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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灯塔 懵懂的猪 2785 2024-02-28 16:41:55

明斯克,暴雨。

沉闷的滚雷从缓缓流淌的斯维斯洛奇河的河面上划过,豆大的雨点密集的砸在清澈的河面上,在这条平素里镜面般的大河上,掀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与大河平行的马雅可夫斯基大街上,一辆带篷的嘎斯卡车从明斯克环形路方向转过来,卡车的车头处,驾驶舱两侧的踏板上各站着一名士兵。两名士兵都没有穿雨衣,就那么冒雨随着卡车前行,此时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

随着这辆卡车转上马雅可夫斯基大街,后面陆续又有四辆同样的卡车开进来,在这五辆卡车的后面,则跟着一辆军用吉普车。

车队在马雅可夫斯基大街上一路北行,最后停在了一栋入口处有蓝色制服士兵守卫的大楼前。

看到几辆卡车停在楼前,两名负责警卫工作的士兵已经将肩上的枪摘了下来,可当他们看到从一辆辆卡车跳下来的成群结队的士兵时,顿时感觉手足无措起来。

不过这些从军用卡车上跳下来的士兵,显然没有冲进大楼的打算,但是,他们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却是更加的令人感觉不安。

这些突然出现在大楼前的士兵,冒着雨从最后一辆卡车上抬下一个个的路障,在整栋大楼前面设置起了封锁带,将这栋四层的建筑围了个水泄不通。

直到这些士兵忙活完了,隔离带建立起来,那辆跟在最后的军用吉普车上,才不紧不慢的下来一名上尉。上尉同样没有穿雨衣,更没有打伞,他就那么冒着瓢泼大雨走到隔离带前面,从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处穿过去,径直走到大楼的台阶上,面对面的站到一名卫兵前面,将手里一个湿漉漉、淌着水的信封,劈头丢在卫兵怀里。随后,便一声不吭转过身,和来时一样,不紧不慢的回到了那辆吉普车上。

同一时间,不过两公里外的白俄罗斯苏维埃大楼,十月大厅。

尼古拉·谢苗诺维奇·帕托利切夫站在主席台前的发言台上,一只虬筋密布的大手,将面前的发言台砸的“砰砰”作响。他因为留着背头而显得过于宽阔的脑门上,出了油渍渍的一层细汗,可慷慨的发言却依旧显得斗志高昂。

“就是这样!”

“完全正确!”

“同意!”

……

随着帕托利切夫的发言,人头密密匝匝的会场上,时不时响起代表们欢呼的声音,气氛之热烈似乎将整个会场的温度都提高了几分。

作为白俄罗斯加盟共和国现任的第一书记,帕托利切夫在十几分钟前,发表了一通向“潜伏在白俄罗斯内务部中的反党集团、犹太复国主义分子”宣战的演讲。按照他的说法,白俄罗斯内务部中,长期潜伏着一个规模庞大的犹太复国主义分子团伙,这些人借着内务部的权力,在西方敌对同盟的支持下,向白俄罗斯的苏维埃政权、布尔什维克党,展开了一系列猖獗的破坏活动。现在,莫斯科中央、中央监察委员会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犯罪证据,而为了配合中央和监察委员会的工作,每一名忠诚的布尔什维克党员,都应该勇敢的站出来,对这个卑鄙无耻的“反党集团”展开揭发和检举。

这次的会议,与会者包括了白俄罗斯加盟共和国的大批党员代表、地方书记,会议是借着苏共十九大吹风会的名义召开的,只不过在帕托利切夫等人的引导下,会议明显是跑题了,变成了批斗大会,而被批斗的目标,则是白俄罗斯内务部。

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随着打着各种旗号的运动在全苏范围内蔓延,白俄罗斯自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说真心话,在各种举报、匿名信都可以得到内务部重视的情况下,今天会场上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睡得好觉,几乎每个人都要在头一天晚上担心第二天的生活。

现在好了,这一把火在共和国第一书记的引导下,终于烧到了不可一世的内务部身上。

主席台上,穿着一身列宁装的尤里坐在第二排的最右侧,这个位置并不显眼,但他这个人很显眼,不管是主席台上就坐的,还是会场上的,就没有哪个人是不认识他的。

尽管这些年尤里一直在做行政工作,本身也非常低调,很少会在电视、广播亦或是报纸上出现,但千万不要以为他在苏联的地方上就没有什么影响力了,相反,受个人经历的影响,他在地方上有着足够的影响力。

