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刚刚结束了数年战争的苏联,不过是国内建设,还是经济恢复,亦或是民生调整,都面临着这样亦或是那样的诸多问题,这些问题想要解决,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很多时间去逐一的解决。
尤其是在类似乌克兰这种曾经的沦陷区,德国人把一切能够破坏的东西都破坏掉了,那些工矿企业不仅缺少正常开工所需要的设备,还缺少劳动力,同时,更缺少熟练的技术工人。
尤里记得前世的时候,有人曾经将苏联战后经济的迅速恢复,归功于对德国的掠夺,当时,他还曾经将这样的文章看的津津有味,但是现如今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这种说法有多么的无稽,提出这种说法的人,有多么缺乏大脑。
一场战争,苏联近两千座城镇被毁,难道这些城镇能够直接从德国搬回来?数以万计的工矿、企业损失的一干二净,这些东西也能直接从德国搬回来?数以千万计的人口损失,其中主要损失的还是青壮劳动力,这些也能直接从德国搬回来?更别说在战争中损失掉的数量惊人的资源。
这些类似的报道一方面夸大苏联在战争中蒙受的损失,以突显苏联领导层的无能,一方面又夸大苏联战后对德国的掠夺,恨不得将苏联战后的快速回复,完全归结于对德国的掠夺。可它们就没有考虑这两种报道完全是自相矛盾的,充满了不合理性,毕竟用脚后跟想也能知道,战争中损失的越多,战后越不可能通过对小半个德国的掠夺恢复元气。
美国人在战后的宣传中,一方面指责苏军军纪败坏,在德国领土上抢劫强奸无恶不作,另一方面却对美国士兵在西德用一包香烟换一个德国女孩的事实津津乐道。
美国人指责苏联分裂了德国,并对东德大肆掠夺,却忘记了那个定都波恩的西德,才是最先宣布成立的政府,它也选择性的遗忘了二战后,是东德的经济最先得到恢复的。东德的农业生产得到恢复的时候,西德的货币才刚刚得以发行,一包香烟一千马克的日子,才刚刚结束不到一年。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永远都是说不清楚的,但至少在尤里的眼睛里,在如今的苏联,整个官僚体系还都是积极向上的,不管莫斯科的权力核心中存在着怎样的勾心斗角,怎么样的尔虞我诈,即便是将贝利亚同志计算在内,每一个人在政治上的想法,也是要将这个苏维埃国家,建设成为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撇开国家和民族的立场,此时围拢在莫斯科的那些人,才是这世上真正探路者,才是第一批真正摸着石头过河的人,如果真正要批判的话,只能说他们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摸到了一块并不怎么牢固的石头,以至于后面的路走的有些滑。
就像如今的赫鲁晓夫同志,他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乌克兰的元气,如果说他此时就在谋划着夺取斯大林同志的位置,显然是太过牵强了,充其量,他就是想在斯大林同志面前做的更出彩一些。
作为一名官员,想要在领导面前拿出一份出色的工作成绩,这是个错吗?如果这也算是错的话,那全世界估计就没有几个真正做得对的官僚了。
不算宽敞的办公室里,得到尤里明确答复的赫鲁晓夫显得很高兴,他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了一个硬皮的记事本过来,翻到最后,开始向尤里介绍相关地方的基本情况。大概就是战争爆发之前,哪些地区有多少可耕地,有多少集体农庄,大概的水利设施建设如何,如果要想恢复到战前的状况,需要投入多少人力,乌克兰这边能够提供多少的机械设备以及相应的资源等等。
看得出来,相关方面的工作这老家伙做得很细,这至少能够证明他是真的在这方面做了工作,而且还是大量的很细致的工作,这倒是让尤里对他的看法改变了几分。
为了体现出自己对这些提议的重视,尤里也没忘了做笔记,而且在做笔记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对赫鲁晓夫过分的尊重,而是时不时的打断他,让他将自己没有记录下来的内容重新复述一遍。
而赫鲁晓夫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反倒是仔细看他做的笔记,有用词错误的地方,还专门给他提出来。
这是尤里第一次与赫鲁晓夫同志坐在一起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尽管他没有刻意的去营造某种气氛,但从根本上来说,他的表现还是给赫鲁晓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随着后续对基辅北部、切尔尼戈夫南部地区生产恢复的全面展开,尤里在赫鲁晓夫的印象中,就成了一个聪明才智不是很突出,但执行力很强的人,这样的干部无疑最令人放心的。
