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教堂。
所有的卫兵已经撤去，托丽娜坐在最前排的长条椅上，她今天换回了朴素长袍，双手相合，不知道在祈祷什么。
宽阔教堂内，罗蕾塔与芬蕾肃立在大门左右，两位强大的女骑士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摇头。
平常人看不出来，但作为禁卫，他们能看出米凯拉殿下气鼓鼓的，显然也不知道怎么被唐恩给气到了，但作为骑士，她们两人也不好乱猜，只好僵直不动当门神。
过了一会儿，唐恩打着哈欠走了进来，看厺见门口两人便打了个招呼。
“哟，都到了啊。”
芬蕾看了眼不远处并未回头的米凯拉，小声问道：“唐恩先生，昨晚发生了什么？”
唐恩一脸莫名其妙：“就喝茶聊天呗，我能怎样？”
“那为何米凯拉殿下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唐恩看了眼那娇小背影，轻轻耸肩：“估计是我让她的阴谋没有得逞吧。”
阴谋？
芬蕾顿时懂了，苦笑道：“米凯拉殿下偶尔会恶作剧，请您别放在心上，习惯就好了。”
恶作剧，她那模样可不像啊，或者说正是发现了认真，我才赶紧走的。
唐恩摇摇头，也没有对女骑士述说，托丽娜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说她纯净，偏偏诱惑力惊人，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我对菈妮忠心耿耿，天无二日！
一方面是些许负罪感，一方面他现在即将踏上最后一步，生死难料，着实没有心情。
他走了过去，轻轻坐在托丽娜身边，调侃道：“对着自己的雕像祈祷，这能灵验吗？”
“要你管，话说你昨晚到哪去了，不会随便找了个桥洞睡觉吧。”
“哪有你想的这么凄惨，艾布雷菲尔呗，早说过你那些布置拦不住我，就找了个颇有情调的酒馆，喝了点小酒，晕乎乎的就到了早上。”唐恩摊开手，看着前方雕像道：“圣树的酒不烈，甜滋滋的有些像饮料，想要喝醉实在太难了。”
“与我准备的酒怎样？”
“那当然没得比，可酒这东西适量就好，贪多可是会醉的，更要看心情。”
托丽娜合起的手一颤，幽幽地抬起头来，粉红色眸子充满了灵韵。
“看来菈妮把你管的挺严，还是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已经足够沉重，不想再分心了？”
唐恩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以托丽娜的智慧当然知道答案，可作为一个聪明人，她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探过头去，在唐恩耳畔轻轻说着。
“我给你记了好多笔帐，有机会，咱们慢慢算吧，反正我也没想好，免得今后尴尬。”
女孩气息温热，唐恩挠了挠耳朵：“我最讨厌有人算计我了，小孩子不乖就得好好教训。”
托丽娜眼角一跳，缓缓起身，轻哼道：“那咱们就各看本事吧，先把事做完。”
“我同意。”
两人互放狠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并肩站起，让远处的芬蕾松了口气，果然这两位还是很亲近的，给罗蕾塔打了个眼色，便大步跟上。
走出教堂，顺着海岸城墙向前，便到了圣树入口，升降机早已准备妥当，已经能闻到猩红腐败的臭味。
“你们两个就守在这吧，我跟唐恩进去就行。”托丽娜停步，微微回头，露出个明媚笑容：“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你们按计划进行就好。”
“是，殿下。”女骑士行了一礼，退后几步，大马金刀的站在门口，那是一只苍蝇也别想进去，顿了顿，又忍不住说道：“唐恩先生，请你小心。”
“明白。”
唐恩点点头，也不用跟托丽娜客套了，当先走进了升降机，摁下拉杆，咔咔的齿轮声响起，开始慢慢下降。
潮湿而冰冷的海风在远去，猩红腐败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待升降机最终停下，几只艾奥利亚蝶正围着托丽娜翩翩起舞。
“没想到你对它们都有吸引力，真是一种恶臭的美丽。”唐恩正巧看到这幅奇景，纯洁的女孩，代表着腐败的蝴蝶，怎么看都不搭调。
“玛莲妮亚的灾祸有我的一份功劳，知道吗，猩红腐败最想侵蚀的是我，最纯净的存在，也是腐败最理想的温床。”托丽娜伸出手，看着蝴蝶绕着指尖徘徊，“可惜它们没能盯上我，否则——”
纤纤小手一握，将几只艾奥利亚蝶捏成粉末。
“我早就把它们给灭了！”
