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湿滑的泥水下山,梅琳娜一直低头不语,越想越觉得奇怪。
少女有些气闷,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想干嘛,唯有自己不知道,然后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叫自己想做最重要,不要把强加的使命放在心上?我不就一直为使命而……
思维瞬间卡壳,梅琳娜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好像不知不觉脱离轨道了,最近连使命都没想过。
对啊,交易的内容是唐恩带她去黄金树脚下,然后分道扬镳,这些日子她连罗德尔城墙都没见过,就一直在宁姆格福、利耶尼亚和盖利德打转,现在卡利亚都夺回学院了,腐败眷属也基本被歼灭,路上还有死眠少女和诺克斯人等等。
所以我……到底在干嘛?
出手帮忙是因为加快效率,从而更早的完成使命,结果稀里糊涂的,自己就成了打工仔?还距离黄金树越来越远?甚至连使命都给忘了?
少女满脑子问号,赶紧加快脚步,拉住唐恩的披风。
“又怎么啦,待会儿我找个时间给你分析拉塔恩的话。”
“行,不对,我觉得自己好像上当受骗了!”梅琳娜咬着牙,满脸不爽:“我最近做的事情都跟交易没关系啊,完全是在给你帮忙,比如这些腐败眷属和飞龙关我什么事?”
我草,居然发现了。
唐恩一脸惊悚,没想到梅琳娜居然反应过来了,可他早就有预案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你急什么。”
“我没有急,只是觉得上了当,像盖利德这种事根本和我没关系。”她语气激烈,最严重的是自己居然忘了使命,当然这不能说出口,会被嘲笑的。
“谁说没关系的,想想看,我与赐福王是不是敌对状态,双指是不是想要我的命?不把他们干掉,我怎么去罗德尔?”唐恩语重心长。
“这倒没错,但是你先招惹别人的!”
“胡扯,回忆一下我到利耶尼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去了安瑟尔河就遇到双指阴谋是吧,我总不可能因为你的事让菈妮陷入危险吧。”
“后来与菈妮汇合,魔法学院也不能放着不管吧,至于盖利德,我过来是为了找老朋友增加战力,从而更顺利的完成交易,至于飞龙和米莉森等等,顺路碰到总不能视而不见。”
梅琳娜有些迷糊起来,这样一听,好像一切都是为了交易,逻辑线条也很清晰,可这个男人的破事未免太多了一点。
比如死眠少女,比如米莉森,这些事哪是一时半会儿能处理完的。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去黄金树?”
等我集结好大军,攻破那传说中的城墙,然后坐在艾尔登之王的王座上,当着你的面把黄金树给撅了。
唐恩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耐烦的摆摆手:“不急不急,先把眼前的事情给办好,这可不是搪塞啊,看到米莉森没?”
梅琳娜抬起头,看到远处朝自己挥手的女孩。
米莉森正和亚历山大呆在一起,壶人也不是个脑子好用的人,也就没带他去和拉塔恩见面。
“因为战斗关系,她的腐败病影响更大了,你觉得我能抛下不管吗?而一旦要做,又会牵扯几方势力。”
梅琳娜看着大步迎上前去的唐恩,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是个自私的人,也做不出冷漠的事,正如所言,唐恩一直在前进,但这路上牵扯到的人早已不止她一个。
哎,我怎么就看上他了!
少女郁闷的跺了跺脚,赶紧追了上去。
唐恩其实没太放在心上,梅木头是什么人他最为清楚,所谓对症抓药,铁定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唐恩顺着山坡走下,先是看到山脊上有一名手持大剑的褪色者正望向这边,便郑重行了个颔首礼。
这次贝纳尔帮了很大的忙,没有他的掩护,唐恩也不敢放放心心的斩将夺旗。
两人依旧没有接触,贝尔纳只是颔首回礼,便慢慢消失在山脊之上。
唐恩苦笑一声,他还极少遇到如此特立独行的人,似乎战士之间天生就拥有默契,也不屑攀谈交流。
别人都这么洒脱,他要是冲上去给人家道谢反而显得矫情,干脆回头看向壶人。
“亚历山大,你变强了。”
“嗯,但您变得更强,我还以为能够勉强追上脚步呢。”战士壶挠了挠头,它已经听米莉森说过了,这一战唐恩承担了最大压力。
别的不谈,就那个赤浪有多强,他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我可不会停下来等你,想追就得再努力!”唐恩往壶体擂了一拳,果然感觉变硬了许多,便抚摸着那些细小的裂痕。
战士壶不知道打败了多少敌人,整个表面坑坑洼洼,还留有刀剑的痕迹。
“这些年辛苦了。”
“哈哈哈,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答应过您的事就一定会办到。”亚历山大大笑起来,压根没放在心上。
多的不谈,抢到米莉森就是大功一件,并且还把后者教育的很好。
“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下一步准备怎么做?要跟我去挑战飞龙之母吗?”
