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漫长的喧嚣沉寂,空洞早已支离破碎。
比人还粗的石柱被拦腰斩断,水草遗留着烧灼过后的焦黑印迹,被砸出的大坑已经被流水填满,那哗啦啦的瀑布永不停歇。
遍地都是碎石,一对断成三截的翅膀插在水潭中,旁边是石像鬼已然裂成两半的脑袋。
米莉森拄着长刀,单膝跪地,汗水与鲜血顺着破烂的衣服留下来,很快就在水潭中蔓延开来,而全身遍体鳞伤,有风暴刮过撕下的碎肉,也有火焰灼烧后的焦黑,甚至连红色马尾都散乱开来,紧贴着脸侧往下滴落着水珠。
骨骼犹如被锉刀磨过一般疼痛,体表的痛苦则已经麻木,只是看了眼凹陷下去的右肋,刚刚那里硬挨了英雄石像鬼一拳,肋骨少说断了三根。
疼痛刺激着神经,但看到脚下碎裂的石像鬼脑袋,她眼神中又充斥着喜悦。
痛苦和愉悦夹杂,让她的表情有些扭曲,又过了一会儿,当愉悦褪去,她这才回到现实。
“托蕾忒怎么样了?”
她强行撑起半个身子,想要去看自己的伙伴,只见小牛马恢复了人形仰面倒在不远处的烂泥中,灰色的长发在水里散溢看来。
不会吧……
米莉森瞳孔一缩,想起双头剑狂暴轰下,月刃戟都差点断掉,托蕾忒哪有好果子吃,便拄着剑向那边挪过去。
“行了,再乱动你得先死。”唐恩出现在旁边,用手摁住她的肩膀,就见少女一愣,猛地回过头来。
金色的双眸中先是迷茫,随后震惊,最后恍然大悟般的安静下来。
这笨蛋不会杀到兴起,忘了我就在旁边吧。
唐恩一阵无语,不愧是自己的徒弟,杀到兴起足以忘记身边一切的事情,不过这也是优点,如果一直惦记着旁边有大腿,永远也不可能绝地反杀。
他猜对了,米莉森这时才想起来身边还有老师在,不过她既没后悔,也没忘乎所以,只是扶着剑慢慢坐倒在水潭中,任由水流冲刷着长裤,然后看了眼满是血泡正在微微颤抖的手掌。
如此数秒,她慢慢扭过头,眼中写满了坚定。
“老师,我做到了,两台不逊色于顶尖英雄的杀戮机器,命丧于我剑下!”
“而我也拥有自己的价值。”
几分愉悦,几分释然,几分解脱,唐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强大给了身边人莫大压力,这也正常,见到他斩杀一个个强敌,创造一段段史诗,要么躺平,要么奋发。
而米莉森那执拗的性格,让她只能选择后一种。
“嗯,不错,你已经能算是个强者了。”唐恩揉了揉她的脑袋,摸出一瓶圣杯滴露,“但还要继续努力,你的路还长着呢。”
他的话带有几分安慰成分,毕竟米莉森是玛莲妮亚的人格分身,正常来说永远也达不到半神的强度。
这个问题米莉森也知道,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点头:“是,我会加倍努力的。”
真是个死脑筋,不过没点执着,又怎么可能步入巅峰,想我当初来到这交界地,不也被杜鹃骑士打的满地找牙。
唐恩欣慰的笑了,剑技不过是术,米莉森有着自己的道。
师徒俩对视了一瞬,然后乽米莉森表情一滞,忽然就想站起来。
“对了,托蕾忒……”
“别急,我说过好多次了,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的观察。”唐恩把她摁了回去,朝托蕾忒丢出几个炸过的腰果,这是梅琳娜给的小零食。
很快啊,本来躺在地上的小牛马立刻就蹿了起来,张嘴接住空中的果实,然后瞬间躺了回去,只能看到嘴巴在动,好像是在咀嚼。
米莉森看的瞠目结舌,自己担心的要死,托蕾忒居然在睡觉,不由得血压激增。
“这匹贪吃又贪睡的笨马!!”
很形象的比喻,以后就叫她笨马吧。
唐恩记住了,其实他在旁边看的真切,托蕾忒是不如米莉森强大的,只是有三个优点:
超强的耐力让她持久战占尽先机,强大的爆发力让她许多时候都能躲开必杀一击,再配上野兽般的直觉,想把她给打死还真不容易。
况且那个半人化还挺有意思的,兼具了机动力和灵活性,还能拿武器挥砍,就是体积太小不便骑乘,而且骑一匹半人马怎么都有些怪。
唐恩动了心思,便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个马哨,几乎在瞬间,本来躺在地上的托蕾忒立刻弹了起来,飞快地冲来,迎面就是个火箭头槌。
“慢一点!”唐恩早有准备,用手摁住托蕾忒肩膀,整个人都被惯性推出去了半米,然后就看到托蕾忒的脑袋在自己腹部前方拱来拱去。
“我赢了诶,两个傻大个被我砰砰两下就踢倒了。”
“我看到了,所以你到底想干嘛?”
