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斯大林本人来说,进攻日本本土,并夺取北海道,显然是具有一定诱惑力的,不过,他也知道苏军目前的状态,因此,他接受了华西列夫斯基与尤里的提案,将今后一段时间远东的军事行动,界定在了加强滨海地域空军力量这方面。
要在滨海边疆区、南萨哈林修建若干个前进机场,这显然是一项工作量很大的工程,考虑到尤里的提议,再加上裁军工作委员会已经成立,斯大林便将这项工作交给了裁军工作委员会执行局去完成,规定的期限是不超过一个月。
要修建前进机场,哪怕只是具备基本功能的前进机场,也需要耗费一番工夫。
幸运的是,如今的战机还都是螺旋桨式的,因此对跑道要求并不高,在苏德战争紧张的时候,苏军的机场都是只有跑道和基本的仓库,别的什么都没有的。至于跑道,也都是直接夯实的泥土道路,有的时候甚至就是采用平坦的草地。
当然,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如果单纯追求速度的话,还是直接用冲孔钢板速度最快,工厂生产出来的冲孔钢板直接拉过去,找到平整的地面铺上去,一块块的拼凑起来,在经过简单的焊接就完事了。太平洋战争中,美国兴建的前进机场基本上都是用的这种方法。
不过,冲孔钢板毕竟也是物资,考虑到远东的实际情况,自然还是采用夯实路面的方法最有效,也最节俭,毕竟那里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上百万的俘虏不用白不用。
就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用大块的石头辊碾一遍遍的碾压,至于拖拽辊碾的动力,有车就用车,没有的话就用战俘,一个月的工期,其实并不紧张。
接到了斯大林亲自下达的命令,这次的小范围会议也就算是结束了,尤里同安东诺夫走在一行人最后面,他需要同安东诺夫协商前进机场的选址问题。
从斯大林的办公室出来,尤里同安东诺夫说着话,就在即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看到走到前面的几个人朝旁边让开,带着小眼镜、面无表情的贝利亚出现在走廊内。
此时的贝利亚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整个人看上去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走路的步速很快,别人同他打招呼他也像是没听到一样,就那么从众人中间快步走过去,径直进了斯大林的办公室。
毕竟贝利亚同志大部分时候都是这个死样子,所以在场的人也没在意,等他进了斯大林的办公室,众人便继续说着话往楼下走。
同安东诺夫约好了回头碰面的时间,尤里转回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年轻的克留奇科夫同志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探头朝前看,在他正前方的冷气机边上,两个年轻人正在摆弄着一些工具,看样子是过来修理冷气机的。
看到尤里进来,克留奇科夫先打了招呼,随即便忙着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
尤里往沙发上一坐,顺手拿过茶几上的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才抽了两口,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
克留奇科夫快步走过去,将听筒拿起来。
“好的……是,我会转告将军同志的,”拿着听筒,克留奇科夫同对面的人简单交谈两句,放下听筒后,转身对尤里说道,“将军同志,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布尔加宁同志来电话说,他有事情找你,半个小时后,他会到这里来。”
尤里点点头,心里猜想着布尔加宁来找自己干什么。
两位修理工很快就将冷气机修好了,实际上没有太大的毛病,就是调节温度的水银柱出了点问题,换上一根就好了。
等到两位修理工离开,尤里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看了一会儿文件,便听到敲门声响起来,随即,克留奇科夫将房门推开一道缝隙,探头进来说道:“将军同志,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布尔加宁同志来了。”
克留奇科夫位卑职低,称呼布尔加宁的时候,自然要尊敬的称呼全名,至于尤里,他也得起身到门口去迎接一下。
不过,他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刚转过办公桌,穿着一身灰色列宁装的布尔加宁已经走进了办公室。
“有什么要紧的事,尼古拉?还让你亲自跑一趟,”尤里上前同他握了握手,将他让到沙发前坐下,笑着问道。
布尔加宁表情严肃,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把手中拿着的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转头去看忙碌着倒水的克留奇科夫。
尤里看他的表情不太对,急忙将克留奇科夫赶出办公室,自己坐到布尔加宁旁边的沙发上,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等到克留奇科夫出了门,办公室的房门关上,布尔加宁才将面前的文件展开,取了夹在其中的一份稿子交给尤里,说道:“总政治部正在做过去四年战争的反思工作,按照斯大林同志提出的要求,这项工作必须做到真实、深刻,不要仅仅考虑每一场战役的结果,还要考虑过程,考虑损失,考虑某些指挥员同志指挥战役的过程中所犯下的错误,或者说是失误。”
尤里愣了一下,对苏德战争的反思?这件事他之前一点都不知情,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可是副总参谋长,还兼着作战部长,同时,在整个战争中,他有整整两年多的时间处在一线指挥的岗位上,类似这样的工作,竟然对他还保密?
