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与布尔加宁可真的是老相识了,他负责指挥白俄罗斯方向作战的时候,布尔加宁就一直都是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随后,战场推进到波兰境内,布尔加宁就负责波兰苏控区的行政重建工作,双方的交集真不是一般的多。
所以,别看布尔加宁现在是主席团常务委员会成员,相当于国内的政治局常委,同时呢,他又是苏军总政治部的第一号人物,但是,尤里在他的面前还真是不怎么拘谨。
原因何在?当然不仅仅是两人很熟悉的缘故,还因为布尔加宁与赫鲁晓夫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们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尤里紧跟赫鲁晓夫,这一点布尔加宁也是有所了解的。
看了一眼布尔加宁正精心伺候的那一盆花,对养花没什么了解的尤里没什么兴趣,他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将军帽摘下来丢在一边,笑着说道:“怎么这么清闲?波兰的工作都移交出去了?”
“已经移交出去了,”布尔加宁背着身,笑道,“现在我也是无事一身轻啊,哦,抽烟的话桌上有,不用客气。”
尤里轻笑一声,伸手将桌上的一包香烟拿过来。
拿烟的时候,他才看到那包烟的下面压着一份报纸,竟然是一份影印的报纸,类似于裁报的东西。这年代的人们大都有裁报的习惯,就是将一些报纸上重要的信息裁剪下来,收拢到一块,便于随时查阅。
尤里抽出一支香烟,叼进嘴里,没有点燃,而是顺手将那份影印的报刊消息拿了过来。
粗略的一看,里面的内容令他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毛。
这一版篇幅很大的报道,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报纸上裁剪下来的,但肯定是英文报纸,下面配有俄文的翻译。其大概内容,就是关于他尤里的花边。
尤里将报道拿在手里,一边看一边将香烟点燃。
报道简直就是在通篇胡扯,开头先是将他尤里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一番,包括出身、个人经历以及在战争中的赫赫战功什么的,然后就开始胡编乱造,说是他在指挥指挥作战期间,每晚都是无女不欢。为了满足他个人的需求,斯大林专门给他成立了一个女兵团,就这还不算,他这个人还特别喜欢玩弄有夫之妇,在列宁格勒战役期间如何如何,在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如何如何,在库尔斯克会战期间如何如何等等等等。报道中不光是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还有一些所谓当事人的口述,那些被采访的所谓的他的情人,都说他有什么什么特别的嗜好。
总而言之,按照这篇报道所说的,他尤里简直就成了旷古绝今的第一大色魔了,被他玩弄过的女人都能组成一个集团军了……苏联二战期间的第71个集团军。
“看到这样的报道了?”布尔加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他看着尤里,笑道,“这些西方的媒体啊,真是什么样的报道都敢发出来。”
“这样的胡扯会有人信吗?”尤里嗤笑一声,将手里的裁报丢回到桌上。
“不愿意相信的人永远都不会相信,即便是相信了,也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布尔加宁呵呵一笑,将裁报拿起来,随手团成一团,丢进一边的垃圾篓里,说道,“但是愿意相信的人,再离谱的报道都会相信的,而且总能把这些报道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尤里一愣,对方这明显是话中有话啊。
“这份东西呢,是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送来的,”布尔加宁继续说道,“斯大林同志的意思是,既然你对红旗歌舞团的工作那么关注,不妨就辞掉副总参谋长的职务,去歌舞团做团长好了。”
尤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当然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要是真让他去做红旗歌舞团的团长,到时候丢人的可不仅仅是他,还有整个苏联红军系统。
“斯大林同志对昨晚的事情很不满意,”布尔加宁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身,说道,“要求总政治部对你这种私生活败坏的行为作出处分,经政治工作委员会讨论,作出处罚决定如下。”
还真有处分?尤里急忙站起身,将军帽拿起来戴上。
“给予尤里·阿尔希波维奇·库廖科夫同志,四天禁闭处分,并要求对私生活败坏的问题作出深刻检讨,”布尔加宁收起脸上的笑容,肃容说道,“禁闭期间,不允许离开总政治部大楼,不允许与外界联系,紧闭时间从……”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布尔加宁说道:“从1944年7月3日上午10时09分开始,到7月7日上午10时09分结束。该处分决定不在全军范围内作出通报,但检讨必须形成书面材料,并在国防委员会9人工作小组的会议上宣读。”
草!尤里心中暗骂,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示。
这他娘的算什么处分?就为了让自己丢个脸?或者说是敲打敲打自己?
