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唐恩的确厌恶腐败,这玩意是所有生者的敌人,他和菈妮也没打算让交界地种满恶心的脓包和蘑菇。
但为了大局作想,至少现阶段没有利益冲突,一切都可以放到击败黄金树之后再解决,且让它们在活些日子。
‘但偏偏跟我过不去啊。’
唐恩有些恼火,桂奥尔的事情就够让他头大了,本来顺路接两个人,然后等风头过去后悄然解决飞龙的问题,没曾想腐败眷属又跳出来了。
亚历山大是他的小弟,米莉森的身份也不一般,唐恩总不能当做没看见吧。
哪怕不把这些私人感情计算在内,光从大义来讲,腐败眷属要做的事情也与他的路相违背。
用屁股想就知道,那群皮皮虾就是想让腐败神祇再临,上一次失败了,没想到过了十年又卷土重来。
“盖利德的事情有些复杂了。”唐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幅苦恼模样顿时让兰斯桑克斯来了兴致。
“要不要我帮你分析分析?”
“用不着,让我好好想想,你帮我去问问大壶还有什么话说。”
唐恩始终没有相信这头龙,即便后者无害,但也不至于将自己的计划与人分享,龙女有些不爽的离开,他干脆蹲下,溅起一根树枝,画了个盖利德地图。
绞尽脑汁,他将已知的情报纷纷标注出来,很快,地图就被划分出几个区域。
飞龙在北,红狮子占据了其他区域,腐败眷属应该在沼泽,那是一种本能的吸引,而地下还藏着个鲜血王朝。
他将树枝扔下,目光聚集于北方,自言自语道:“飞龙暴虐而记仇,它们的动机无外乎是看拉塔恩受了伤,想借机报复,至于为什么和兰斯桑克斯打起来,里面绝非小摩擦那般简单。”
具体什么原因,那头爱装糊涂的古龙说了,但没有说完整,一定还有秘密,只不过飞龙决心很大,连土龙都敢联合。
“腐败眷属动机则简单的多,无非想完成十年前的夙愿,但碎星将军没疯,它们的首要想法应该是想得到米莉森,等盖利德大乱再趁乱混出去。”
“至于这鲜血王朝……”唐恩迟疑了一瞬,蒙格这个男桐说他野心勃勃吧,这么些年也没怎么搞事情,说他潜伏吧,又以血指为触手渗透进褪色者之中。
至于他想做什么,唐恩唯有换位思考,想来想去,只觉得一个健康的拉塔恩对蒙格而言,不亚于达摩克利斯之剑。
要是碎星将军知道艾奥利亚决战是他引起来的,怕不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头给打烂。
“不妙啊,这三方隐隐有合流的迹象,他们都想干掉拉塔恩。”唐恩自嘲一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抛开交情不论,这三者都是妖魔鬼怪,杀拉塔恩也就罢了,盖利德必定被搞得生灵涂炭。
唐恩有些犯愁,从一个冰冷的谋划机器而言,这么做有很大好处,至少推波助澜,整个交界地的目光都会集中在盖利德,卡利亚便能闷声发大财。
可我总有些不甘心啊……
如此一来,十年前他岂不白死了,而且亚历山大和米莉森又该怎么办?
怎么做?要不要咨询菈妮的意见?要不要牺牲几十万价值极低的生命去推进整个进度?
唐恩有些迷惘,理智与感性在冲突,这并非什么心慈手软,而是踏破底线就无法回头。
“想好了吗?”这时候兰斯桑克斯去而复返。
“没,无论怎么选都有利有弊,所以才举棋不定。”
龙女怔了片刻,随即笑出声来,如同有些理解唐恩的纠结,她活了太多年,类似的情形也遇到过。
“既然无法决定,就按你直觉来吧,有时候太理智的人可以成为大人物,却成不了王,他们总欠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气量,以及义无反顾的勇气,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些个圆桌褪色者不能成事吗?”兰斯桑克斯显然观察了许久,笑着答道:“他们有的太蠢,有的太聪明,总喜欢牺牲别人来达成什么大义。”
唐恩眉头一皱,倒不是这嘴炮震撼心灵,而是从这话发现了一个自己没考虑到的东西。
如果是百智爵士,那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最利于自己的一方面,什么朋友亲人,统统可以成为牺牲品,大不了悲伤几分钟罢了。
“你这话说得对,我刚刚才在宁姆格福嘲讽过某人,自己却陷入思维怪圈了。”唐恩仰头大笑,他并不喜欢纠结,只是有时候谋划太多受到了反噬。
“我每次都舍易求难,但每一次都能摁着聪明人暴揍!”
