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任只老实了几日就忍不住了。
他知道赵敛夜里不在,料想也没有人敢和赵敛说什么,就继续把女人带进军营。
步军司的虫子叫得软,唐任怀里妓女的歌声更软。他高兴得脑子都昏了,不仅要听歌,还要当众强吻女子的嘴唇,脱她的衣服。
他旁边站了不少士兵,都是原来爱躲在唐任帐子外面听琵琶声的色种。军营里看不到几个女人,这些士兵以前就指望着喝点唐任的肉汤,现在又能看到活春宫了,他们哪能放过呢?
“大将军!”唐任手里的小唱脸红透了,“这里人多,还是进去再听曲吧。”
唐任被嘿嘿笑,对周围一圈人甩袖子:“都滚,我要和我的小美人进洞房了。”
他才拥着妓女进帐,突然听秦书枫在外面呵斥:“你糊涂了,才好了几天,怎么又带人进来?!”
帐外小兵见步司都虞候来,吓得都跑开了。唐任却不知所畏,他大摇大摆地探出脑袋:“怕什么,天都黑了。”
秦书枫板着脸训斥他:“你就这样管不住自己,非要把妓女带进军中?你不知道步司新来了管军?”
“你是说赵二?”唐任大笑,“他夜里又不在,你怕什么?我都不怕!”
这么多天,他已经完全摸清了赵敛的性子。赵敛果真是懒怠,连步司的苍蝇都不管,还能管他带女人进来?遂更加不屑:“放心吧,有什么要紧。”
秦书枫见他要回去鬼混,一把拉住他的手:“我没和你说过赵敛是什么样的人吗?他做惯了欲擒故纵,放着你不管,是为了更好地捉你!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遍,你还是无所谓?”
“欲擒故纵?”唐任笑笑,推下秦书枫的手,“也许从前在延州是,但赵敛在珗州绝不会如此。珗州那么多人压着他,他怎么敢为所欲为?你放心,你放心。”
“我放个屁的心!”秦书枫气得怒吼,“赵敛初进步军司,就盼着立个大功,你他妈还是个蠢脑袋,等着他来抓你?!”
唐任有些不耐烦了:“什么叫我是蠢脑袋?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你不知道?”他烦躁地卷起箭袖,“我跟你结友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我生平无甚爱好,唯这一条,你也不肯容忍?”
秦书枫强压着怒意,瞥眼见黑暗处仍有小兵窥视,骂道:“还不滚!谁再偷看,全部按军法处置!”
那些个小兵怕得摸黑逃走,叫唐任更不快了。他为什么准许小兵在边上偷听,不就是享受这样的刺激感吗?反正他做得高兴,边上人也听得高兴,有何不可?现在秦书枫把人赶走了,他还有什么颜面呢!
“够了没有?你怕赵敛,我可不怕!以前能做,凭什么他来了就不能?步军司所有的事务都是你管,说好听了他是副都指挥使,不还是什么权都没有?我真不明白你怕什么!”唐任越说越火,“你要是不想管我,那就别管,在这里骂我一通是什么用意!”
秦书枫觉得不可思议:“你真是脑子蠢,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唐任生平最烦人说他蠢,越说他越要反抗。他说:“我习惯了,改不掉了!出什么事都是我的过,跟你无关,总成了吧?”
“我不是怕麻烦,我是怕你被别人抓了把柄!军中到底是不能……”
话未说完,帐子里传来娇滴滴的一声:“大将军!”
唐任心都软透了,哪管什么过不过、把柄不把柄,全都弃之度外。
“行了,就这一回吧,下回我不在军中了。”说完,他立刻转身去帐子里消遣。
秦书枫有什么办法?到底是他纵容的唐任,总不好找人把那小唱丢出去。
他气得耳朵根子发烫,正好帐子里又飘出欢笑声,他更觉得羞耻了:“你且瞧吧,看赵敛会不会来管你!我是管不了了!”
唐任在军中度了整夜,其实醒来也很后怕。
他极怕赵敛知道,可转念一想,就算赵敛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总不能捅到官家那里去吧。分明是步军司内里的事,若赵敛因这点小事上疏弹劾,不就摆明自己没有能力驾驭步军司的将领吗?还得让官家亲自来管,那赵敛自己的脸也没处搁。
唐任越思考越觉得对,要真是被赵敛知道了,顶多是在军中罚一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能拿他怎么样?
想着,就更肆无忌惮,倒是比原先更放荡了。一连七天夜夜笙歌,还能有人比他还快活吗?没有人了。反正赵敛也不管。
*
赵敛知道唐任又在军中嫖妓了。
每一次嫖妓,赵敛的好侄儿谢有棠都连夜托人到韶园报信,问到底能不能抓人。赵敛觉得时机未到,压着谢有棠不准他动,气得谢有棠直打颤。
白日里,赵敛盯着伏雁军练兵,见到唐任时依旧是好言好语,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下午,他问谢有棠的功课,也依旧对唐任嫖妓之事只字不提。
谢有棠心里憋屈的,连书都背不好,满脑子都是“抓人”。
背完了书,他才问:“叔叔,什么时候把唐任捉了?”
