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了?”许泽平算算时间,都不到四个月,想到这里他不免的担心:“是不是你这段时间没有管住嘴?”
程哥儿摇头,他扬起喜悦的笑容:“没有,大夫说我肚里有两个宝宝。”
两个宝宝?
许泽平双眼一亮,开心的说道:“真的吗?”
“那还有假?”程哥儿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痛吗?”
许泽平龇牙咧嘴的回答:“痛。”
洗了澡、又绞干了头发,许泽平终是没有忍住,他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程哥儿圆滚滚的肚皮上。
怦
怦
一前一后的两道心跳声在许泽平耳畔绽放,许泽平此时就是个傻爸爸,他开心的看向程哥儿:“祥儿,我听到宝宝的心跳声了。”
程哥儿催促他赶紧挽发,“好了,快些起来,黄司正还在衙门等你呢。等你晚上回来,我让你再好好听宝宝的心跳声。”
在程哥儿提醒下,许泽平才想起这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