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战术领先世界二十年，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葛孚雷这么一搞刚好打在唐恩七寸上，让他难受得很。

怎么会呢？我和托丽娜两人商量了半天，各种假目标、诱饵都用上了，葛孚雷应该和我捉迷藏才对，甚至会推迟原本出征时间。

若把视野拉到上帝视角，能看到唐恩准备了两位强大的卡利亚骑士，足以让任何人投鼠忌器，还解除了癫火封印，相当于在罗德尔脚下埋炸弹。

不杀了他，岂能安心出征？

跟我赌身家性命是吧。

唐恩额头青筋暴起，他有种发癫的冲动，让混沌之火烧遍罗德尔，将黄金树化为灰烬。

“冷静点，你发癫也没用，最多拼个同归于尽。”托丽娜赶紧握住了唐恩的手。

小手冰凉，伴随着夜风，唐恩额头的青筋逐渐散去，意识到无能发癫屁用没有。

他能烧了罗德尔，葛孚雷也能屠了利耶尼亚，最多让世界线回到原本的绝望衰颓，而且别忘了，葛孚雷可还活着呢。

到时候黄金树输了，葛孚雷可没输。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葛孚雷也算是大智若愚吧。”

唐恩长叹了一口气，葛孚雷根本就没理睬他编织出来的阴谋，就如一把利斧，干脆利落的斩下去。

托丽娜没说话，她跟葛孚雷接触不多，却能用一个‘勇’字来概括此人。

为了达成目的，敢付出任何代价，不惧任何威胁，所谓勇往直前，这种人最不怕虚虚实实的计谋。

“那现在怎么办？卡利亚准备好了吗？”

“怎么可能准备好，流体傀儡刚刚生产了两个月，数量严重不足，这几万大军拿头去打。”唐恩死死盯着窗外集结的方阵，摩擦着牙齿，第一次觉得进度太快。

要是等到褪色者末期，哪怕没有失智病，他也能靠傀儡把交界地填平咯。

“将他勾出来，聚集强者围杀如何？”托丽娜又有一计，杀了葛孚雷，这支大军自然烟消云散。

唐恩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缓缓摇头：“赶不上的，他应该能猜到我会赶回去，半路设伏，被杀的人可就是我了。”

还真是如此，若唐恩在城内看到了出征动静，最大可能就是立刻回卡利亚参战，这不就被钓出来了。

托丽娜微蹩秀眉，她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或者说以葛孚雷的武勇，再精细的策略，人家根本不上当就完事。

轰——

一声颇为震撼的闷响传入耳中，两人这才发现，大广场上已排列出整齐方阵，那是上千人后跟碰撞的声音，直看的唐恩皱眉。

直线距离不到两千米，靠近一些可以甩传说魔法，可是我没时间聚集魔力，也炸不死多少人。

唐恩深呼吸一口，将冲动压抑住，一双眼睛盯住葛孚雷。

这位曾经的艾尔登之王站在阶梯之上，望着如林长枪并不激动，他又不是什么战场初哥，类似的情景已见过太多次了，甚至有些不满意的摇头。

时间不够，这些士兵放在以前只能算杂役，不过现在交界地都弱的慌，将就用吧。

葛孚雷也不废话，摊开手，一名熔炉骑士将大斧递上，围观的人都伸长脑袋，本以为有什么激动人心的演讲，结果葛孚雷只是将长斧往西南一指。

“诸位，随我踏平利耶尼亚，将黄金树的光芒重新洒向交界地！”

说完，他走下台阶，跨上一匹巨大矫健的龙马，牵动缰绳，如往常一般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出征！！”

呜——

苍茫的号声响起，随后是沉重鼓声，最后则是隆隆脚步，当长枪如林向前翻滚，铁靴踏得大地颤抖，反应过来的围观群众们才纷纷欢呼。

“万胜！”

“为了黄金树的荣光！”

被战意感染，大半夜可算是鬼哭神嚎，而且也没什么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他们很自信，也很狂妄，仿佛战争还没打就已经赢了。

对于罗德尔的居民来说，卡利亚算什么，看到葛孚雷王所率领的黄金大军，说不定望风而降。

这阵欢呼传入唐恩耳中，他并没有因为蔑视而愤怒，也知道葛孚雷并没有小瞧自己的意思。

出征要个屁的仪式，唯有将敌人的脑袋堆砌于此，凯旋之时再尽情畅饮。

“然后你的战利品里面，就包括我、菈妮、瑟濂等等人的脑袋，梅琳娜不知道能否身首分离。”唐恩目光渐冷，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至此拉开序幕。