真要极致的理智,他干嘛去招惹菈妮,干嘛带着瑟濂离开,要知道在利己主义者眼中,除了自己以外,全都标注了价值。
“我喜欢你这种洒脱,不动脑子的惹人厌恶,太爱动脑子的引人警惕。”兰斯桑克斯忽然不笑了,脸上充满了认真,像是更加了解这个男人。
“我不需要你喜欢,没你提醒,我也会做出选择,就如以前一样。”唐恩果断怼了回去,区区几分钟之后又恢复常态。
十年前,他的选择很蠢,但时间证明那是正确的,这就是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话说那个大壶还有什么事没讲?”
龙女也是个敞亮人,见他做出决定,也没纠结刚才的话题,答道:“倒真有一件事,它会给每个勇士一件礼物。”
唐恩立刻想起来了,这大壶好像会送个护符,仔细想想,这奖励来的真‘容易’。
“要不你再跟它商量一下,就说我再接它几拳,能不能多送两个礼物?”
已走出几步的兰斯桑克斯回过头来,脸上带着错愕,分明发现这男人本性暴露,抛开实力与智商不谈——
“你脸皮可真厚!”
……
盖利德,红狮子城。
这座城市建立在一个大岛上,与陆地由一座桥梁链接,作为碎星将军的居所,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朴素风格,看起来没有半点宫殿的模样,仅仅是一座军事要塞罢了。
灰白的墙壁,棱角分明的建筑,还有城墙外大片开垦的农田,毫不夸张的说,红狮子城比史东薇尔还要险峻。
只要将那座大桥摧毁,敌人围上一百年也不一定能攻陷这里。
哗啦啦——
海水拍击在崖壁上碎裂成白色浪花,而拉塔恩站在窗前,闭着眼倾听这惊涛拍岸之声,哪怕在猩红侵蚀最痛苦的时候也能让他平静下来。
今天的碎星将军没穿甲胄,一张国字脸显得无比威武,长袍袖口,则露出些许腐蚀的痕迹。
抚摸着伤口,他下意识的露出几许苦笑,这些年来倒有些理解玛莲妮亚了。
那种痛苦连自己这么个男子汉都受不了,更别提玛莲妮亚忍受许多年了,顺带也理解了米凯拉有多么重要。
“所以,她真是来找米凯拉的?”将军轻轻摇头,那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没有米凯拉,玛莲妮亚也活不了多久。
他记忆有些模糊,依稀记得唐恩好像提过这事,只是当初箭在弦上,无论什么理由自己都不可能后退,如今冷静下来,反而有些气闷。
“他吗的,谁敢把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害的盖利德差点终结。”
与女武神一战他无怨无悔,那是王者的对决,可有人耍小聪明,让一个没有称王之心的半神与自己死斗,那感觉就很不爽了。
哼,要是被我知道是谁,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将军狂怒,然后很快就龇牙咧嘴的扶住窗沿,扭曲而痛苦的埋下头喘粗气,这也是后遗症之一,每次情绪波动太大,猩红腐蚀就会发作。
到底是钢铁猛男,拉塔恩没过多久就恢复气力,拉过板凳一屁股坐下,不停地深呼吸。
“该死的,最近连酒都不敢多喝。”
痛觉在消退,但几许怀念又涌上心头。
唐恩已经死了,连骨灰都未曾剩下,那拔刀自刎的一幕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中出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找出幕后黑手,也是告慰好友。
若没有他,自己最好的下场就是变成疯子。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笔挺的红狮子骑士走了进来。
“将军。”
“是奥加啊,今天又有什么事?”拉塔恩起身,并没有半点痛苦的残留,作为男子汉,他讨厌展露出自己的虚弱。
他这十年来可不是躺在床上养伤,该做的事一件都没落下,还时常去城外帮残废老兵收些麦子,权当活动身体了。
“将军,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一下。”奥加看到拉塔恩额头的汗水,知道他又发病了。
“一个男人,废话太多,我不是常常告诉你吗,哪怕双腿被斩断,爬也要爬到终点。”
如钢铁般坚硬,哪怕近距离接了猩红之花,也未曾后退。
“惹您不快了将军。”奥加行了个骑士礼,将几份文件放在了桌上。
“经由这段时间的观察,我确定,一些敌人已渐渐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