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拍在唐恩的脸上,他停在这是有道理的,刚好在弩箭射程之外,而手片刻没离开刀柄。
托丽娜太冒失了,从他背后离开,直接就走进射程之内,要是没被认出来,那不是变成筛子了。
这完全有可能,米凯拉多少年没有回来了,而且这两人应该会有区别,隔这么远,圣树老兵也不一定认识。
“唐恩,我之前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托丽娜回过头来,嘴角上翘。
“什么事?”唐恩还盯着要塞,似乎有人在喊些什么,那些长弓劲弩正慢慢放下。
“托丽娜与米凯拉本为一人,气息与长相没多大差距的。”
唐恩一愣,随后菊花一紧,皱眉道:“那你到底是托丽娜还是米凯拉?”
“你猜猜看。”女孩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就这么踏着雪走向索尔城。
好啊,还懂报复了是吧。
唐恩咬了咬牙,心说这托丽娜真是厉害,一句话就能扰乱自己,他可以当色孽神选,但不能做男桐。
嘎吱——
无论他怎么想,索尔城的大门徐徐张开,崩裂门上的冰凌,而一群骑士策马奔出,卷起阵阵风雪。
他们眨眼就到了托丽娜面前,飞身下马,由老将索尔带头,纷纷单膝下跪。
“米凯拉殿下。”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声音都很激动,就像等待多年终于迎回了主人,托丽娜依旧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双手轻抬,让骑傘士们起身。
“嗯,看到你们都活着,我很高兴,这一次的确离开太久,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但多谢你们,在漫长岁月中守护圣树,直到我的归来。”
骑士们连称不敢,说这是他们荣誉和责任,但托丽娜的肯定又让他们很高兴,就像给女神买早餐,女神道一声谢,就能美上半天。
“殿下,艾布雷菲尔我已经通知了,请您在索尔城暂且休息,芬蕾一定会举办浓重的仪式。”老将尼尔依旧低着头,出于礼仪,并未去直视托丽娜。
“太麻烦了,我只是回家而已,何必兴师动众,你去准备两匹马,我直接回圣树。”
“是,殿下!”
刚刚还与唐恩开玩笑的女孩,此刻变得神秘、亲和,还有那么些许威严和神圣。
因为太过自然,看不出半点演戏的痕迹,在旁边的唐恩都快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托丽娜了。
深邃的阴谋家,机灵的小萝莉,有些小坏的老司姬,还是这被崇拜的半神, 果真是人有千面,她亦千面。
这时,他看到骑士们往自己走来,似乎憋着许多感谢的话,他也懒得装神弄鬼了,干脆把头盔取下。
“您是那位阁下?”尼尔当场认了出来,上次唐恩离开圣树的时候,两人也见过。
唐恩行了个颔首礼,面无表情道:“嗯,告诉芬蕾,委托已经完成,米凯拉按承诺带回。”
一众失乡骑士也没废话,纷纷单膝跪地,行了个骑士礼,谁都知道这份委托充斥着风险,值得他们敬重。
尼尔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入城休息,待风雪稍停,我们护送您与殿下回去。”
唐恩点点头,直接走到了托丽娜身边,斜眼瞥向面带微笑的女孩。
“喂,你还敢讥讽菈妮,自己不也装出一副威严模样。”
“错了哦,月之公主是强装出来的,而我本就是如此。”托丽娜眼看着前方,悄然说道:“不同场合就要用不同的脸,只有是否喜欢的区别罢了,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
“光明的极致是黑暗,纯净的极限是复杂?”
“对,谁说纯净就要当个晶莹剔透的艺术品,世事洞察,方才不沾染一点淤泥。”
托丽娜说完,直接踏入大门,大门两侧,数以百计的士兵单膝跪地,埋着头,就像一轮太阳从面前走过,直接去看的话,双眼都要被灼伤。
这种尊崇,比菈妮都要高,让人方才想起,圣树是米凯拉亲自建造起来,没有从任何人手里继承。
“这雌小鬼,回到北方以后很嚣张啊,得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一下。”
唐恩摇摇头,带着大逆不道的想法,干脆踏入了索尔城。
这座城市他没来过,上次假扮玛莲妮亚半路就溜走了,如今来了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个军事要塞罢了。
厚墙塔楼,屋檐挂着冰凌,四处还有没燃尽的篝火,城中心则是一个小教堂,里面挂着绿底竖旗,就是上面的图案有点意思。
那是一轮正在流血的太阳。
“日蚀教堂?”
