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渠的流水声回荡在耳畔，书库内，唐恩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先用手摸了摸嘴唇，像是在回味那美妙的触感，随后扭头看向旁边，正好与偷瞧自己的托丽娜目光撞上。

女孩目光中写满了笑意，然后在下一瞬又低头看书，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咳咳，别装了。”唐恩轻咳一声，面无表情道：“原来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托丽娜抬起头来，满脸茫然：“您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配上那张纯洁的脸，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无辜，让人不忍心刨根问底，然而唐恩完全不吃这一套。

“别装了，告诉我为什么多管闲事？”

昏暗的书库内，墙壁上的灰白火把将人的面孔照的幽暗，如同拍鬼片一样，托丽娜轻轻合上了书。

“您关系着太多人的命运，这可算不上是闲事，再说了，两件事同时推进，这不挺有效率的？”

她的话充满了理性，没错，唐恩现在一方面推进计划，一方面还能处理感情问题，可以说将两具身体的价值利用到了极限，可为啥我总觉得你在看好戏？

他稍稍一想，现在梅琳娜和瑟濂的事情已经向前推进了不少，也就只有菈妮因为客观原因还在原地踏步，若是被公主殿下知道，不挨上三发暗月都说不过去吧。

‘托丽娜应该是知道菈妮脾气的，这岂不是说——’

“喂，你在给我挖坑是吧，明明我想把这些事通通放下，等菈妮醒来再说的，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菈妮的脾气。”唐恩恶狠狠的看着萝莉，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你想保持同一进度，来维持所谓的公平？”托丽娜不仅没逃避，反而嘲讽一笑：“然而这对梅琳娜而言就是不公平，她全身心的呼唤，你就应当回应，而你去学院之巅，难道真是抱着看风景的心态去的？”

啊这。

托丽娜果真是尖牙利嘴，让唐恩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蛮老实的，见说不过一个小女孩，有些狂乱的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不说这事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尽快把诺克隆恩的事情做完吧。”

托蕾忒已经传来消息，大致确定了安丽娜等人的方位，何时动手全看他的心情。

“不再等等？或许黄雀已经在路上了。”托丽娜悄无声息的向旁边躲了躲。

“他们迟早会来，那件东西，双指比菈妮更加急迫，我这就是要替他们创造一个机会。”唐恩将双手怀抱，显得自信满满。

这么长时间足够罗德尔的人从引水桥那边过来，昨日的一番混乱也足够让他们警觉，可现在卡利亚首席骑士已经回到卡利亚，考虑到洞口位置，能闹事的人唯有褪色者。

作为一个非常守时的人，说了是一天，那就只有一天，只不过这一次由于双线操作的关系，唐恩等的没那么烦躁罢了。

既然心情不错，那就愉悦的斩人。

唐恩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彷如冬眠苏醒的老虎，开始露出自己锋锐的爪牙。

“那我就去了，你要一起吗？”

“我对杀人没有兴趣，在这等您的好消息即可。”

见托丽娜拒绝，唐恩也不强求，只是在踏出书库之时骤然停步。

不对，她怎么知道我会去学院之巅？

唐佢恩转过头去，想质问她这还没算计自己，可昏暗书库内已看不到女孩人影，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这个臭小鬼，还真够机智的。

他啐了口唾沫，由于守在外面的诺克斯人已经纷纷投来目光，此刻也没时间找托丽娜算账了，只得记在心底，等有机会再慢慢算。

“阁下。”一个诺克斯修士迎了上来，隔着数米行礼，显然不敢靠的太近。

“时间到了，带我去见女巫。”唐恩并不废话，淡淡说道。

“现在吗？”

唐恩看了他一眼，直接向前走去。

“当然是现在。”

我行我素，不被任何人所操控，诺克斯人只感觉一阵无力，他们相互看了眼，有心想阻止，却又无人敢拦在前方。

这个男人，随时都可能拔刀开杀。

没办法，他们只得跟了上去，就这么坠在唐恩身后十米处，等出了大书库，经过狭长走廊，踏上雄伟台阶，唐恩身后跟着的人已不下百人。

谁都不敢上前，他们看起来反倒成了一群保镖。

这就是黑夜神域吗？

唐恩在重重护卫下，踏进了一个巨大的圆拱形门洞，他向左右望去，发现这里的建筑还要雄伟一些。

那些深灰色的墙砖极为精致，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壁画，也不乏唐恩根本看不懂的诺克斯文字，他对考古学历来没什么兴趣，因为如罗杰尔这般杰出的学者也不像他这般能够向亲历者直接发问。

‘我很好奇，那个仿身泪滴到底完成没有。’

唐恩将注意力投向四周，给了这么多时间就是等着对方完成‘造神’，毕竟仿身泪滴完成度越高，对他而言就越有用。

招魂铃入手都十几年了，都没用过几次，那份执念再被他一逼，那还不火烧眉毛一样疯狂加速。

带着几分期待，唐恩稍稍加快了脚步，踏上石阶又昂起头来，看到石阶之上站立着女巫和一位祖灵之民。

女巫他已经见过，这次更多将注意力放在这位‘牛头人’身上，只见他的体型要大上几圈，右腰插着一柄巨大的石斧，背着一张长弓，左腰则是如长矛般的宿灵箭。

敌意并不明显，话说永恒之城、祖灵之民和卡利亚在星月时代就合作过，大家一起战胜了猩红腐败，也封印了黑暗弃子。

哒。

唐恩踏上了最后一阶，左手扶刀，将背挺得笔直，他没有动作，继续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两人，直到他们行颔首礼。