军队就在大道上开进，距离唐恩并不远，他涌起一阵浓浓讽刺，就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看客。

回去肯定是不行，半路就得死，而不回去又能做什么。

“托丽娜，你觉得葛孚雷会怎么进军？”

“呃，雷亚卢卡利亚易守难攻，他应该会先扫荡周围吧，否则困于城下，被卡利亚袭扰后勤也怪难受的。”托丽娜想了想，又说：“对了，格密尔火山在卡利亚手里，这颗钉子他必须拔掉。”

唐恩轻轻点头，托丽娜说的没错，勇不等于莽，葛孚雷毕竟不是去找菈妮单挑的，当然得慢慢扫清外围。

魔法学院被经营了许多年，早就是铁桶一样，只要把几座桥一炸，宽阔的利耶尼亚湖就是个超大型护城河，再加上学院本来就有防御结界，想攻破可不简单。

“如果等他离开，我出去捣乱，他会回头吗？”

“不会，葛孚雷应该做足了心理准备，一旦出征便如箭离弦，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否则被你来回溜几次，士气也就崩了。”

“说得好，我也觉得葛孚雷不会回头，而只要我不释放癫火，造成的伤害完全可以接受。”唐恩重重点头，收回目光，“所以我不管他了，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不管他？这是什么意思？

托丽娜一时没想明白，渐渐地，眼睛亮了起来，既然与之为敌，被牵着鼻子走永远也没有好下场。

她倒有些佩服唐恩的定力，换成一般人早就慌了，再愚蠢一点，干脆赶回老巢。

“你不担心月之公主她们？”

“担心，不过担心则乱，我也相信她们能处理好。”唐恩叹了口气，这些年做下这么多布置，不就是为了每个人都能派上用场吗？

他是旗帜，而非主人，为了理想，每个人都该付出自己的努力。

“这份信任，也针对我吗？”

“当然了，你们都是我的同伴，也是我的助力，等黄金大军上路吧，我待会儿就去把那个铁匠弄出来，然后——”唐恩盯着托丽娜，眼中就像是燃着火焰。

“我们去北方，带领圣树的铁骑南下，葛孚雷小瞧我了，这么多年的准备，可不是为了与他单挑的。”

唐恩依旧胸有成竹，交界地如棋，他手里的棋子可不止卡利亚一枚，便看向罗德尔西门，那里火炬如星，将大地照的如同白昼。

你不是想要一场血流成河的战争僷吗？我给你就是。

他拿出一张纸条，塞进女孩手中：

“托丽娜，待会儿去找这些人，他们都是菈妮埋的棋子，让他们传去信息，然后咱们在之前约好的地方集合。”

“给卡利亚报信可是多此一举。”女孩眉眼弯曲，就像在笑。

明知故问。

“我很好奇，你能到那地方吗？”

“你可以试试看，哎，有些东西我本来不想暴露出来的，算了算了，看你现在很头大的样子，我姑且一试吧。”

果然恢复了不少实力，是因为我掌控了真实之母吗？

唐恩能看到托丽娜眼中的血红之色更淡了，依稀能明白原因，可他也没深究。

“那我得感谢你的体贴了。”

唐恩手扶窗沿，转过头去，能看到城内的军队正在远去，他与领头的葛孚雷直线距离不过几千米罢了。

“将黄金征服的信息传给宁姆格福，传给盖利德，告诉他们——”

“战争从今天起，已经开始了。”

……

号声依旧回荡在夜空之中，城外喧嚣，隐隐还能听到骑士的咆哮，巨型傀儡启动的声音。

打仗并非古惑仔斗殴，召集兄弟热血上涌就行，这是一门严谨的科学，从排兵布阵到后勤管理，再到行军队形，以黄金大军的人数，或许葛孚雷踏上亚坛大道，后军还没出发。

唐恩穿梭在夜中，他很有自知之明，布置战略并非自己长处，排兵布阵、领兵打仗则更不会，这些事可不是看看书就完了，那得积累战阵经验。

可他参与的战斗规模都不算大，而且次次做先锋，哪有耐心呆在后面指挥全局。

‘所以，我干嘛以短击长。’唐恩混入大广场，这里还聚集着大量信徒，正向着黄金树跪拜，祈祷大军全胜归来。

唐恩没跪，他只从人群身边走过，看着阶梯上放哨的骑士，用虎口摩挲着长袍之下的刀柄。

搞战略规划他不行，领兵打仗更是灾难，可论单枪匹马潜入，万军之中收割大将首级，这种事他可擅长了。

‘葛孚雷并没有将所有力量带走，连空城计都不屑去摆吗？’

