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摩棱斯克西郊,格卢茨克临时机场,一架浅色的运输机安静的停靠在满是积雪的跑道上。
跑道上,数以百计的苏军士兵正在忙碌着打扫积雪,上面的命令是,二十分钟内必须将跑道上的积雪打扫干净,因为二十分钟后,方面军高级将领以及从大本营来的斯大林同志的代表,将要乘坐这架运输机返回莫斯科。
没错,这个所谓的斯大林同志的代表,自然就是四天前才从莫斯科前来斯摩棱斯克的尤里,而这次将随他一同前往莫斯科的,还有西方面军司令员切尔尼切霍夫斯基、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列夫·扎哈罗维奇·梅赫利斯、方面军参谋长亚历山大·彼得洛维奇·波克罗夫斯基。
目前,在贯通苏联波罗的海沿岸、白俄罗斯、乌克兰的漫长战线上,苏德双方进入了战事间歇期,两军之间的战斗虽然时不时的会出现,但基本上都是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大规模的战斗短期内应该是打不起来了。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从卡累利阿到克里木,苏联境内出现了大范围的降雪,而且这场雪下的很大,地面上深厚的积雪与骤降的气温,也抹杀了双方彼此对攻的基本条件。
在这个时候,斯大林同志提出了召开国防人民委员会,以及白俄罗斯方向战役战术军团、战役军团、战略战术军团指挥员会议,各级别军团的军事委员会委员应安排一名代表列席会议。
在苏联的军事体制中,所谓的战役战术军团,实际上就是指的军级部队,而战役军团就是指的集团军,战略战术军团便是方面军。而在军级以上的军事委员会中,一般都是有三个以上军事委员的,一个级别军衔最高,剩下的是副手。
这次会议的召开,实际上就意味着斯大林同志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白俄罗斯战役的最终作战方案,必然会在这次会议上,有限制的公布出来。
车顶上浮满积雪的军用吉普车在雪地上缓慢的行驶,尽管车上已经加装了防滑链,但因为积雪太过厚重,车子在行驶起来的时候,依旧有些打滑。
吉普车内,尤里穿着一身崭新的军大衣,标志着中将身份的星花随着他身体的晃动一闪一闪的。
这次前来斯摩棱斯克,尤里是专门为了熟悉这边状况的,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他几乎走遍了西方面军每一个下属集团军的指挥部,目的就是为了确定这些集团军所在的准确位置。
尽管他可以待在莫斯科,等着这些集团军的指挥员前来汇报,可他还是采用了这种方式,因为他不仅要了解这些集团军所在的位置,还要亲自看了一看各个集团军的具体状况。有些汇报得到的信息可以信,而有一些则不能信,不亲眼看一看,他始终不放心。
在尤里的左边,坐着西方面军现任的司令员切尔尼切霍夫斯基,这位今年刚刚38岁的上将,是个性格上有些矛盾的人。他在指挥作战方面果断大胆,但在为人处世上,却谨小慎微。他相貌英俊,且多才多艺,钢琴、手风琴、吉他,这些乐器他都玩得来,甚至可以说是专业级的,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不错的男高音歌手,舞跳的也非常出众。在部队里,暗恋他的女人不知凡几,在这方面,他比罗科索夫斯基也差不到哪去,不过,他却从未与哪个女人传过绯闻。
切尔尼切霍夫斯基的性格之所以有些矛盾,行事之所以那么谨慎,最直接的原因便是他一名犹太人,整个战争期间,不管表现多么出色,都得不到斯大林同志真正的信任。直到战争快结束的时候,他才算是收获了斯大林同志的青睐,可还没等扬眉吐气呢,他又挂掉了,成了苏联二战结束前最后一个阵亡的大将。
更悲催的是,他死后被葬在了维尔纽斯,结果苏联解体前夕,他的坟墓差点被分离主义者炸掉。
在西方面军的这些天里,尤里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切尔尼切霍夫斯基在这个方面军司令员的职位上,做的并不怎么开心,想想也是,他一个犹太人,却偏偏和最爱打小报告的梅赫利斯同志搭班子合作,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想到梅赫利斯,尤里扭头朝后窗看了一眼,后窗上蒙了一层雪,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却知道,梅赫利斯的车就跟在后面,与他同乘一辆车的是波克罗夫斯基。
在苏军的指挥系统中,对梅赫利斯感觉头疼的人不少,这家伙几乎跟所有与他搭班子的指挥员都有矛盾,或许,在他的眼里,军队中就没有指挥员是好人。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在这个家伙的眼里,军队里每一个指挥员都是往上爬的垫脚石。