“斑大人，您真够准时的。”女巫的声音带着苦涩，注意到唐恩目光，又介绍道：“这一位是祖灵之民的巫师，他们没有名字。”

作为蛮荒的代表，祖灵之民没有姓名、没有文字甚至没有语言，他们相互交流都是用歌声，外族根本无从理解，也只有诺克隆恩与其做了几千年邻居，这才稍稍懂一点。

懂了，就是牛头人大酋长嘛。

唐恩看向旁边，见到祖灵巫师露出一个微笑，张嘴发出一个悠长而清脆的音调，犹如高音之中带上了几许婉转，唐恩听不懂，但理解到了那种迫于无奈的善意。

真是奇怪的民族，不过这声音倒是很好听。

他已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种族，如泥人和神谕使者，至于那份无奈则感同身受。

如果是敌人，那么不死不休就完事了，可卡利亚算不上敌人，这位骑士全程都在自卫，偏偏他又怪不了诺克斯人，最近入侵者太多，他们难免紧张。

对视一瞬，他又将目光放回女巫身上，后者迟疑片刻，轻轻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随我来。”

唐恩点点头，随她走进了这巨大神殿旁边的一个门，房间不大，摆放了圆桌木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专门用来待客的偏殿。

‘牛头人酋长’并没有跟着进来，一则是他们对于结盟什么的不感兴趣，二则是话都不会讲，也就不存在什么商量事情。

真是个用来释放善意的完美道具，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也该放松警惕了。

唐恩心里暗自嘲讽，先是仰头看了眼天花板上那被星辰围聚的黑月，随后拉开凳子，大马金刀的坐下。

“那么，我的人呢？”

“万分抱歉，出了些意外，他们还没过来。”女巫带着浓浓歉意，身体藏在火把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随后一只漆黑的手出现在唐恩面前，将一杯水放下。

铭刻了莫名图案的瓷杯很精致，里面是一种墨绿色的液体，闻起来有些像奶茶。

唐恩握住杯子轻轻晃荡，也不说话，继续盯着对方。

房内本就寂静，更显得这目光压迫力惊人，女巫顿了一下，就坐在唐恩对面。

她十字交叉撑住下巴，看不清面容，那极度完美的身体曲线给人一种魅惑的感觉。

“其实具体问题由诺克隆恩与卡利亚直接沟通就行了，我能代表永恒之城，而您也能代表卡利亚，诺克史黛拉可以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唐恩眯起眼，晃动瓷杯的手稍顿：“你的意思是抛开诺克史黛拉不谈，让我出卖他们？”

“谈不上出卖，诺克史黛拉能带给您的价值，诺克隆恩同样可以，但我与他们是不可以共存的。”特蕾莎迎上目光，那双沧桑的眼珠里写着期盼。

考虑到此人实力，她选择了让步，最起码诺克隆恩与卡利亚并没有利益冲突。

这个选择在唐恩意料之中，他和托丽娜都猜到这位女巫在渴求着诺克史黛拉的秘宝。

“因为你们抢走了别人的东西，去完成让诺克隆恩招致灾厄的计划，但你想过没有——”唐恩稍稍抬起头，看着有些僵硬的女巫。

“诺克史黛拉是卡利亚的盟友，你的行为等同于开战。”

女巫愣了一下，她能够理解唐恩的愤怒，越是强者就越讲契约，她无异于在亵渎对方的尊严，可又能怎么办呢，世上没有强者会允许诺克隆恩完成‘造神’，莫非坐下来商谈就能让诺克史黛拉把最珍贵的东西双手奉上？

别开玩笑了。

“您知道诺克隆恩的愿望？”女巫很意外，这件事不可能被外人知道。

“知道一点，实话说你们诺克斯人怎么作死都在情理之中。”唐恩吹了吹指甲，声音冷淡至极：“它可以存在，但不可以掌握在你们手里，否则我心难安。”

唐恩根本没有说仿身泪滴的事，而是这件事本身，现在可以为了愿望对同胞下手，以后是不是可以把自己或者菈妮干掉，让仿身泪滴取而代之？

刀本身不危险，关键在于握在谁的手中。

“我懂了，您是觉得我的做法难以控制，可惜你不懂，那根本不是兵器，而是我们的王。”女巫坐着没动，放慢了语速：“您的同伴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我希望您能重新考虑一下，否则彼此都不会愉快。”

“哈，你觉得手里有人质就能让我投鼠忌器？”唐恩笑了，笑的森然。

“不，那只是让您重新考虑的条件，就算您用全力……”

咔嚓——

瓷杯直接被捏成粉末，里面的液体洒在桌上，唐恩前倾着身体，整具身体如血液般崩解开来。

“你也配谈论我的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