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面意义上的拔地而起，当一座山被提了起来，徐徐拉上天空，那种震撼难以用语言描述。
可惜拉达冈磨灭人性，黄金活尸也不懂错愕，它们只是继续向前跑着，直到这具身体被终结之时，而拉达冈只觉得意外。
双指附着身体，他可以说得到了真理之眼，没有人能魅惑他，没有虚幻能挡住双眼，当重力巨手浮现之时，他还以为唐恩的分身极为精妙，连他都没有看出端倪来。
用分身阻拦，再用大规模魔法杀伤，这是最理智的战术，可当他抬起头，准备去阻止这魔法之时，双指的回馈却让金色眸子凝固。
天上那个才是分身！！
哗啦——
就在他迟疑的片刻，金色锁链竟然被震碎了，唐恩转过身，脸上尽是森然笑容。
“假亦真，真亦假，你真当自己能看穿世上所有虚妄？”
他弓步前倾，藏在肋下的拳头全力轰出，就轰在拉达冈的胸口。
砰——砰！
两声闷响，大槌拍在肩膀上将唐恩砸进土中，而拳头也让金甲凹陷，拉达冈滑出了十几米远。
透过体表的拳风吹散了红色长辫，拉达冈没有愤怒，好奇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错判？”
“什么都没有凭，这仅仅是豪赌而已。”唐恩还在笑，抬手指天：“而且我赌赢了。”
赌？
拉达冈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不理智的情绪，或者说现在也不是评价的时候。
一座山被‘巨手’提上了天空，如果这算重力魔法的话，又显得过于简单粗暴，因为那只巨手提着这柄大槌，高高扬起，抡圆了砸下来。
超位魔法·地爆天倾！
比什么陨石砸击要强出一个等级，数十万吨的重量先是被减轻几百倍，拉上百米高空，再让其恢复原本重力，叠加着重力一起砸落，这份威力难以想象。
轰隆！！！
沉寂的大地被一声巨响所撕裂，即便是数十里之外的风车村也一阵晃动，房屋嘎吱响着，强震让人根本站不稳，所有人错愕的转过头，笑容凝固，只剩下满脸呆滞。
远方掀起了百米高的土浪，中央森林被冲击波连根拔起，然后一阵飓风扫过，摔得鼻青脸肿不说，村里的风车就像是风扇一般快速转动起来。
风车村尚且如此，小山落地的中心更是毁天灭地，黄金活尸像是纸片一样被抛向空中，又如雨点纷纷落下。
无论他们有没有智商，懂不懂恐惧，唐恩直接从物理层面将他们干掉，没让金色大地向前蔓延。
“还好，虽然动静闹得有些大，但起码停下来了。”
唐恩拍了拍空中自己的肩膀，两人合为一体，一丝疲惫从脸上闪过。
向下俯瞰，大地已陷入滚滚尘埃之中，再也看不到半个黄金活尸，这个超位魔法的消耗可是在天空坠落之上，带来的破坏力也是无与伦比。
一瞬万杀，可惜卢恩已经被黄金树给取走了，他一根毛都没得到。
并指为刀，轻轻斩下，飓风将尘埃斩出一道缝隙，露出中间的拉达冈。
王者红发蒙尘，金甲覆土，脸上却只剩坦然，他抬起脚，在唐恩紧盯的目光中将要落下，但这时又收了回去。
“我现在确定了，你有能力去到那一步。”
有种你再向前一步试试。
唐恩心里叹息一声，不露痕迹的笑道：“你以为我的名头都是吹出来的？魔法已到极限，但还有东西想让你试试呢，要不继续？”
“不用了，你的力量，你的品性我已经收集足够。”拉达冈并没有葛孚雷那么冲动，像是机器般回忆一瞬，木然说道：“拥有葛孚雷的直觉，超绝的身体素质，前所未有的魔法强度，还有那一颗难以预测的心。”
强大是一回事，但唐恩每每出乎预料的抉择更让他担忧，就像刚才一样，正常人都会用分身拖延，本体攻击，偏偏对方反其道而行，让他失去了阻止的机会。
一件错判，却能让局势瞬间反转，拉达冈觉得这才是最厉害的。
唐恩嘴角一抽，语气也变得嚣张跋扈：“这个马屁拍的我很舒服，不过你的从容也让我很火大，别忘了，今晚赢得是我！”
“不，我只想说今晚的见证，一切还在能处理的范围之内，所以从容。”拉达冈依旧停在黄金领域的边缘，像是没听到唐恩的挑衅。
“那你来试试啊！”
拉达冈还是没反应，只微微摇了摇头，后退一步，整个人在淡金色的大地之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风拂过，斗篷猎猎作响，唐恩悬停在空中，只见大地蛛网似的裂痕，半晌后，一张脸整个阴沉下去。
居然真走了。
毫不拖泥带水让他有些烦躁，想了想，只觉得拉达冈前所未有的强大。
作为试探而言，双方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信息。
第一次交手，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和机器人对弈，拉达冈每一个选择都最为恰当，最为理智，而他嘴里说赢了，实际上今晚只是个平手。
他回味着力量，大约有了一些概念。