就拿白俄罗斯来说,包括帕托利切夫在内,与他关系密切、有过交集的人非常多,毕竟他当年亲自指挥了白俄罗斯战役,又负责了战后的军人退伍工作以及白俄罗斯的重建工作。

至于帕托利切夫本人,与尤里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别看两人在年龄上有些差距,但他们的父辈却是曾经的战友,因为有这一层的联系,两人实际上早就走到了同一个阵营里。如果不是因为有帕托利切夫在白俄罗斯经营,尤里也不会将行动的发起点定在这里。

前天从莫斯科抵达明斯克,尤里便马不停蹄的采取了行动,他先是以中央监察委员会的名义,解散了主要由内务部人员组成的九个工作组,将他们手中掌握的各种案件材料全部没收。随后,于昨天重新组建了以内务部组织和监察部、白俄罗斯中央监察委员会、明斯克内务部高等函授班学员为主的14个调查组,对最近两年内,内务部审查并做出处理的所有案件展开复审。

在过去两年中,内务部审理和查办了不少的案件,各式各样、各种名头的案件。这些案件绝大部分都办的很粗糙,有些案件材料甚至自己前后矛盾,至于证据,那就更加谈不上了,统合下来,不说百分之百吧,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案件存在问题。

在这些案件中,有捕风捉影的,有公报私仇的,有攀诬构陷的,更有一些纯粹就是办案人员为了满足自身私欲的,这些东西根本就禁不住查,一查就能查出问题来。

当然,类似这种满是问题的案件,在特定的时候,可以说成是斗争扩大化,没错,之所以案件办的这么粗糙,就是为了宁可杀错,不能放过。但问题在于,同样性质的事情,放在另外一种特定时期,那就是反党、反苏维埃,内务部之所以坑害那么多人,制造那么多的冤假错案,就是为了在人民与苏维埃政权之间制造矛盾,是为了从内部破坏苏维埃政权的稳固性。

给人扣帽子这种事情,要说难其实也不难,关键一点,就是要看动手的时机对不对。

阿巴库莫夫的问题在于,尽管他手中的职权很大,离着斯大林同志也很近,但在整个莫斯科的核心圈子内,他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属于他的位置。在斯大林同志的眼里,这家伙只是个趁手的工具,而在以斯大林同志为中心的那个圈子里,这家伙就是个背上有剧毒的癞蛤蟆,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所以,对于阿巴库莫夫来说,一个信息不对称的情况就出现了,他不知道当前的权力核心圈子里是个什么样的形势,不知道斯大林同志真实的想法,也不知道权力对抗的局面实际上已经出现了。因此,他还在努力的做他之前所做的那份工作,拼命的搞斗争,并理所当然的认为斯大林同志希望他继续这么做下去。

但实际上,斯大林同志的关注点已经转移了,他身边那些处在权力第一阶层的人们,关注点也已经转移了,对所有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即将召开的“十九大”,而在这个时候,为了获得为数众多的党代表们的支持,阿巴库莫夫这把沾满血的刀子,也该被毁弃掉了。

而从另一个角度看,阿巴库莫夫的政治嗅觉也实在是太过迟钝了。如果他能稍稍往前回顾一下,将目光从眼前向十几年前推一推的话,他就能从叶若夫同志的身上得到一个启示,嗯,或者说,是从叶若夫的身上看到他自己的命运。

十几年前,叶若夫同志就是那么一把沾满血的刀子,而且是很好用的一把刀子,最终,他在十八大召开前夜,被撤销了一切职务,并投进监狱。

尤里虽然不敢说他自己的政治嗅觉有多么灵敏,但却非常肯定一点,那就是他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看错,现在,想让阿巴库莫夫去死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在莫斯科的权力核心中也是如此。

斯大林同志希望他去死,就像对待当初的叶若夫一样,他需要这一个替罪羊,同时,在将阿巴库莫夫送上刑场的同时,说不定还能揪住贝利亚同志的小辫子,可谓一举两得。

贝利亚同志同样也希望阿巴库莫夫去死,因为他不想做第二个叶若夫,而只有将某些问题扣到这个替罪羊的头上,在十九大召开的时候,他才不用担心会有敌视他的人跳出来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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