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布罗伐力。
一列由四节车厢组成的列车,直接从布罗伐力南郊的车站驶过,却是连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上,尤里坐在乌克兰铁路部门专门为他准备的大办公桌前,皱眉翻阅着面前的一份报纸。
报纸是今天刚刚出版发行的《红星报》,上面通报了远东正在进行的对日作战的情况。
按照报纸上刊登的消息,在过去一周时间里,刚刚成立不久的苏联远东空军作战集群,对包括日本北海道在内的本土以及数个主要的岛屿,展开了大规模的轰炸行动。尤其是转场到南萨哈林岛的两个空军集团军,屡屡横渡宗谷海峡,对日本北海道的几个重要城市,实施空袭行动。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发布在报纸上供人看的,其中的一部分内容是真实的,比如说空军对日本北海道的大量空袭行动,的确是给某些城市,包括齿舞岛、稚内,甚至是更南边一些的札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但是,与此同时,苏联空军蒙受的损失,也不像报纸上所描述的那般轻微,相反,在日本本土空军的反击下,苏联空军承受了极大的损失。
从某种程度上说,类似这样的损失,苏联空军是承受的住的,毕竟如今的日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丢失了南洋地区以及中国大陆,日本的军事工业已经被彻底废掉了,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如今的各种战机是损失一架就少了一架,而苏联的远东空军,却能够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如果战争像这样持续下去,估计用不了一个月,日军的本土防卫空军,也就彻底被打废了。
不过,就尤里看来,这样的战争方式显然是很蹩脚的,因为在空军作战的同时,苏联的太平洋舰队却没有做出相应的配合行动,他们太保守了,甚至连一次像样的出击行动都没有。仅仅从这样的作战方式就能看出来,远东的苏军指挥层已经没有了进取心,或者说,他们对登陆日本本土的作战,已经失去了兴趣。
将手中的报纸丢在一边,尤里伸手端过手边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这才站起身,走到车窗边上,弯腰朝窗外看了一眼。
车窗外,是一片深绿的田野,而田野中种植的,却是连片的玉米,看样子,这些庄家长势不错,秋后的时候,应该会有一场丰收。
深吸一口气,尤里自嘲的笑了笑,远东的事情就不要去考虑它了,毕竟战争已经撤离远离自己了。这次从莫斯科出来之前,自己就连总参谋部副部长以及作战部部长的职务都交卸了,现如今,自己背着的军职是苏联红军总后勤部部长。
尤里明白,自己以一个高级指挥员的身份,之所以被弄到了后勤的职务上,是因为斯大林同志不再需要类似自己这种善于指挥部队,并且在军队高级指挥员阶层中,享有一定声望的将军了。
实际上,自从布尔加宁找上门来,要求他写那篇旨在抨击朱可夫的文章时,尤里就已经预感到会有这一天了——这是一种很有效的手段,在整个卫国战争中,最出风头的两位高级指挥员便是朱可夫与尤里。他们在军队中,各自有一群拥趸,潜在的影响力惊人。所以,就让他们两个直接干一架,如此一来,在拿掉一个的同时,自然也能顺利的拿掉另一个了。
对此,尤里即便是看破了也没有什么意见,用乐观一点的态度去考虑这个问题的话,至少,他觉得自己要比朱可夫同志幸运的多了。
思绪拉回到眼前,尤里算了算时间,再过上半个小时左右,这列火车就将驶入基辅火车站了,嘿,窗外这片原野,是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几年前,自己还曾经在这里负过伤。
如今的乌克兰,可是赫鲁晓夫同志的地盘,这位干劲十足,并且将会在未来接手苏联最高领导人职位的家伙,正在全乌克兰境内剿匪,推动集体农庄的恢复,同时,对战争中的叛国者进行清算。
在尤里看来,赫鲁晓夫同志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这家伙现在是等闲不会去莫斯科的,除非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
咚咚咚……
敲门声在车厢内响起,尤里皱了皱眉,朝前方的车厢门看去。
坐在门口处的克留奇科夫站起身,将房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瘦,满脸胡子拉碴的老人出现在车厢门外,从外表上看,这老头至少有六七十岁了,但精神头却是好的出奇。