“奖励奖励,我要吃好吃的!”
“你倒是好打发,想像米莉森那样跟我学一些东西吗?”
“不要,太麻烦了,托蕾忒不想动脑子。”
望着疯狂摇头的小牛马,唐恩血压激增,果然如米莉森所说,贪吃又贪睡还不好学,诶,怎么感觉有点像在说梅琳娜?
唐恩愣了一下,手上用力,干脆把托蕾忒举了起来,再用力砸下,把她给插进了淤泥中,这下子终于消停了。
“回到卡利亚,让你前主人给你做,现在我可没时间。”
托蕾忒眨着大眼睛,疑惑道:“前主人?那是谁?”
唐恩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心说你与梅琳娜见面真不会打出狗脑子吗?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唐恩掏出一整袋炸腰果来塞进托蕾忒手里,见她欢天喜地的吃起来,这才转过头去。
“接下来的战斗你们两个不用参与了,你回诺克隆恩去,那里将与魔法学院搭建传送门,至于托蕾忒,如果她想,就去一趟祖灵森林吧,那里对她有好处。”
“老师,我还能战!”本来在看笑话的米莉森顿时急眼了,拄着剑就想站起来。
“行了,你这次已经做的非常好,帮了我大忙。”唐恩瞥了眼碎裂的石像鬼脑袋,似乎意有所指,随后又严厉起来:“逞强也该有个限度,我除了疯,可是非常惜命的。”
一条疯狗活不了太长时间,更别提成为顶尖强者,米莉森微微皱眉,也觉得唐恩说的没错。
唯有保存自身才能斩杀敌人,不愧是老师。
“我明白了,那么姐姐也要回去吗?”
“这得看她怎么想,但我让你回去也不是玩的,看到那把双头剑没有,将其掌控如薄纸之前,不要再战斗。”
米莉森扭头看去,见到了比自己身体还大的双头剑,这玩意她举起来都费力,更别提挥动了,好在她和托蕾忒不一样,时刻都在挑战自己极限。
“是,我一定做到。”
很好,我也想看看你超越极限。
唐恩转过身去,对着水潭边缘的托丽娜招了招手,后者走了过来,不用问便知道唐恩要继续前进。
风险已经不用提醒了,至少现在还看不出什么陷阱来,托丽娜只是在路过英雄石像鬼残骸的时候轻瞥一眼。
“你觉得他们收到信息了?”
“必然,这本就是看门犬的意义所在,所以我才说米莉森帮了大忙。”
“也是啊,据我了解调香师与这些东西关系颇深。”
瀑布看不到尽头,让人也显得渺小,只知道这上面是一条大河,具体通向何处全然未知,反正是没办法凭人力爬上去的。
哗啦啦——
溅起的水珠落在唐恩盔甲上,很快就让这身失乡骑士甲湿透,而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石棺,伸手一指:
“就是那个,特殊的石棺能逆流而上。”
托丽娜扭头看去,水潭中的确有个石棺,乍一看很不起眼,起码在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我常常好奇,你是从哪知道这么多隐秘的,至少我没有听说过。”
类似的问题唐恩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而且你当真不知道?
他懒得故作深沉,只是淡淡答道:“早说过,我无所不知。”
或许这种平淡最为装逼,托丽娜撇了撇嘴,心说有什么好得意的,便一起来到石棺旁。
石棺不大,三人挤一挤倒勉强能行,到了这种时候,唐恩也不会矫揉造作,干脆自己躺在最下面,让托丽娜躺在自己身上。
“你确定这么安排没有报复的意思?”托丽娜斜眼看着唐恩,有种说不出的怨念感。
“怎么可能,莫非你想让我压在上面?”
托丽娜嘴角抽搐了一下,漫不经心的答道:“有什么不可以,反正……算了,躺就躺吧。”
牢骚之中,两人依次躺了进去,当棺材板合上,原本并不起眼的石棺表面释放出红色的光芒。
好像是文字,也好像是符文,就在瀑布之前,这些文字形成了通天之阶,彷如重力魔法一般将石棺给抬了起来,就这么慢慢向上游飞去。
站在水潭中的米莉森微微张开嘴巴,还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情,这条‘密道’超乎她的想象。
托蕾忒吃完了最后一颗果子,被动静吸引抬起头来,她就没有米莉森那种感叹了,摇晃着脑袋,左看右瞧。
咦,唐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