“不,我准备离开盖利德呢。”亚历山大看唐恩有些惊讶,便解释道:“跟在您后面永远也没有成长,反而会让这颗心沉寂下去。”
“为什么?”
“当面对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只会剩下绝望,而且总觉得会有人伸出援手,也会变得懦弱起来。”
亚历山大往空气中轰出一拳,唐恩闻到了腐败的味道,不由得瞳孔收缩。
这个战士壶为了变强,什么苦都肯吃,什么险都敢冒。
唯有向死而生,在绝境中爆发潜能,这才能踏上巅峰。
“原来如此。”唐恩点了点头,他从未把亚历山大当成自己的工具或小弟,正因为是伙伴,双方永远都是平等的,谁也不欠谁。
“我不拦你,顺便给你一件礼物,就当谢礼了。”
他看向正在走来的红狮子骑士,迎了上去。
那人正是奥加,手里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双手递出道:“阁下,这是将军让我带给你的。”
拉塔恩这家伙也开始老年痴呆了?怎么刚才不说?
唐恩接过,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强行按捺住好奇。
“飞龙被击坠了多少头?”
“八头。”奥加答道,越看对方越熟悉。
可将军已经说过,满足这人一切要求,作为骑士也无须多问,完成命令就好。
“它们的血肉和心脏都送给它吧,就当是这次的酬劳。”唐恩指了指因为期待而做下蹲运动的壶人。
奥加来回看了眼,总觉得类似的场景在哪发生过,眼睛稍稍瞪大。
是你??
惊愕维持了一瞬,很快又沉寂下去,不该问的不问,这是骑士的信条。
“我会禀报将军,您还有事吗?”
“没了,替我谢谢他。”唐恩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又拍了拍亚历山大:“事情谈好了,自己掌握好分寸,别死了。”
八头飞龙可是一比巨大的财富,或许还没有哪个战士壶能有这般待遇。
“大哥,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这是你应得的,谁叫你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唐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亚历山大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八十头飞龙迟早也能弄来。
可转念一想,如果这样操作,也就没有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有的不过是唐恩·莱特的跟屁虫罢了。
路是由自己去选择,而非某个人高高在上、一厢情愿的‘为了你好’。
想到这,他又对美滋滋的壶人问道:“亚历山大,你变强的目标是啥?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当然是您!”战士壶毫不犹豫的答道,将胸口拍的砰砰作响,“您是我眼中的最强者,我想有一天能够战胜您!”
毫不掩饰的野望,男子汉也不屑于藏在心里。
“哈哈哈哈,有意思,倒是让我有了些压力,要是被你给打败了,面子可挂不住。”唐恩大笑起来,丝毫没有嘲讽亚历山大不知天高地厚。
有理想在,一切皆有可能。
他伸出手,笑着说道:“那再会吧,起码你要成为壶人中的最强者!”
“嗯,在挑战您之前,我会挑战大壶,这样才有一点信心。”
啪!!
两个男人的手紧紧拍在一起,然后洒脱的松开,转过身,反向而行。
“走吧,别在那纠结了。”唐恩拉了拉有些恋恋不舍的米莉森,他理解女孩的感受,相处多年,生死之战后连话都没说两句呢。
“这个壶人干嘛这么执着,明明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赶上你的,就效率而言,跟在你身后显然更高。”梅琳娜有些不太理解。
“他不是我的宠物,也走在一条艰难而正确的道路上。”唐恩加重了语气,望着泥泞的战场双拳一握。
飞龙之母,鲜血君王,腐败赤浪,三者联合起来连拉塔恩都不是对手,但现在他们不也碾落成泥。
所以这天下的事,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