克留奇科夫同对方交谈了两句,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很快,他转过身,快步走到尤里身边,说道:“将军同志,奥勃鲁切夫同志想跟您谈谈。”
尤里看了老人一眼,点点头,说道:“请他进来吧。”嘴里这么说着,他换上一副笑脸,朝老头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同时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面。
不要小看这个老头,这是很不简单的一个家伙,名叫奥勃鲁切夫,弗拉基米尔·阿法纳索也维奇·奥勃鲁切夫,苏联著名地质学家,1929年就成了苏联科学院的院士,不客气的说,苏联七十多年的历史上,所有的地质学家都可以算是他的学生。
这老头不仅是个地质学家,还应该算是一个冒险家,他徒步穿越过阿富汗边境的沙漠,考察过西伯利亚,深入过蒙古沙漠和草原,还穿越过中国的准格尔盆地。而除了一个地质学家的身份之外,此人写的小说也很不错,貌似写过一本名为《地心世界猎奇记》的科幻小说。
就在这列火车上,除了尤里之外,还有很多来自莫斯科的地质学家和一部分物理学家,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考察西乌克兰的铀矿,并指导对矿脉的开采工作,同时,还要就近在西乌克兰建立一个规模不大的实验室。
奥勃鲁切夫是这些科学家和科研人员的领队,实际上,他的工作与尤里的工作是不太相关的。
尤里此行是为了视察西乌克兰铀矿开采工作的,一个铀矿矿脉的开发工作可不简单,除了开矿之外,还有很多的工作,比如说安全保卫工作、后勤保障工作、运输铁路的修建工作等等等等。在这些工作中,有很多都是要与乌克兰地方政府协调并得到对方配合的,所以,尤里才会亲自过来,到了基辅之后,他还要与赫鲁晓夫见个面,确定一些工作上的规划安排问题。
奥勃鲁切夫是1863年生人,到现在实际上已经八十多岁了,尽管精神头不错,可行走坐卧间,腿脚已经有些不太方便了。
等到了尤里的许可,他颤巍巍的走进来,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同样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搀扶着他。
“尤里·阿尔希波维奇同志,”走到尤里面前,老头弯腰坐到克留奇科夫为他搬来的一把椅子上,喘了两口气,说道,“我先给您介绍一下。”
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中年人,奥勃鲁切夫说道:“这位是谢尔盖,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瓦维洛夫。”
尤里没有开口,他看了一眼站在老头身边的中年人,嘴唇抿了抿,这才扭过头,示意克留奇科夫去倒两杯咖啡过来。
这位瓦维洛夫是尤里此行重点关注的人物,之所以重点关注他,并不是说这人多么出名,而是因为他是个“罪犯”,是不久前才从鄂木斯克的监狱中释放出来的,换句话说,他是带着有罪之身参加科研工作的。
在卫国战争中,鄂木斯克的“第266号”监狱里可是关了不少大人物,这些人在监狱中搞科研,着实弄出了不少好东西,比如说“图-2轰炸机之父”图波列夫,再比如说“苏联运载火箭之父”科罗廖夫等等。
而这位瓦维洛夫,则是一名出色的物理学家,他之所以入狱,是受了他哥哥的牵累。他的哥哥就是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瓦维洛夫,苏联最著名的植物学家、遗传学家,那位鼎鼎大名的李森科同志,就是他的学生,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当然,他最终也是被李森科给迫害死的。
当然,如果尤里对苏联科学界的历史了解更多的话,那么他会知道,这位瓦维洛夫先生有一个叫伊利亚·米哈伊洛维奇·弗兰克的学生,此人将在十年后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尤里·阿尔希波维奇同志,”坐在椅子上,奥勃鲁切夫看着站在面前的尤里,犹豫了片刻,说道,“再过半个小时应该就到基辅了,作为这次勘探工作的领队,我想向您提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
“你说吧,奥勃鲁切夫同志,我会在我能力许可的范围内,尽量满足你的需求。”尤里点点头,说道。
“是这样的,”奥勃鲁切夫又一次扭头看了看瓦维诺夫,说道,“既然我们需要在乌克兰工作很长一段时间,我希望您能多做一些工作,将一些同志的亲属家人接过来。比如说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同志,他和家人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