几乎是下意识的接过布尔加宁递过来的稿子,尤里低头看过去。
这份稿子是用的总政治部的信笺,标头有总政治部的题头。
令尤里倍感惊讶的是,这份信笺上,竟然已经有了一篇文章的大纲。
如果按照这份大纲来写的话,毫无疑问,写出来的文章将是一片充满了批评和指责的文章。大纲从1941年开始,第一部分,就是有针对性的批评了1941年2月到6月,也就是苏德战争正式爆发之前那四个多月里,总参谋部缺乏紧迫感,没有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出有效战备等问题的批评。
随后几个部分,则是对列宁格勒、莫斯科、斯大林格勒等战役过程中,一些具体问题的批评。
作为这场战争的一名参与者,而且是大部分时间都处在一线的参与者,尤里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提出来的很多问题都是客观的。
比如说,在第一年的各场战斗中,苏军的进攻队形就存在很大问题,那时候还在采用国内战争时期采用的战术,即部队以三个波次发动进攻,一个波次为密集的散兵线,后方是提供支援的若干个纵队,最后方是成连纵队的预备队。
这样的进攻队形,在面对脆弱敌人亦或是火力不够强大的敌人时,往往能够收到奇效,甚至是在队列进攻的过程中,仅仅依靠气势就把敌人冲垮了。
但事实证明,这种进攻队形在打德国人的时候没有效果,德军强大的火力,能够在第一波次的进攻还没抵达阵地前方的时候,就已经将第二梯队的支援部队消灭掉了,这也是在1942年夏季到来之前,苏军作战能力低下的重要原因之一。而类似如此重要的问题,原本应该及早提出来并加以更正的,但苏军直到莫斯科战役之后,才更改这一项错漏。
看着手上的这份文章大纲,尤里的心有点沉,他很清楚,整个苏德战争期间,苏军犯的错误多了去了,如果真要追究责任的话,如今这些高级将领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但是看看这份大纲,所谓的反思显然不准备让所有人都反思,这份大纲就是一个脉络,将它从前到后串联起来,实际上就像是一个人的足迹一样,而这个人就是朱可夫同志。
放下手中的稿子,尤里抹了一把脸,扭头看向布尔加宁,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尤里,这篇文章最适合由你来动笔,”布尔加宁盯着他看了一会,严肃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丝笑容,他说道,“我想,对于这一点,你也应该有充分的认识。”
果然,这就是一篇针对着朱可夫去的文章,尤里苦笑,他明白布尔加宁的意思,类似这样的文章,的确是由他来动笔最合适不过了。因为在如今的苏军高级指挥员序列中,要说有谁能与朱可夫别别苗头,也就只有他这个苏军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将了。
“分析的内容要深入具体一些,”布尔加宁继续说道,“而且要抓紧时间,后天早上,斯大林同志希望能够在《消息报》上看到它。”
尤里默然点头,他知道自己是被当成一把刀了,斯大林同志用来打击朱可夫威望的一把刀。
怎么说呢,尤里并不介意打击一下趾高气昂的朱可夫同志,毕竟两人之间的矛盾早就公开化了。但是话说回来,给人家做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尤其是他还没办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