不过,别人忌惮这家伙,尤里还真是不惧他,在他看来,梅赫利斯就是斯大林同志豢养的一条疯狗,别看他整天狂吠不停,可即便他吠的再欢实,主人没打算让他咬的人,他也是一个都咬不到的。
这次回莫斯科参加会议,西方面军这边列席会议的军事委员会委员本来可不是他梅赫利斯,而是一级集团军级政委马卡罗夫,不过,后者的资历有些浅,在某些事情上争不过梅赫利斯。
尤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到莫斯科之后,他需要好好同斯大林同志谈一谈,将梅赫利斯这根搅屎棍弄走,苏联那么大,他去哪都行,就是不能留在白俄罗斯战区内。
吉普车缓缓停在机场跑道边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阿尔谢尼第一时间下车,替尤里将车门打开。
跑道上,负责这次飞行的机组人员已经登机,飞机前方的螺旋桨已经开始旋转起来。
尤里从车上下来,整理一下身上的军大衣,没有等别人,自己率先朝运输机走过去。
运输机的噪音有些大,尤里登机的时候,朝机头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在这样的天气里,乘飞机出行真不是一件很稳妥的事,不过,这也没什么办法,目前西方面军的指挥部正在转移,方面军空军也在转移,再加上莫斯科的会议需要各集团军、军级部队指挥员参加,需要调动的飞机比较多,因此,这里能第一时间调动过来的飞机就没多少了。
钻进机舱里,尤里找了个座位坐下,耳朵里听着飞机发出的噪声,难免会有些心烦。
紧跟在他后面,切尔尼切霍夫斯基与波克罗夫斯基也先后登上了飞机,他们选择坐在了尤里的对面,至于梅赫利斯,却在飞机下面同一名空军少校谈话,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梅赫利斯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情绪激动,一边说话,一边手舞足蹈的。
机舱门不关,飞机螺旋桨转动时发出的那种有些尖锐“嘶嘶”声就很吵,尤里在座位上等了将近五分钟,见梅赫利斯还没有登机的意思,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又等了片刻,他终于忍不住扭头对坐在身边的阿尔谢尼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阿尔谢尼点点头,起身重新下了飞机。
尤里在座位上看着,眼见阿尔谢尼走到梅赫利斯身边,两人交谈了几句,后者指着飞机机头方向,眉头紧皱的说了些什么,阿尔谢尼才转过身,有些无奈的重新登上飞机。
重新回到尤里身边,阿尔谢尼弯下腰,凑到他的面前,大声说道:“列夫·扎哈罗维奇同志说,这架运输机太旧了,而且好像没有做飞行检测,不安全,他要求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少校重新调一架飞机过来。”
尤里一听就有点上火,不过他还没有发作出来,而是对阿尔谢尼说道,“让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少校过来。”
阿尔谢尼再次转身下了飞机,将那个正愁眉苦脸站在梅赫利斯身边的空军少校叫上了飞机。
少校走到尤里面前,行了军礼。尤里坐着还了一礼,问道:“飞机做过飞行检测了吗?”
少校大概是没听清楚,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尤里。
尤里只得又大声的说了一遍。
“报告将军同志,已经做过了,”少校这次听清了,他急忙回答道,“而且做过三次了,我们反复确认过,不会有问题的。”
“莫斯科方向上的天气状况怎么样?”尤里又多问了一句。
“有小股的低压气旋,飞行的问题不大。”少校赶忙回答道。
“那还有什么问题?”尤里抬头看着他,面色严肃的问道,“为什么还不出发?我们的时间很充裕吗?”
“可是列夫·扎哈罗维奇同志说……”少校面色为难的说道。
“你去告诉列夫·扎哈罗维奇同志,”尤里打断他的话,说道,“如果他这么怕死的话,就让他坐火车到莫斯科去好了,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出发。”
“是!”少校见他发了脾气,赶忙挺身敬礼,应了一声后,转身出了机舱。
尤里看了一眼对面的切尔尼切霍夫斯基与波克罗夫斯基,他觉得等到了莫斯科之后,有必要好好同这两个人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