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淡淡腥味的海风让枝叶茂密的圣树哗哗作响，同样也吹拂到了岸边，扬起黄金树守卫与熔炉骑士的斗篷。
废墟似的小镇中，几十具无头尸体流出的鲜血浸透石缝，从装束看，他们的盔甲比寻常罗德尔骑士更加华丽，显然身份不一般。
但他们死了，死在自己的人剑下。
莫拉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向着熔炉骑士的背影行礼：“奥陶琵斯大人，如您所愿，军中的虫豸都清洗完毕。”
如唐恩所料一般，熔炉骑士果真进入了罗德尔军，只是这种快刀斩乱麻的速度超出设想。
没有阴谋诡计、权力争夺，他们只是找到了两位率军的黄金树守卫，然后对这群开战前暴躁，失败后又惊慌的虫豸举起屠刀。
开什么玩笑，突遭失败就撤退，这是要把黄金王朝给埋葬吗？至少两位黄金树守卫，不愿意在主力未损的情况下承认失败，而熔炉骑士的出现给了他们说服自己的理由。
再让这群虫豸乱搞，大家就一起完蛋吧。
“很好，这样几乎崩溃的士气就会恢复，斩断了爪牙，他们也无法触及下层士兵。”奥陶琵斯轻轻点头，他是直接闯入的军营，然而想要将他拿下的人已经死了。
没有迈尔斯，无人能够将他压制，而这两个黄金守卫可是当初一起征服交界地的战友，气急败坏之下站在哪边根本不用问。
“我觉得在圣树围堵只是浪费时间，咱们应该立刻带兵回罗德尔！”凯尔勒斯更加激烈，急匆匆的说道：“补给只能维持十天，在这里待下去不是办法。”
“会有人把补给送来的。”
“谁？那些贵族可不会乖乖听话，就算咱们能逼他们让出一些权力，他们也会暗地里下绊子。奥陶琵斯，你已经太久没和这些人打交道了，自从拉达冈继位之后，一切都与葛孚雷王时完全不同。”
“我说会，那就一定会。”奥陶琵斯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直接带兵夺权，我可没这么无谋。”
两个黄金树守卫想了好一会儿，脱口而出：“你们联系了赐福王？”
“错了，蒙葛特可没有资格调动数名熔炉骑士。”
不是蒙葛特，那……
凯尔勒斯和莫拉斯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收缩的瞳孔，想到了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葛、葛孚雷王！
难怪这些散落各地的熔炉骑士重新集结，难怪他们会插手罗德尔的权力斗争。
“赐福王也知道这件事？”
“当然，他是王的子嗣，没有必要瞒他。”
两个黄金树守卫吸了口气，除了惊愕，余下的全部是兴奋。
火山官邸兵败，日荫城被毁，仪典镇再败，现在这个烂摊子无人能够解决，已经超出了赐福王的能力上限。
黄金王朝摇摇欲坠，这时候需要一个强大的存在站出来，将黄金树的力量拧成一股绳，而这个强大存在仅有两人罢了。
拉达冈或者葛孚雷，即便后者已经被驱逐，成为了褪色者，可玛莉卡渺无音讯，现在连噩兆之子都被征兆，谁还在乎这些呢。
况且，褪色者本身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如此，我们就放心了。”莫拉斯握拳，浑身战意浓浓，“有了葛孚雷王和诸位熔炉骑士，大不了再来一次黄金征服！”
“那就帮我再清除不听话的人，将这支大军牢牢握在手中。”奥陶琵斯一甩披风，知道有的人，这两个并没有解决。
“好，那些不能碰的人，我也帮你杀了。”黄金树守卫提起了大戟，此一时彼一时，反正以葛孚雷的性格，必然血流成河。
“敢问，王者何时归来？”
熔炉骑士望着眼前巨大的圣树，嘴角裂开，头盔下的脸上充满了愉悦。
“很快。”
……
第二日清早，唐恩正戴着围裙，在树屋狭小的厨房内做着早餐。
这些年来他要么吃干粮，要么有梅琳娜做饭，厨艺早就生疏，可也正因如此，做起黑暗料理来才得心应手。
将不知道是什么蛋的液体与肉块、面粉混杂，学着梅琳娜的模样在平底锅上煎，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再拿起装盐巴等调料的盒子，管他三七二十一，就往里倒。
用量全凭心情，很快锅里就散发出一种复杂的味道。
“还没有做好吗？”瑟濂裹着被子在床上扭来扭去。
“别急别急，快好了，话说您还不起床吗？”
“懒得动，反正现在有你在，杀人也好，家务也罢，都有你去做。”
你比我使唤梅琳娜还恶劣啊，连忽悠都免了。
“话说，你不是喜欢大半夜起来研究吗？”
