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卷过,几十具尸体正挂在墙头随风飘荡,凸出的眼睛盯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大批大批的卡利亚军已经涌进了营地,缴获的武器堆成了小山,杜鹃战战兢兢的抱头蹲在角落中,脸上写满了恐惧。
那个恶魔没有放过任何人,他不顾祈求,不在乎交易,只将四散逃离的杜鹃骑士一个个追上,砍断双腿,然后拖上城头绞刑架,那漠然的模样就像是一台机器,重复着动作。
在唐恩字典里没有宽恕这个概念,说过了首恶要死,那他们就必须死,反倒占据绝对数量的士兵发现真的只诛首恶,纷纷丢下武器跪在地上。
几十具尸体一字排开,与断裂的木墙和番茄酱似的血肉混在一起,犹如某种抽象的艺术,唐恩默默站在旁边,目光过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几个卡利亚骑士正在处理指虫,而除了这些怪物,已经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
单刀杀杜鹃,一战定乾坤。
“从今以后,再无杜鹃。”他露出个微笑,望向旁边靠近的少女。
梅琳娜的斗篷上满是血污,也有一些箭矢擦过的痕迹,强者并非刀枪不入,就如唐恩的重甲,一样布满了伤痕。
“你受伤了?”
“一些擦伤,不碍事。”梅琳娜并不在意,与唐恩肩并肩站在一起:“我很少发现你杀人有这么强怨气。”
她见唐恩也杀过不少人,有的惺惺相惜,有的疯狂无比,却都不像杀杜鹃这般轻蔑,如屠了一些猪狗。
“过去的事情罢了,有道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让他们活了这些年已经是赚了。”唐恩耸了耸肩,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塞尔维斯,十年前他就会把杜鹃军团连根拔起。
梅琳娜点点头,她也知道杜鹃的风评,更没有一星半点的圣母基因。
“接下来怎么做?”
“一天之内拿下杜鹃,学院肯定被吓坏了。”唐恩笑的更灿烂了,指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应该会封闭院门,企图依靠那个结界拖延时间。”
一千多人的杜鹃都没撑过一天,几百名魔法师又敢做什么,还不得抱头蹲防。
“破开那个结界很难吗?”
“很难,没有钥匙的话,就算拥有托普斯力场,也得花费几天时间,但他们拦不住我!”
唐恩丢下这句话,自顾自的走下木墙,三位卡利亚骑士正在讨论,见他走来,齐齐迎了上去。
没什么好说的,亚连自然是马屁如潮,什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都往他头上甩,就连内向的波尔斯和穆格拉姆也献上尊敬。
骑士只看功业,唐恩中心开花,斩将夺旗无疑是首功,仅一天就拿下杜鹃,这也算是传奇。
不过唐恩并不在意,以他和菈妮的关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封赏了,况且区区杜鹃算个屁,这都要封赏,要是哪天把艾尔登之兽给砍了,菈妮又能奖赏什么。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按计划继续吧,这些俘虏统统拉回去当苦力,然后收拢军队,向东开进,最后到学院脚下结营。”唐恩摆了摆手,接下来的事情早有谋划。
“是。”
“遵命。”
众人纷纷点头,同为骑士,这是第一次把唐恩看成了上级,所以某些东西并不需要菈妮说明白,唐恩自然会用刀去讲道理。
“那诸位,雷亚卢卡利亚见。”唐恩挨个握了下手,果断转身离开,梅琳娜也稍稍欠身,赶紧追了上去,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女无人质问,都默默回礼。
不远处就停着一艘小船,足以出现在利耶尼亚湖任何地点,就连穆格拉姆也不知道两人去哪,只是叹了口气。
“可惜了。”
“可惜什么?”
严肃的骑士摇摇头,以前辈的口吻道:“公主殿下已经振作起来,迟早要更进一步,而女王身侧,自然也要有伴侣。”
“你看上他了?”亚连表情古怪,咱们这些做骑士的担心君主私生活做什么。
穆格拉姆则觉得这也是公务,指了指满营瑟瑟发抖的败兵:“公主殿下作为堂堂半神,至少要配唐恩·莱特这种智勇双全的英雄,我有种直觉,他必然成就一段传奇史诗。”
倒也是,不过我觉得殿下的性子,迟早抱憾终身,那个梅琳娜呆是呆了点,但样貌身材挑不出毛病来。
亚连也严肃起来,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穆格拉姆阁下,这事就请您多上心了。”
……
一艘漆黑的小船推开浪花,在黄金树余晖中悄然向北而去。
没人能料到唐恩速度这般快,用了一天的时间收拾掉杜鹃,气不喘,逼不装,毫不停歇的继续下一步,或许这时候学院才刚刚收到杜鹃败亡的消息。
唐恩站在船头,看着划船的梅琳娜,总觉得这场景似成相识,稍稍一想,便又嗤笑一声。
没想到两次泛舟湖上都与杜鹃有关,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缘分。
魔法师是不可能跑出来巡逻的,只要绕开湖面那些吊在半空的傀儡士兵就好。
他躺在船板上打盹,往嘴里塞着梅琳娜做的面包,补充消耗的体力,约莫到了下午,这才挺直了腰。
一种强大的魔力波动从北方传来,唐恩抬头望去,那湖中心那座巨大的建筑升起了湛蓝‘天幕’。
“呵呵,雷亚卢卡利亚封闭校门了。”唐恩的眼神意味深长。
这在意料之中,果然非常仓促,那些派驻在外的魔法师被放弃了,估计正在骂娘呢。
话说,这巨大的魔法结界也极为壮观,现实中可没有傻子只关门不封顶的,或者那么大一片区域,敌人凿穿墙壁,或者干脆从头顶空降怎么办。
梅琳娜没做声,依旧默默划船,倒是让唐恩有些好奇。
“这次你怎么不问了?”