“好啦,”布尔加宁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他走到办公桌前面,拿起电话,一边摇动电话机柄,一边说道,“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做禁闭的房间,今后几天,你就在这里反省吧。”
电话很快拨打出去,却是在叫警卫进来。
“还有,斯大林同志已经确定由你出任裁军工作委员会执行局的主席职务,”放下电话,布尔加宁又说道,“今后几天,你也好好考虑一下执行局的工作架构问题,拿出一个可行的具体方案来,斯大林同志对这件事非常的关注。”
尤里点点头,说真心话,他是根本没把这次所谓的处分放在心上的,当然,他也不在乎丢不丢脸的问题,实际上,在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刻,如果斯大林为这事给他来个全军通报倒是更好了,至少那样一来,就没人会担心他在军队中威权过重了。
警卫们很快来了办公室,尤里同布尔加宁握了手,跟着四名警卫去了楼上所谓的禁闭室。
这个专门为他准备的禁闭室比布尔加宁的办公室还要奢华,除了一个大会客室之外,还有两个套间,一个是书房,一个是卧室,会客室内有不仅有全套的真皮沙发,还有一台电视机,一台冰箱和一个带大花朵型喇叭的留声机。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几个果盘,什么葡萄、苹果、柑橘之类的水果放了很多种,还有一个带隔槽的糖果盒,里面放着一些水果糖、牛奶糖以及巧克力,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除此之外,还有一箱拆了封但是却一根都不少的雪茄,几瓶一看就是美国货的饮料以及两瓶伏特加。
说真的,就这条件的禁闭,尤里很乐意做一辈子。
进卧室看了看,同样很宽敞,旧俄式的雕花大床,右侧的床头柜上摆放着烟灰缸和两听封装牛奶,墙角有落地钟,地上还铺着厚重的地毯。卧室内还配有一个隔间,是集卫生间与浴室一体的小房间。
再去书房看看,书房倒是挺空的,只有一个大书桌和一个应该是给秘书用的小书案,书案上摆放着打字机。
这样的条件无可挑剔,尤里很满意,他转回到会客室内,将军装外套脱下,挂在靠近门口的衣架上,又把军帽放在了帽托上,这才过去选了一张碟片放在留声机上。
他对看电视没什么兴趣,会客室的这台电视机应该是美国货,不过,即便是美国货,也就那个糙样子,显示屏的大小不超过十二三厘米,屏幕前面有一个二十来寸大小的圆形凸透镜。这凸透镜是塑料的,里面装满了蒸馏水,它是专门用来放大屏幕图像的,不过,屏幕的图像经过这玩意的放大,不仅图像扭曲了,而且画面比较模糊,对于有着前世经历的尤里来说,他可忍受不了那样的画质。
留声机里很快响起了婉转的音乐声,是《三套车》的旋律,曲声忧伤婉转。
尤里走到沙发前坐下,随手拿了一个橘子,一边剥着皮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次所谓的处分,显然是斯大林拿来敲打自己的,敲打的原因,不是他看不惯自己稍显糜烂的私生活,而是因为那个裁军工作委员会执行局主席的职务。
这个职务有多重要?怎么形容呢,裁军工作委员会是直接对人民委员会负责的,应该算是人民委员会的直属机构,如果按照国内的行政架构,这就是国务院直属部门,而且是工作范围涉及到若干个部委的重要部门,可以将它看作是联席会议同等级别的部门,要比一般部委高上半个格。
当然,这只是尤里在他的方案中提出的那部分建议,至于斯大林同志是否做出了修改,尤里现在还不知道。
而在实际上呢?斯大林同志确实是对方案做出了修改,因为按照他确定的裁军工作委员会常设委员名单,显然那就是一个缩微版的主席团常委会了,执行局实际上等于是主席团常委会的下设机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