等到忙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赫鲁晓夫提出请吃晚餐的提议,不过也不是吃什么奢华的大餐,就是吃食堂的工作餐,只不过就是安排的稍稍丰盛了一些。
如今一切的条件都很简陋,毕竟就连赫鲁晓夫自己都没有一处符合身份的办公楼,这栋楼是属于乌克兰人民委员会的,却没有食堂,最高苏维埃的办公地点倒是有食堂,但最高苏维埃的办公楼却不在这里,而是在沃罗迪尔卡山那边,占用的是曾经的水兵大楼。
从办公楼里出来,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
在赫鲁晓夫的邀请下,尤里和他同乘一辆车,安捷莉娅却是挤到了副驾驶座上——这女人的上进心总是那么的不加掩饰,不过,尤里倒是不介意这些细节。
车里,赫鲁晓夫看到安捷莉娅上了副驾驶座,笑着对尤里说道:“尤里,你和安捷莉娅的婚事也该做些准备了吧?现在,战争已经过去了,你也已经过了三十岁了,是该到了考虑组建一个家庭的时候了。”
听了这话,安捷莉娅从副驾驶座上扭过身来,看向坐在自己后面的尤里。
“我们已经算是结婚了,”尤里略一迟疑,笑道,“今天下午,就在这里做了登记。”
“噢?!”赫鲁晓夫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陡然一振,他坐直身子,笑道,“这可是我最近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哈,准备什么……”
话说到这,他又突然停下来,眉头皱了皱,转口问道:“这件事,向斯大林同志通报过了吗?”
“还没有,今天只是临时起意,做出了这么个决定,”尤里微笑道,“我准备稍晚些时候再向斯大林同志汇报。”
赫鲁晓夫摇摇头,他显然不赞同这个想法,不过却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这样吧,”沉默了一会儿,赫鲁晓夫说道,“你联系一下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同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并请他做你和安捷莉娅的证婚人。稍晚些时候,我再给斯大林同志打电话,汇报这件事。”
尤里眨眨眼,立刻明白了赫鲁晓夫的意思。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自然就是指的谢尔巴科夫,作为日丹诺夫同志的小舅子,别看这家伙最近两年健康状况很成问题,但却始终是斯大林同志非常看好的一个人。
当初,尤里与安捷莉娅相识,应该要算是谢尔巴科夫的功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胖胖的家伙也是尤里两人的媒人了。最重要的是,这死胖子做了半辈子共青团工作,早就将团干部特有的性格纳入了自己的性格体系,做事张扬,三分功劳能说成十分,干了点屁事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可以预见,一旦尤里给他打电话,说感谢他为自己与安捷莉娅做媒,现在两人已经决定要结婚了,并请他做证婚人,谢尔巴科夫要做的第一时间,肯定是给斯大林同志打电话,将两人终成眷属的功劳揽一半到自己头上。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事先给个铺垫,让斯大林同志想起来:年轻有为的尤里·阿尔希波维奇同志从两三年前就有未婚妻了,只不过是因为战争给耽搁了,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也该到了让人家结婚的时候了。
同样的话,由谢尔巴科夫去提,斯大林同志会这么想,但若是尤里自己去提,斯大林同志没准就会想到别的地方去,当然,若是由贝利亚同志去说这话,没准主题就歪到哪去了。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同样一件事,处理的方式、手法不一样,起到的效果就会天差地别。所以说,能够操控人心的家伙,在仕途上才是真正无往不利的高手啊。
“既然已经做了登记,婚礼就尽快去办,”赫鲁晓夫显然也没办这件事看的太重,他笑着继续说道,“嗯,安捷莉娅也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调回莫斯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