他悄悄在广场绕了一圈，见到罗德尔核心区域依旧戒备森严，数以百计的骑士和教会密使警惕四周，那连片的建筑内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

动作必须要快，黄金大军可以不回头，但葛孚雷可以抽身回来，被缠住的话一样跑不掉。

唐恩脑子很清醒，葛孚雷既然敢走，肯定做足了准备，但他没想到自己不会去刺杀双指，或者大肆屠杀，只想抢走一个铁匠罢了。

藏于暗处，这便是他的底气，也不着急，躲在墙角阴影中，等着巨型傀儡的脚步声也消失在耳畔。

后军已经出发，葛孚雷距离罗德尔起码有十里，于是他摇响铃铛。

“主人。”阿史米很快汇聚成型，单膝跪地。

“你去西城闹出点动静来，不必太大，挑几个达官显贵杀掉就行。”

“是。”仿身泪滴应声，却没有站起来。

“还有事吗？”

“主人，您不怕葛孚雷假意离开，半路悄悄潜回来吗？”

哎哟，智商已经能看透钓鱼了啊。

唐恩很意外，果然是诺克斯人的至高杰作，这种智商已经超过普通人了，既然是人，他就耐着性子解释道：

“没事，葛孚雷是万众瞩目的统帅，一举一动都被下面的人看着，这便是束缚，而且他也没有你这么神奇的道具，想玩障眼法也很难。”

阿史米思索两秒，点点头表示自己学到了，这就是身居高位的代价，也是为什么斩将还要夺旗。

“我很高兴，自己拥有价值。”

“那就笑一笑吧。”

话音落下，唐恩看着自己的脸露出一个僵硬而机械的笑容，总觉得很古怪，便苦笑着摇摇头，挥手道：“那你去吧。”

“是。”

仿身泪滴跳上屋顶，转眼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唐恩还是没动，掏出一根赫帕烟点燃，慢慢吸上几口，寥寥烟雾腾起融入夜空。

又在这角落站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个黄金树守卫带着十余名骑士从长街狂奔而下，便将还剩小半的赫帕烟丢在地上，用足尖碾碎。

开始工作吧。

戴上兜帽，黑夜魔法的徽章一闪即逝，唐恩彻底隐入夜幕之中，长阶两侧是高墙，而这里已经有特殊结界，想要爬墙的话立刻会被发现。

可这难不倒唐恩，在保持隐形状态之下，重力魔法让身体轻如纸片，足尖稍稍用力，他便跃起十数米，无声的落在墙头。

城墙很宽，足以让数匹战马并肩而行，这便是罗德尔内城，每隔十几米便有一具床弩，足够压制从正面进攻的敌人。

骑士带着卫兵来回巡逻，走在末尾的士兵看到地上有装弩箭的箱子倒下，也没多想，弯腰抬起，加快脚步跟上巡逻队。

可他并没有看到，那堆箱子的后面正有一个肉眼难见的人影。

‘呼，运气不错。’唐恩距离士兵不到半米，若是太早被发现，他就只能回去了。

还好抬箱子的不是骑士，寻常士兵还看不透‘化作无形’。

他也没多想，估计这内部应该遍布结界，便也没用魔法，在第二支巡逻队赶来之前，一个翻滚从墙面掠过。

模糊人影一闪而逝，竟直接跳下十几米高的墙壁，左手在地面一撑，翻滚几圈卸去惯性。

进来了。

唐恩单膝跪地遥望四周，有托丽娜解释，他已经知道每栋建筑有什么功能，倒不会像没头苍蝇似的，踏进守备森严之处。

“从传信到葛孚雷回来，起码要两个小时，还有时间。”

唐恩站起身来，疾步往前走，敏锐听觉就是最好的探测器，但凡有人路过或者听到拐角有呼吸声，他都能提前应对。

实话说，这个区域也算戒备森严，也不乏教会密使这种高手，可谁也没想到唐恩真敢跑进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黄金树脚下，距离艾尔登王座不到千米，双指所在，哪个不要命的敢跑来捣乱。