赵敛不急不慢地说:“不要急,急什么?”
“我怕他以后都不干这事了,那时候我们怎么捉他?”
赵敛看着谢有棠写的字,感叹说:“你这字,真的很难让我信你读过两年书。”
谢有棠羞愧地说:“确实不好看。我们什么时候去捉唐任?”
“除了捉唐任,你想不到别的话跟我说了?”
谢有棠思来想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抓了?”
赵敛忍俊不禁:“捉了他之后,我们怎么做呢?”
“当然是把他绑起来示众,他那样的人,也能做管军吗?”谢有棠愤恨地捶了一拳自己的手掌,“大周管军如此,将来再想收复西北二州,做不到了。”
“绑起来示众,然后呢?”
“然后?”谢有棠想不出来了,“贬他去边疆。”
赵敛摇头:“去外面练枪吧,明天把书背给我听。”
谢有棠恼了,嘀咕着:“好叔叔,我们到底要等多久?等到唐任自己把事情闹大,才捉他吗?”
“是。”赵敛不急不慢地说道,“一回两回算不得什么,光步军司知道也算不得什么。得让全珗州的人都知道,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懂了吗?”
谢有棠似懂非懂:“我练枪去了!”
七月底,夏日的热渐渐散了,天开始要变凉。
赵敛算着,一月之期将近,他也该向官家交差,于是便同林珣说:“先前所罩的网,这时候可以收了。”
林珣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中午时,他特意叫大理寺正陈复到刑部去一趟。
大理寺同刑部其实是分不开的,有时公务相重,也确实需要大理寺官员去刑部处理公务。陈复本是大理寺不起眼的小官,今忽然得见刑部尚书,还觉得受宠若惊。
他头一回到刑部,心带几分敬畏,走路也发飘。才踏上刑部上楼的台阶,他就见到好几个穿紫服的官员,更是不知所措地到处叉手。
“这些都是刑部的上官,寺正不用拘束。”林珣温和说。
陈复口中说是,身子却更加僵硬了。他随林珣到楼上,腿哆嗦得发软,走路也慢,还得林珣停下来等他。
林珣纳闷:“我听说寺正原先也是在珗京长大的,怎么紧张成这副模样?”
“刑部有所不知。”陈复艰难地吞咽唾沫,“下官从前确实是在珗京长大,不过后来家中遭变故,一直担心受怕,胆子也不比从前大了。”
“哦,是如此。”林珣随意地晃手,“不必害怕,寺正若此时就吓成这样,今后还怎么做高官呢?请进吧。”
这便一同进屋。
林珣这间屋很是整洁,书卷摆得齐整,笔墨纸砚都合规矩地放,让人见了十分舒适。陈复原本害怕,到了这地儿,反而有所缓解。
“我就直接说了,寺正。最近步军司任了新管军,你知道他的,便是你从前同窗赵观忱。”林珣说。
陈复听了赵敛名字,低下头狠吸了一口气。
林珣见此,并不询问,只说:“步军司的兵籍很乱,又涉归刑部管的案子,兵部并不好多插手,所以我就接下来了。”
“是。”
“正好我前几日看到大理寺的札子,觉得你……”林珣思量片刻,“你字写得不错,大约也是可塑之才。朝中不能总用旧人,还是要多提拔提拔新人,所以叫你来了。”
陈复恭敬说:“多谢刑部抬爱,下官定竭尽全力。”
林珣安抚说:“你放心,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收收文书、写写字而已。把步军都指挥使司里所有的文书都收上来,整理、登录在案,就成了。我之前忙过一回,实在是忙不过来,得需你帮帮我。”
陈复叉手:“下官愿效力。”
“那好,你就先在我这里誊抄几份文书,等步军司收拾好了,我便带着你去再收。”
陈复一个人在刑部里抄案卷,抄着抄着,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不是步军司的案卷么,怎么还混进来殿前司的了?心里虽觉得纳闷,却也不敢多问。他本来就吃了家道中落的苦,再也不敢像年少时那般张狂了,旁人叫他做什么,他做就是。或许办好了差事,还能受林珣保举,并不差。
他这一抄就是三天,每天都至深夜,抄到腰酸背痛,身子都直不起来。
约在第三日入夜不久,林珣突然来叫他,说:“跟我去一趟步军司,有一套案卷出了差错,要找步军司的管军查对。”
陈复困到不省人事,心想哪来的差错?但还是迷迷糊糊地骑马跟着林珣去步军司。他也没问,反正就是去查个案卷而已,不还有刑部尚书带着他么?他只要在边上跟着,该说话时吱一声便好了。
就是走到步军司营帐群门口时,他听见一些匪夷所思的声音。
秋夜有点凉了,他被秋风吹得清醒,把那头管军营帐里令人面红耳赤的叫喊听得一清二楚。
“你听到了吗?”林珣忽然问他,“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陈复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欲要逃避林珣的目光:“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一转头,恰好撞上一个人。
夜色昏暗,远处的火把尚不能照亮人。陈复眯起眼很努力地辨认,大约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高大的人。再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是撞到谁了。
“赵……”他更加清醒了,清醒到不能再清醒,“赵节度使。”
【作者有话说】
竟然都两百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