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梅利托波尔作为主要进攻方向,这一仗并不是那么好打的,其中的原因有多个方面,而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在库尔斯克战役进入尾声的时候,德军就已经开始在修筑牢固的第聂伯河防线。
这条防线从白俄罗斯的维捷布斯克开始,经奥尔沙、杰斯纳河、第聂伯河,一直延伸到扎波罗热、梅利托波尔,绵延上千公里,被德军称为“沃坦防线”。
沃坦实际上就是北欧神话中的奥丁,沃坦是奥丁的远古日耳曼语发音,德国人显然是希望奥丁大神能够庇护他们,使他们能够借助这条防线阻挡住苏军的反攻。
不过,尽管德军在库尔斯克会战后加速了对这条防线的修筑,但因为人力物力的匮乏,这条防线并没有构筑成功,很多地段根本都没开工,有些地段也只修筑到了一半。
但梅利托波尔地带的工事,却已经修筑的很牢固了,也正因为如此,华西列夫斯基并不赞同尤里的提议,他认为主要的进攻方向应该避开德军牢固的工事,选择其相对薄弱的防御地带。
类似尤里这种从一线通过一场场血战成长起来的高级指挥员,往往都会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在别人指挥战斗的时候,总想着指手画脚,告诉别人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可轮到自己指挥战斗的时候,却最讨厌别人来说三到四,只认为自己的指挥是最正确的。
尽管华西列夫斯基是总参谋长,是大本营代表,可尤里也没有给他面子,在进攻主要方向的问题上,直接否决了前者的提议,坚持以梅利托波尔为进攻核心目标。
帐篷内的长桌上,摆满了情报部门搜罗来的军事情报,这其中包括了空军侦察获得的德军动向、从德军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地质部门提供的第聂伯河下游以及莫洛奇纳亚河的水文情况等等等等。
“德军已经在莫洛奇纳河一线变更了部署,”将手中的一份电文递给面色不虞的华西列夫斯基,尤里说道,“第17步兵军已经转到了扎波罗热,归属于第1坦克集团军指挥,防御梅利托波尔正面的德军,只有第4和第29两个步兵军。而原第九集团军的剩余部队,则转归其A集团军群指挥,目的应该是加强第聂伯河河口方向的防御力量。”
尽管已经将华西列夫斯基的提议顶了回去,可尤里仍旧需要做一做他的思想工作,因此,他也解释了一下自己选择梅利托波尔作为主攻方向的依据。
“就我看来,德军目前的防御兵力已经枯竭了,”从桌上拿起一份水文报告,尤里继续说道,“所以,我认为德军在梅利托波尔的防御看似坚固,实际上却会因为兵力的不足而漏洞百出。”
华西列夫斯基没有说话,他将手里的情报放在桌上,又伸手将尤里手中的那份水文报告拿了过来。
苏军手中现有的第聂伯河水文资料,还都是1939年的,那些东西都过时了,尤其是1941年之后,第聂伯河下游地区的水文状况,与站前相比变化非常大。
1941年,德军炸毁了第聂伯河水电站,令整个第聂伯河下游地区洪水泛滥,洪水褪去之后,德国人也没有修建河堤,更没有尝试着改变这里糟糕的状况,以至于两年下来,这里的河流、滩涂状况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来的水文状况报告基本算是作废了。
目前,尤里手中掌握的这份报告,是由游击队方面送过来的,尽管数据不全,但可信度却要高得多。
按照报告中的数据显示,目前,从扎波罗热到第聂伯河河口一线,河流总长度为331公里,河面最宽的地段宽度超过3500米,流速为每秒2米,并不利于强渡。最重要的是,因为地质原因,第聂伯河的河岸西高东低,利于德军防守而不利于苏军的进攻。
“我的计划,是集中兵力攻击德军位于梅利托波尔的防线,”尤里继续说道,“一旦在这个方向上实现了突破,便快速向第聂伯河推进,力求在行进间完成渡河作战,在第聂伯河西案建立一到两个稳固的登陆场。”
华西列夫斯基点点头,他大概明白了尤里的作战意图,毫无疑问,他选择的这种进攻方式,是为了避开强攻第聂伯河的恶战,力求在莫洛奇纳河一线解决主要战斗。
这个作战方案并非不可行,但是却很冒险,而且它要要求战役一旦发起,苏军的进攻就必须迅猛而坚决,一波攻势连着一波攻势,不给德军脱离战斗,组构第二道防御线的机会。