长廊门口的卫兵正一边打哈欠一边交谈，诉说着大军出征的浩大，也遗憾自己没能赶上，否则在葛孚雷王带领下，荣誉和财富岂不随手可得。

可就在他们头顶，唐恩如壁虎般倒挂在天花板上慢慢前进，指尖戳落的飞灰正掉落在他们头盔上。

真他吗刺激。

唐恩看着长长枪尖从距离眼睛不到一米处擦过，又见到一队密使走来，斥责正随意聊天的卫兵，还有抱着文件的女巫快步跑过。

这他吗就是黄金树的老巢，下面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正因刺激，心跳反而缓慢起来，唐恩一停一走，用了足足五分钟才爬过这长廊，等到了末端，腰腹用力，干脆利落的跃上屋顶。

黄金树近的探手可及，穿出地表的枝干形成一条条捷径，只是唐恩没兴趣去爬，因为上面站满了弓箭手。

他面前有个花园，花园四周立着宏伟雕塑，它们手里持剑拿斧，也不知道是哪一位黄金英雄。

而花园对面有一栋巨大、方正的建筑，看起来就像一个要塞，不，这内城每一栋建筑都像要塞，就如同在建设之时，就考虑到巷战需求。

“圆桌厅堂总部，就是这了。”唐恩舔了舔嘴唇，百智爵士他们最早就在这扎根，攻下史东薇尔之后才搬了过去。

正门进不去，人太多了。

唐恩趴在屋顶观察四周，见下面花园起码有近百人，大多以褪色者为主，他们在整理装备，看样子要出征的模样。

褪色者当然也得参加了，即便是作为吉祥物那也得去。

“歪瓜裂枣，不过养的还算挺肥。”唐恩扫一眼就知道这些是什么货色，圆桌厅堂最精锐的那些人已经死在他手中，次一些的也跟维克去建设家园。

现在敢留在罗德尔，要么是狂热的黄金信徒，要么是图短期利益的愚蠢之辈，不过大把卢恩撒下去，实力还是不错的。

唐恩不想捅了马蜂窝，正面进不去这也难不倒他，圆桌厅堂的二楼与这边屋顶等高，有两个褪色者正站在阳台上聊天。

他们注意力全在下面花园，似乎在抱怨似乎又在庆幸，而唐恩则慢慢退出几步，俯下身，做冲刺状，双眼紧盯着那两个褪色者，给自己施加了一道‘无声潜行’。

当他们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回房间睡觉——

唐恩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脚步踏得飞快，却在黑夜魔法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对力量的控制更是巧到毫厘，直到最后一步才将屋顶踏出轻微裂缝。

刚刚转身的褪色者感觉背后有风声袭来，下意识扭过头去看，然后瞳孔巨震。

一个模糊的人影忽然从夜幕中显现，如幽灵一般向自己飞来，他们张嘴想叫，那探出的手掌已然扼住喉咙。

所有的声音全被堵在喉咙中，所有的气息在一瞬间也被断绝。

咔嚓。

唐恩手掌用力一握，直接将两个褪色者的颈骨捏得粉碎，以他现在的力量，钢板都能当胶泥玩，普通人的骨骼实在太脆弱了。

毫无声息，下面的聊天声也没有停顿，唐恩将软弱面团的尸体随手扔进旁边箱子，用手扶着墙壁，通过震动判断这栋建筑内有多少人。

“没有卫兵，也对，褪色者讲求平等，在这罗德尔深处也没必要如此戒备；行走的人不多，葛孚雷，你算是帮了我大忙。”

唐恩笑着收回手臂，褪色者忙着出征，最狂热的肯定是踊跃参加，那些混日子的多半跑到外城喝酒去了，交界地又没手机，想通知他们上班可就难了。

也就是说，这座平日里蜗居着几百褪色者的总部，如今并没有几个人。

“不过这种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唐恩有种奇怪的感觉，一时半会儿也答不上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却又隐入雾中。

可来都来了，总不可能打道回府吧。

他收敛心神，看了眼旁边尸体的样子，带上虚幻面具，很快就变成那个有小胡子的消瘦中年人，于是将箱子一盖，大摇大摆的踏入走廊。

蓝眸无光，并没有黄金赐福，在这交界地——

谁敢说他不是褪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