“没什么有趣的课题啊，像双源辉石植入这种工程太大了，得慢慢想，我怎么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草！
唐恩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的老八秘制馍已经焦黑，聊天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把它煎糊了，本能地从旁边水缸舀了烧清水倒进去。
呲——
滚烫的锅被水一浇发出轻微的嗤响，然后立马从煎馍变成了黑色而不可名状的浓汤。
唐恩脸色僵硬看了眼，并没有将之倒掉，反而拿过一个大的陶碗倒进去。
瑟濂已经起了床，正拿着木梳整理头发，满头青丝如瀑布般垂下，足以让任何女人羡慕。
唐恩看了一眼这背影，心想老师的性格如果不那么奇葩就好了，多么文静、优雅的一个女人，结果是个疯批科学家。
“咦，老师您的头发变长了？”
作为钢铁直男，他这才注意到原本披肩的黑发已经及腰，昨天竟然没看出来。
“啊？果然变长了诶。”瑟濂自己也没注意，捞过来一看，顿时皱起眉，“徒弟，拔刀帮我切了吧。”
“算了吧，长发挺好看的，切了多可惜。”
瑟濂转过头看了唐恩一眼，有心想教导他别在乎外表，可觉得这徒弟怎么都不开窍，便轻轻叹了口气。
“你喜欢长发？”
“算是吧。”
“那就不切了，让你心情好点也总归不错。”瑟濂拿起一根白色的布条，将长发束起，起身来到桌前，俯下身闻了闻桌上的陶碗。
唐恩本来有些心虚，准备甩锅给她，结果却见瑟濂一拍手掌。
“好香的味道，果然还是你的厨艺我更喜欢一些。”
……
唐恩嘴角抽搐着，半晌憋出一句：“您喜欢就好。”
他已经彻底服了瑟濂的味觉，有时候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大厨，只是普通人不懂欣赏罢了，便坐在瑟濂对面，用手撑着头，看她用勺子一口一口吃着煮烂了的不明黑色物质。
“你不吃吗？”
“吃过了，看着你吃就好。”
“哦，那你慢慢看。”
瑟濂并不在意，要是换成菈妮，保准一口都吃不下，而换成梅琳娜，则会悄悄警惕的看着唐恩，防备对方整自己。
但魔女就是一边吃，一边掏出笔记来看，偶尔还写上几笔，等全部吃光，随手往旁边一放，唐恩很自然的拿过空碗，跑去厨房清洗了。
这日子又像回到了魔法学院，那时候唐恩还很稚嫩，任何一个魔法教授都是需要仰望的存在，是瑟濂提供了庇护，并一路送他前去盖利德。
“徒弟，你觉得这种日子还不错吧。”
瑟濂的声音传来，唐恩扭头看去，见魔女依旧低头写着笔记，阳光从窗外照入，将婆娑树影留在地板上，而海风卷动轻纱窗帘，与专注魔女一同构筑了美妙画面。
看了一眼，唐恩又继续冲洗着盘子，头也不抬的答道：“还不错，让人感觉时间也随之慢了下来。”
“所以有时候我在想，我俩不去做那么多破事，随便找个地方，就这么生活下去也不错。”
唐恩的手稍稍一顿，随后知道瑟濂又在开玩笑了，她不可能放弃理想，更不可能干涉自己的路。
“我倒是有点想，不过您又开玩笑。”
“不算玩笑，起码有37.5%的认真，原因暂且未知。”
唐恩顿时扭过头去，看到瑟濂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同为湛蓝的四眸相对，时间仿佛如轻轻泛起的窗纱般放慢了脚步。
唐恩看出了瑟濂的认真，心说铁树开花之后，顽石也要碎开？
可他知道瑟濂不是这样的，这个老师比自己还任性，想做什么立刻就会做，属于极端理性与极端冲动混合的人格。
“要是隐居起来，你要的观察实验可就没办法做到了哦。”想了想，唐恩还是开了个玩笑。
“你可以跟我做呗，起源魔法师本身也是个优良的观察素材。”
唐恩眨了眨眼，感觉兰斯桑克斯犹在眼前，可是与那头死龙的调侃不一样，瑟濂是认真的。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刚巧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扣响，唐恩下意识看去，等回过头来，瑟濂已经低头看书，搞得他酝酿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老师，你这个提议……”
“这些尊腐骑士来了，赶紧开门吧。”瑟濂扣上笔记本，站起身来，正当唐恩以为这只是个玩笑的时候，她又补了一句：“哦对了，刚才我那话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