论战斗本能，拉达冈是不如葛孚雷的，后者那狂风暴雨的攻击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是拉达冈的手段更多，更没有葛孚雷那般要脸面，纯粹而无情的杀戮机器，的确是个劲敌。
近可肉搏，远了可以使用威力巨大的黄金祷告，再加上双指计算力惊人，很难让人找到破绽。
“除此之外，就是这个黄金领域了。”
唐恩默默低下头，看着暗金色的大地，越往罗德尔，金色光芒越明显，他刚才冒险踏入也是心存试探，而结果很不妙。
在这个区域之内，拉达冈如鱼得水，就跟永固的结界一般，抬手就能使用强大的祷告，而且那个移动速度……
极快且没有任何端倪，若非他有了葛孚雷的战斗直觉，压根没有取胜的机会，拉达冈只需要快速移动与偷袭，就能把任何人被动挨打，连还手余地都没有。
另外，还有这应对能力，感觉在和一台机器战斗。
这是双指的能力，拉达冈已经不再是拉达冈了，换句话说，唐恩是在以一敌二。
战争没有公平可言，唐恩也不奢求这玩意。
“一敌二就一敌二吧，如果双指不择手段还不能造成太大麻烦，反而显得有诈。”
他回头看了眼远方，风车村的欢笑声已经听不到了，初春祭在两位神祇的碰撞之中戛然而止，还能看到一些人收拾细软连夜跑路。
玛德，好不容易放松一下就被破坏了。
唐恩摇摇头，慢慢落回地面，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都出来吧，他没有上当。”
夜空泛起涟漪，瑟濂漫步而出，看来早就做好了加入战场的准备，如果拉达冈敢走出来，今晚多半就回不去了。
以一敌二很麻烦，但唐恩可以以十、以百来群殴。
瑟濂看了眼拉达冈离去的方向，轻轻摇头：“这个人很谨慎，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
“本来就是试探，如果交界地的事能够用单挑来解决，哪会有一幕幕惨剧。”唐恩随意握住了老师的手，笑着指向前方：“我与他各取所需，心里也有了底。”
“有几分胜算？”
“七成。”
“才七成？”瑟濂皱起了眉，在她看来唐恩已经创造了无数奇迹，好不容易才走到最后一步。
“七成是人家的，我这些年崛起的确实很快，但别忘了黄金树存在了多少年，用十几年时间碾压人家无数年，这在梦中才可能出现。”唐恩还在笑，他活得坦荡，没什么可藏在心中的。
道理没错，可瑟濂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刚张口便被唐恩给打断。
“老师，不用劝我烧树了，先不论这树还能不能烧起来，没有黄金树所积攒的力量我拿什么面对无上意志，别忘了，交界地只是个起点。”
“但你别过分贪婪了。”
“不贪婪，我现在还是一条咸鱼。”唐恩哈哈大笑，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别担心，我与他是七三开，可这不还有你们嘛，话说蕾娜菈来了吗？”
“满月女王在后面，像是有些低落。”
唐恩总算明白拉达冈为什么撤退了，一定是敏锐感知察觉到岳母来了，可他也没有怪女王陛下。
“应该的，毕竟多年没见的丈夫变成这副鬼模样，换我都接受不了，带我去见她吧。”
瑟濂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同唐恩一起消失在漫天尘埃之中。
夜风拂过，唯有佤龟裂大地与牢牢扎在地面的半截山峰，裂口之内，几许破布随风而动。
对于唐恩来说，距离已不再是问题，几番闪烁，他已回到了风车村南方，大道之上，军队组成的铁流正滚滚向东进发。
前几天，卡利亚军便已通过了迪克达拉大升降机，这便是玛莲妮亚率领的前军，而一路走来也没受到什么抵抗，正疑惑不解，看到唐恩战斗的动静也就明白了。
罗德尔选择了龟缩，并没有拖延时间的想法，玛莲妮亚骑在马上，见唐恩蓦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脸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那是……”
“正是你父亲拉达冈，但也算不得他了，至少不是你映象中的父亲。”唐恩学会了抢答。
“他的确比以前更加强大了，看来是双指的功劳。”
“我没说强度，只在他这个人本身。”
玛莲妮亚顿时不解：“你什么意思？”
用不着唐恩解释，托丽娜已经从披风中钻出小脑袋，直视着唐恩：“父亲已经没有了人性，是吗？”
“你猜的？”
“不，我最后一次见父亲，已经发现他和以往不同了，就像是从一个人变成了律法的工具。”托丽娜稍稍扬起头，表情略显挣扎：“当时我就有预感，父亲已经远去。”
是去阻止玛莉卡砸环吧。
唐恩知道玛莉卡的想法有一定正当性，共用一个身体的拉达冈当然更清楚，所以不能给自己留半点软弱，必须成为黄金律法最忠实的仆人。
