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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灯塔 懵懂的猪 2803 2024-02-28 16:41:55

深夜,莫斯科,暴雨。

卢比扬卡大街的国家安全委员会总部大楼内,位于四楼最东侧的房间内,没有一丝的灯光。

一道闪电从楼前的广场上空划过,刺眼的闪光瞬间照亮了这个没有开灯的房间,从敞开的房门看进去,可以看见一道魁梧的身影侧站在窗前,电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映在淌落着雨水的玻璃窗上,这张青色的脸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手指缝里夹着的自卷烟即将燃尽,感觉到燃着的烟头已经有些烫手了,阿巴库莫夫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将烟头掐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长吁一口气,扯亮了办公桌上的台灯……灯光从灯罩的上方透出来,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有些刺眼。退后两步,他避开光线,将自己藏进光线照射不到的房间阴影里,那里摆放着一把椅子。

作为一名只有小学四年级文化程度的半文盲,阿巴库莫夫很早的时候就参军了,他的人生阅历很丰富,从事过很多职业,当然,做的最多的还是“特务”。

过去有很长一段时间,阿巴库莫夫自己都不记得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开始讨厌亮光,哪怕是那些柔和的光线,也会让他感觉心燥不安,只想每时每刻都躲在阴影里,让别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和眼睛。

刚才的一通电话,令某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沉渣又重新泛起,那段令阿巴库莫夫这辈子都不愿意想起来的经历,也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1942年的四月份,德军的兵峰推进到斯摩棱斯克,当时的阿巴库莫夫接到斯大林同志亲自下发的命令,要求他转移斯摩棱斯克党政机关的一切财产,并摧毁那里所保存的一切重要文件。当时的阿巴库莫夫没有完成这个任务,斯摩棱斯克大量的机密文件、党的会议记录被保存下来,并落入了德国人的手里。而在当时,斯大林同志给阿巴库莫夫打电话,询问他是否完成了任务的时候,他的回复是“任务已经出色完成”。

非常要命的一点事,在被德国人缴获的诸多文件中,有一些可能会直接影响到苏波关系的绝密文件,其内容涉及到了1940年苏联在解决波兰战俘问题上的决议。获得了这些文件的德国人,将它们作为了攻击苏联的有力武器,弄得莫斯科非常被动。

这种工作上的失误是斯大林同志绝对不能容忍的,他将阿巴库莫夫叫到克里姆林宫,在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之后,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当你的下属对你撒谎时,你的感觉如何?”

随后,阿巴库莫夫开始接受调查,而调查的罪名则是间谍罪和叛国罪,在这两个罪名中,只要有任何一个得到落实,等待着他的处罚都只能是枪决。

幸运的是,当时战况紧急,而负责着战线后方反间谍工作的阿巴库莫夫表现出色,在一切为了战争的因素下,斯大林同志最终还是选择放过了他,在吓唬了他一番之后,还是让他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但不容否认的是,这件事成了阿巴库莫夫个人履历上的一个大污点,同时,它也成了一个包袱,时时刻刻压在阿巴库莫夫的身上,让他如芒在背,不得解脱。

摸索着口袋,掏出一个精致的铁匣,从里面取出一支手工卷制的香烟,用颤抖的右手夹着,点燃,沉默的叼在嘴里。

此时的阿巴库莫夫像极了一只惊弓之鸟,因为就在刚才,他又一次接到了斯大林同志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电话是由斯大林同志的专线打过来的,但电话里的人却并不是斯大林同志,而是领袖的大秘波斯克列贝舍夫,他代替斯大林同志下达了一份通知,让阿巴库莫夫本人明天一早,到监察委员会接受质询。

“不要试图欺骗或是隐瞒任何问题,你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波斯克列贝舍夫在电话中是这么说的,“坦率、无遗漏的交代所有问题,争取获得一个公平的评判。”

尽管电话里波斯克列贝舍夫没有说让他交代什么问题,也没有提到监察委员会以什么名义质询他,但阿巴库莫夫的心里却非常的清楚,这次自己多半是在劫难逃了。如今监察委员会的掌门人是尤里,他知道自己对尤里是一种什么态度,也知道对方一旦抓到机会,将如何对待自己,最为可悲的是,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根本不会有人站出来挽救自己。