“嗯,现在这待一会儿,风雪稍停,我们就去圣树。”托丽娜走到教堂一端,那里有个木桌,上面放着个小箱子。
她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柄古怪的武器,那玩意就像一柄弯曲过头的镰刀,刀背还长着锯齿。
“日蚀勾剑,原来就放在这。”
“你能给我解释的机会吗?”托丽娜白他一眼,扬了扬手里的勾剑,“送你了,就当是护送我回来的礼物。”
这是一把传说级的武器,可唐恩没有接,反而笑着说道:“回来这一路上可不愉快,就这也还送礼?”
托丽娜嘴角一抽,顿时想起了钻下水道的惨痛记忆,冷声道:“不许提这事,信不信我翻脸?”
“过河拆桥是吧,来了自家地盘就变得很勇。”
“哼哼,这可是我家。”
“那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抱起来,打安塞腰鼓?”唐恩眯着眼,慢慢走过去。
托丽娜不懂什么叫安塞腰鼓,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别乱来啊,外面可都是忠诚于我的骑士!”
“那又怎样,他们又打不过我。”
“还有玛莲妮亚呢,我的锋刃!”
“她还在睡大觉呢,而且她也不是我的对手。”
托丽娜抿了抿唇,乖乖行了个屈膝礼:“好好好,你拳头大,你说了算,这总行了吧。”
“嗯,纵然你有千面,但平时模样我更喜欢一些。”唐恩哈哈大笑,觉得这托丽娜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啧啧,你刚才说了‘喜欢’?”
唐恩笑容一滞,翻脸比翻书还快,又摆出一副扑克脸道:“没有,是你听错了。”
哼哼,我一定会找机会打小报告的。
托丽娜像是抓住了把柄,又把勾剑扬起:“话说,你真不要?”
“给你留个念想吧,我并没有收集癖。”
日蚀勾剑代表了一段往事,即使现在已经没有存在必要了,当做纪念也不差。
托丽娜把勾剑放了回去,望着教堂外面的暴风雪,还有如雕像般肃立的骑士,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唐恩聊着天。
就像她是如何获得失乡骑士们的尊敬,唐恩还以为用了魅惑,却被她讥讽,男人扬了扬拳头才好好回答。
嘴炮罢了,她说服了尼尔,告诉他们,只要团结在一起,随处都可以是故乡,于是这一脉失乡骑士就在索尔城扎下根来。
这当然是善政,用在正确的人身上就很有用,说句不好听的,托丽娜相当于用一座破城,换取一群强者替她守了许多年大门。
两人聊着,失乡骑士将火炉烧的很旺,连唐恩都脱去了盔甲,等风雪减小,还没出发,便有马蹄声远远传来。
抬头一看,金发女骑士跃下马背,神色激动的走来,那如湖底般的翠绿双眸,不正是芬蕾吗?
“米凯拉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她抖落头顶风雪,激动的单膝跪地,顺带看了眼唐恩,“您真的把他带回来了。”
当初许下承诺,她其实没抱多少希望,可现在米凯拉不仅回来了,似乎还没受什么影响的模样,等于十几年前数万大军没办成的事情,他一人搞定。
这个恩,圣树上下必须记。
“芬蕾,多少年不见了,你好像变得冲动了一些。”托丽娜带着微笑,比之前更真诚一些,毕竟芬蕾不仅是骑士,也是从小的玩伴。
“是听到您的消息,太激动了,我们等这一天已经许久。”
何止是许久,原本世界线上,他们得等到时间尽头,当圣树倾颓,绝大部分子民和骑士灰飞烟灭,他们王依旧没有归来,只剩玛莲妮亚孤寂的坐在地底,等待兄长回来。
托丽娜也有些恍惚,困在地底时间根本没有概念,若非唐恩把她救出来,以她的智慧,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艾布雷菲尔是什么模样。
“玛莲妮亚,她还好吗?”
唐恩注意到,托丽娜在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种温柔的表情。
“殿下还好,如今我们把她悄悄放在圣树底下,腐败侵蚀经过瑟濂小姐的药减慢了许多,只是对外界,他们相信玛莲妮亚殿下已经痊愈。”
“怎么个痊愈法?”托丽娜眨眨眼,她这刚回来呢。
“他,唐恩先生。”芬蕾指了指在旁边看戏的男人,小声道:“她扮成了玛莲妮亚殿下的模样,很真实,连我们都差点被骗过去。”
托丽娜猛地回头,像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有此等绝活,玛莲妮亚可不是随便就能演出来的,那种锋锐感世间罕见。
“你要不给我表演一下?”
唐恩移开了目光,上次那事姑且也算是女装吧,这种破事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