“比那更糟，双指与拉达冈应该已经融为一体，那种毫无征兆的瞬间移动是双指的权能。”
唐恩不得不说出这个残酷真相，可他看到托丽娜并没有悲伤，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既然拉达冈已经不再是父亲，我就不会再有负罪感了，别担心，这是我预想中最好的结果。”
女孩也说不上强颜欢笑吧，这份轻松也源自内心，唐恩也勉强笑了笑，有些东西避不开，只能面对。
现在的拉达冈与双指融合后很强，却也是一件好事，杀一个黄金律法的怪物总好过弑父吧。
“去风车村扎营，哨骑抵近侦查，记住千万别踏进黄金领域之内，到时候再做打算。”
“我会安排妥当的。”玛莲妮亚也回过味来，轻轻点了点头。
女武神肯定比自己专业，唐恩也就放心离开，他从骑兵中央穿行而过，没多久便看到了蕾娜菈的马车。
这是从王室宝库中翻出来的文物，木质车厢上有着卡利亚徽章，周围有湛蓝宝石点缀，看起来华贵优雅，说是马车，却不用驮马牵引，那车轮便自行向前转动。
珍贵的道具，附带永固型魔法之境结界吗？
唐恩眼神挺好，正好见到跟在马车旁的梅琳娜，后者穿了件深绿色斗篷，像是护卫一般。
“托蕾忒呢，你把她弄丢了？”梅琳娜见到唐恩，张嘴就问。
“在风车村，喝了点羊奶酒直接睡着了。”
“你怎么能给她喝酒呢。”梅琳娜立刻数落起来，这头小牛马没良心，可她还是挺重视这位伙伴的。
“看初春祭太高兴，一下子忘了这事。”
“等等，你不是去和拉达冈交手了吗？怎么还参加祭典？”
“忙中取乐不行啊。”唐恩敲了敲梅琳娜脑袋，转过身，却见到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高大的蕾娜菈就站在下车的踏板上。
她并没有邀请唐恩进入马车，两人就这么站着对视片刻，最终还是唐恩打破沉默：“那已经不是拉达冈了。”
“嗯，我看出来了，真是一件悲哀的事。”蕾娜菈的语气依旧温柔，唐恩也没从她脸上看到过多的情绪，更找不到瑟濂所说的低落。
作为女王，这点城府还是有的，就是搞得唐恩不太好接话，便又沉默片刻，眼神不自主的瞥向旁边，就像在欣赏精致马车上的宝石。
蕾娜菈活动的肩膀，眯着眼，温柔的笑道：“别拘束，就跟托丽娜说的一样，他的改变也是件好事，就让人没办法手下留情了呢。”
为什么，感觉很可怕。
他望着活动肩膀的蕾娜菈，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于公于私，好像都有许多笔帐要与拉达冈慢慢算。
唐恩干笑一声，便描绘起战斗过程来，蕾娜菈听得很认真，笑容也渐渐消失，表情越发严肃。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拉达冈和双指已经融为一体，而黄金树正给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就像是驱动傀儡的辉石核心。”
傀儡这两个字很贴切，唐恩想了想，自己面对的不就是有着拉达冈身体与人格，双指充当计算机，然后黄金树提供能源的杀戮机器吗？
毁灭的按钮已经摁下，这台机器在无法行动之前，会杀了自己，还有与自己相关的一切人和物。
“陛下，我其实还有个问题。”唐恩在搞清楚前提条件之后，抿了抿嘴唇，“如果干掉拉达冈，那棵树的力量我能获得几成？”
这问题颇为跳跃，连蕾娜菈都恍惚了一瞬，随后才苦笑道：“果然和菈妮说的一样，你不仅疯狂还很贪婪。”
现在连横亘在面前的拉达冈都没处理呢，就想以后的事情，或者说正因见识到敌人的强大，不该想办法去把黄金树给烧了么。
“可惜这就是我的本性。”唐恩没有半点羞愧。
“呵呵，这个本性不太坏。”蕾娜菈将手搭在唇边笑了起来，顺便隐晦的扫了眼旁边的梅琳娜与瑟濂，方才答道：“放心，黄金树本体的力量双指可没权利调动，这不归祂管。”
什么意思？
唐恩想了想，很快就有了答案。
黄金树的位格是高于双指的，祂无权为了杀自己，自行撅了黄金树，更别提他知道黄金树真正的具现物是什么。
艾尔登之兽，外号皮蛋，这玩意可不像能够被操控的模样，而且跟艾丝缇一样，应该没有什么自我意识。
否则玛莉卡怎么砸环，双指还费劲巴拉折腾拉达冈做什么，直接让艾尔登之兽跳出来不就完事了。
论强度，艾尔登之兽肯定还强于现在的拉达冈、双指聚合体，但唐恩并不担心，因为他只会越来越强。
“现在放心了吗？”蕾娜菈笑着问道。
“嗯，顿时觉得不会做亏本买卖了，等刀铸好，就可以开始进攻。”唐恩早就有计划，拉达冈有黄金领域，他也有弑神之刃，“对了，菈妮怎么还没出来。”
唐恩一边问，一边往马车中探头，结果视线被蕾娜菈给挡住。
满月女王的笑容变得狡黠，双手一拍。
“你先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