“没必要,既然没有让我带你进去,那就肯定有办法。”少女头也不抬,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穿过这种级别的魔法结界。
真没意思,现在变得这么相信我吗?
唐恩闷闷坐下,抱着膝盖注视着梅琳娜,她额头沁出汗水,来回舞动双臂,胸脯将衣服撑的满满当当。
“你看我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来帮忙。”
没有,我只是在乔峰,以往没发现你这根木头竟然如此茁壮。
唐恩轻咳一声,将目光移向湖面:“这么相信我,就不怕哪天把你给卖了?”
“那卖之前,先把托蕾忒还给我。”
梅琳娜的话,顿时让唐恩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女人真不可爱,仅仅比以前好了一点。
也正常吧,梅琳娜被打脸好几次之后,已经忘了怎么质疑,那性子也与活泼跳脱搭不上边,如果连好奇心都没了,相处起来略显沉闷。
正当唐恩打哈欠的时候,梅琳娜忽然来了句:“其实我挺好奇你为什么不躲在后面的,以你现在的地位,操控卡利亚军不成问题吧。”
哼哼,果然还是忍不住。
故意不停制造谜团的唐恩咧开嘴,斜眼问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做统帅?”
“你有能力,也有地位,操控千万人生死不好吗,非要自己走在最前方。”
不止是她,就连卡利亚骑士们也挺奇怪,有些事情,唐恩动动嘴就可以了,所谓王者不立危墙之下,没必要当个先锋。
“或许我和葛孚雷王一样吧,喜欢穿梭生死的感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褪色者更像褪色者。”唐恩把手撑在身后,看着难以理解的少女,又开了个玩笑:
“又或许曾经做过一个噩梦,让我有些心理阴影,总觉得用刀博来的东西才算安稳,那样就算失去一切,起码还有自保的力量。”
“噩梦?”梅琳娜更加好奇。
唐恩卖了个关子,并没有说出口来,见到梅琳娜的表情变得不爽,干脆转移话题。
“咱们到什么位置了?”
梅琳娜翻出地图,借着湖面建筑辨认了一下:“大概是雷亚卢卡利亚西南边,再往前,就有傀儡兵了。”
唐恩东张西望,蓦然露出个笑容来:“差不多就在这吧。”
“在这?”梅琳娜刚想说距离魔法学院还远着呢,就见唐恩忽然跳了过来,将她扑倒在船板上。
脸对着脸,胸顶着胸,男人呼出的气就吹在脸颊上,有些酥痒。
木头没有狂暴,只是完全没回过神来,轻轻扭了扭身体:“你在干什么?”
唐恩当然不是兽性大发,他也没屑到对一根木头动手动脚,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它来了。”
它?
梅琳娜把脸侧开,很快看到天空中有一个小黑点正在眼中扩大。
它张开翅膀,一边暴虐的咆哮,一边将吊在气球上的傀儡兵统统咬碎,似乎这样还不解气,落在一座小岛上疯狂破坏,轰得那是尘烟四起。
由于心情太坏,它并没发现湖面有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船。
“辉石龙史玛拉格?”
“对,前面小岛就是它的巢穴,这只可怜虫被学院给抛弃了。”唐恩稍微抬起了身,遥遥一指,“正好,我来替它解除痛苦。”
辉石龙显然没有发现,之前和亚杜拉打了场还受了些小伤,今天真是个报仇的好日子。
“屠龙就屠龙,找什么借口。”梅琳娜呛了他一句,然后就看到男人将目光移了回来,有些感叹,还有些惊讶。
这一扑,唐恩解开了一个疑惑,那便是火种少女也有心跳,这在两种层面上都不科学。
一个‘死人’为什么会有心跳,而且她仰面躺在地上也能和自己胸口触及,这心胸该有多么广阔?
梅琳娜的眼神很安静,有些疑惑的开口:“史玛拉格已经过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从我身上爬起来。”
“抱歉。”唐恩赶紧坐了回去,犹豫片刻,解释道:“我的气息会被飞龙发现,所以不能暴露在它们目光当中,刚才……”
“你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在意。”梅琳娜面无表情的坐起来,顺便拍了拍胸口上的灰尘,“对了,以后扑过来可以,但是脸别凑得太近。”
我特么,什么叫扑倒可以,脸不能接近,我有这么丑吗?
刚刚装出绅士模样的唐恩嘴角一抽,看着漠然少女,一口气憋在心里无比难受,很想教教她什么是枯木逢春,干拆烈火。
算了,再说下去,血压又特么高了。
梅木头补完计划里面明显不包含这一项,唐恩压抑住不快,几步爬到船头,兴冲冲地挥了挥手。
“快划,我这就带你去屠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