除此之外,这种类似尖刀般的进攻,一旦实现了突破,就必然会在德军的防御纵深中形成一个危险的突出部,如果苏军的侧翼防御抵挡不住德军的反扑,那么这个突出部就会面临被合围的风险,最终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华西列夫斯基有些不解,要知道,尤里过去指挥作战的方式,素来都是很谨慎的,从未见过他贪功冒进,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选了这么一个风险极大的作战方案。
不过,即便知道他在冒险,华西列夫斯基也没有再坚持自己的立场,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两人的方案同时提交到大本营,最终能够收获斯大林认同的,铁定是尤里的方案,毕竟斯大林同志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突破德军的第聂伯河防线。
“好吧,尤里·阿尔西波维奇同志,既然你坚持这个冒险的方案,那么就尽快形成书面材料,提交给大本营吧,”又转身盯着墙上的地图看了一会儿,华西列夫斯基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不过,在这个方案的确定上,我希望能够保留意见。”
所谓保留意见,就是说他不同意这个方案,而且曾经提出过反对,但是因为尤里的坚持,他的反对意见没有被采纳,将来,若是这个方案出了问题,他华西列夫斯基不承担责任。
当然,作为反作用,如果将来这个方案成功了,苏军顺利在这一线突破了德军的第聂伯河防线,那么他这个大本营代表也没有任何功劳,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要承担责任。
就在尤里与华西列夫斯基在南线发生战役方案的纠纷时,在进攻基辅的方向上,负责指挥苏军中央方面军的罗科索夫斯基,也同负责指挥乌克兰第一方面军的瓦图京发生了矛盾。
在战役发起以来,作为中央方面军司令员的罗科索夫斯基,就像是开了挂一样,将他的指挥才能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在进攻涅任的战役中,他指挥的方面军与曼施坦因指挥的德军第4装甲集群对阵,四战四捷,竟然将这支德军的精锐装甲部队打的溃不成军。随后,又顺势击溃了德军赶来增援的第二集团军,一举夺取了涅任,打开了通往基辅的大门。
到七天前,中央集团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距离第聂伯河不到100公里了,罗科索夫斯基有了全新的计划,他想要在基辅以东地域,围歼德军第4装甲集群一部,从而给德军以重创。
结果,报告打到莫斯科,随后他接到的回复,却是命令其变更部署,向切尔尼科夫方向发动攻势,这样一来,中央方面军的进攻方向就挪向了北线,彻底远离了基辅。
罗科索夫斯基对这个命令大为不满,他随后命令第六十集团军向普里卢基发动攻势,并在两天内夺取了这座城市,结果,他没有得到来自大本营的嘉奖,而是受到了严厉的警告。按照大本营的说法,就是他的进攻太过超前了,与左翼配合的乌克兰第一方面军严重脱节,以至于随时可能遭到德军的反扑。
尽管大本营给的说法似乎很有依据,可是作为一线的指挥员,谁都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是,罗科索夫斯基向基辅的快速进攻,不仅仅威胁到了德军,还威胁到了正在乌克兰第一方面军中充当大本营代表的朱可夫同志——解放基辅的荣誉,朱可夫同志早就预定了,罗科索夫斯基进攻的那么快,眼看着就要进攻到基辅了,被朱可夫同志排挤也是必然的。
作为中央方面军的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他专门给朱可夫打了电话,两人在通话中闹得很不愉快。
作为旁观者,尤里很清楚这件事的影响,实际上,朱可夫同志现在已经膨胀了,他的吃相很难看,为了给自己树立一个战神的FLAG,他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当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不是最后一次,也就是在这种难看的吃相下,他一点点把人都得罪了。
被迫将主攻方向转移到第聂伯河以北的罗科索夫斯基,似乎准备将全部的怒火都发泄在德国人头上,他现在正在筹划着向普里皮亚季河方向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