现在已经到了凌晨,距离最后的时刻还有八个多小时,阿巴库莫夫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里在考虑一个问题:自己究竟应该坐以待毙,还是应该最后做些什么。

就在阿巴库莫夫踌躇不定的时候,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门外。

尤里拎着自己的公文包从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内走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便是波斯克列贝舍夫,隔着还没有闭严的房门,可以看到房间内的斯大林同志正站在一扇窗前,凝望着窗外的雨夜。

一个多小时之前,从白俄罗斯返回莫斯科的尤里,向斯大林同志提交了一份多达近两百页的文件。在这份针对阿巴库莫夫的文件中,尤里并没有添加任何反党、反国家的罪名,只是罗列了大量关于阿巴库莫夫生活奢侈、作风腐败的证据。诸如:阿巴库莫夫同志的家里用几十套高档的定制西装,有十几双来自意大利的手工皮鞋,还有十几块来自西方国家的华贵手表等等等等。除此之外,这位从事了一辈子特务工作的将军,还时不时的在自己家里举行舞会,邀请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参加。这些女人中,有一些身份存在严重的问题,甚至已经被确定为西方国家的间谍。

不管是生活腐化也好,堕落也罢,这些罪名其实并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尤里之所以将这些对阿巴库莫夫不利的罪证提交给斯大林同志,就是想要看看在处理阿巴库莫夫的问题上,斯大林同志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如果斯大林同志想要处理掉阿巴库莫夫,那么再小的罪名也可以拓展到无限大,相反,如果他想要保住阿巴库莫夫的话,那么再严重的问题也可以被无限的缩小。

最终,尤里显然是把握住了斯大林同志的脉搏,这位冷血的领袖同志在仔细看完了整份报告之后,大发雷霆,要求尤里对阿巴库莫夫展开调查,以核实这些问题的准确性。

斯大林同志的说法,是要求尤里针对阿巴库莫夫的腐化堕落问题展开调查,但尤里真正要做的,当然不会“仅此而已”,他会以腐败问题为切入点,深挖阿巴库莫夫同志的各种问题,而调查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将这个家伙牢牢地钉在死刑柱上。

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就在于此,它往往会以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发起,最终却以一种冷血残酷的方式收尾。

从斯大林同志的办公楼里出来,尤里走到大楼入口处的遮雨檐下,一直守候在门口的克留奇科夫先一步撑开伞,迈下门口的第一个台阶。随后,他才察觉到,尤里并没有躲到伞下随他一同走下台阶,这位元帅同志仍旧躲在遮雨檐下,目光注视着雨幕,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克留奇科夫又退回到台阶上,他将雨伞放下来,挡在尤里的身前,防止溅起的雨水落到他的身上。

此时已经过了凌晨,因为下暴雨的缘故,气温有些低,站在楼前,被席卷着雨幕的夜风一吹,会让人感觉有些清冷。

尤里不开口,克留奇科夫便保持着沉默,直到一辆黑色的莫斯科人轿车缓缓驶过来,停在阶梯下方的时候,尤里似乎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走吧,”将手中的公文包交给克留奇科夫,尤里随口说了一句,当先朝阶梯下方走去。

当两人从阶梯上走下去的时候,那辆莫斯科人轿车的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从车里钻出来,此人站在车门边,躲在一名警卫撑起的雨伞下,目光注视着从楼梯上缓步走下来的尤里。

中年人穿着一身酷似苏联元帅常服的军装,至少在一些装饰物上稍有差别,他等着尤里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原本冷峻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容。

“刚刚才到吗?”尤里面带笑容的走过去,同对方拥抱了一下,问道,“路上一切顺利吧?”

“这场雨的范围太大了,”罗科索夫斯基说道,“大卢基以东受气旋影响很大,只能乘车过来。”

尤里点点头,他知道,斯大林同志在一周前便给罗科索夫斯基下达了命令,要求他辞去波兰方面的一切职务,尽快返回莫斯科。这位自从战后便在波兰任职的元帅,重新回到了莫斯科,他的新职务是苏联国防部副部长,同时兼任军方的总监察长。

“斯大林同志没有休息,”现在显然不是聊天的时候,尤里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不过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罗科索夫斯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迈步朝楼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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