唐恩还是第一次在托丽娜身上感受到杀意，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总让人忘记她本身也是个狠人。
但唐恩就欣赏狠人，如果托丽娜如记载中一般，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圣母，他也不会将之带在身边，那样太无趣了一点。
“现在灭，也不晚。”
于是握住尚有粉末的手，拉着她向圣树内部前行。
托丽娜就仍由她拖着，小声说道：“你的强大和可靠，还有那偶尔的温柔，真是罪孽深重。”
“你刚才说什么？”已进入临战状态的唐恩稍稍回头。
“没什么，腐败女神可不简单，你保持专注。”
这是当然的，刨除无法描述的三指，唐恩如今直面过两位神级对手，葛孚雷就不必说了，那单纯的强大就是唐恩的宿敌，绝对的顶尖强者。
真实之母毕竟不在交界地，蒙格最多只能算代言人，用不了几分力量，最后还靠了拉塔恩‘帮忙’。
腐败女神就不一样了，祂是真正人在交界地，就在百米外的玛莲妮亚身上，只是没有彻底爆发出来而已。
况且唐恩要的不是吞噬祂，而是将祂打回原形，再想办法消灭。
他俩停在了门口，唐恩第二次来到这巨大树洞，也看到了树下的大冰块，又过了一段时间，冰块已有溶解的迹象，透过冰块，能看到里面的玛莲妮亚正闭目沉睡。
猩红的蝴蝶飞扬在草丛之间，就如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有种别样的美丽感，轻轻呼吸，又能闻到危险的味道。
不太妙啊。
唐恩不是芬蕾，虽然实力距离‘神祇’还有一段距离，可境界已经到了，他能感到腐败的涌动，正是刚才的原因。
腐败神祇就在交界地，就在他面前，人家也不是傻子，知道有人想清除自己，那肯定拼了命一样的推进度，这主观能动性之下积蓄着恐怖的力量。
托丽娜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妹妹，眼神闪烁显得无比怀念，可看到冰块中玛莲妮亚的累累伤痕，还有断掉的右手，又故意板起脸来。
“你可把她折腾的够惨。”
“胡说八道，我可是名医，下手有分寸的。”唐恩嗤之以鼻，可也承认那番折腾压制了猩红腐败，却也为它猛烈爆发埋下了伏笔。
树洞流水汤汤，两人就这么盯着‘女武神’，好像只是来探望的。
“紧张吗？”托丽娜突然握紧了唐恩的手。
“有点，我能转身逃跑吗？”
“不行，在我的地盘，由我说了算，临阵脱逃可是要被砍头的。”托丽娜一副我很凶的模样，可惜奶凶奶凶并没有什么压迫力。
“那我败了你再砍，到时候圣树会很臭，你准备搬家吧。”唐恩松开了手，大步踏了进去，没走几步，又听到托丽娜的声音。
“喂，真要这么做，你不觉得亏吗？如果好好利用，猩红女神的力量可是大杀器哦。”
他脚步一顿，还真不好回答。
从理智上来讲，他从猩红腐败身上得不到什么好处，毕竟这玩意可不能乱吞，弄不好就会变成玛莲妮亚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股力量还有另一种用法。
艾奥利亚之花如果在黄金大军，或者罗德尔之中绽放，事情一下子就会变得简单起来，唐恩亲眼看过这玩意的力量，足够将一整个行省摧毁，葛孚雷也不一定能扛得住近距离的开花。
这是一个简单的战术，但唐恩选择走更难更复杂的路。
“抱歉我不拿朋友当工具，起码你与我是朋友。”
“可提都不提，总让人觉得你有些天真啊。”托丽娜轻笑着，她不信唐恩看不出猩红腐败的价值。
这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理智，因为退一万步来说，战端已开，唐恩也没必要来趟这浑水，以两人关系，圣树还是会帮忙的。
男人沉默良久，聪明人总会纠结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好在他很聪明，也异常愚笨。
“托丽娜，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铮——
碎星与刀鞘轻轻摩擦，长刀一甩，激起的风让草屑飞扬，让红蝶湮灭。
从永恒之城到深根树层，从罗德尔到这极北之地，一路马不停歇而来的骑士拖着刀，走向那红蝶包裹着的树下，看着冰块上越来越明显的裂痕。
猩红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用问，那两根金针已经到达了临界点，猩红神祇就等着他来。
托丽娜就这么看着骑士背影远去，直到越来越多的红蝶让他身形模糊之时，方才听到一句回答。
“一诺即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