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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七一 言不可尽(三)

望阙台 谢一淮 2805 2024-01-21 11:06:25

官家病了。

当日下午,两位相公分别去福宁殿问疾,都没见到官家的面。入内内侍省都知韦霜华拦着他们说:“官家身子不好,不赐对了。”

曹规全被拦的时候异常愤怒,说什么都要见官家,后来还是被人请了出去。张元熹则平静很多,见不到官家,他就去崇政殿拜见皇后,请皇后主持国政,明日垂帘上朝。

辛明彰在崇政殿里看奏疏,这是她唯一能够光明正大地参政的机会。前些日子她一直挂念群臣弹劾皇太子的事情,不知这些“忠义之臣”都说了什么太子的坏话,今日总算得见。她也亲眼看见了元清宫的贺词,兴许是谁别有用心,但这份心是使不上了,中秋宴不会如期,官家能不能醒也未可知。

“殿下,官家不豫,正是殿下罢免曹规全的最好时机。”张元熹说。

辛明彰笑笑:“罢免宰相,总要有说辞。张相公给我什么样的说辞?”

张元熹说:“曹规全利用职权之便,帮白玉馆获得接纳罪臣入贱籍子女之资格,并联合珗京府府尹扣留户籍,转入它地,私营营/妓,笼络地方禁军。崔伯钧也为他的朋党,可一同拿下。”

“都查清楚了?”

“崔显银已经被抓入大牢,正在审讯。他是个骨头软的,打一打就招了。至于曹规全,有王氏为人证,不会有差错。”

辛明彰却说:“除罢宰相要由皇帝来做,官家不豫,我想罢曹氏,并不好办。至于崔伯钧,他手里还有五万擒虎军兵权,不先罢官罢兵,不好动。”

张元熹听此,狠狠叹气:“殿下,机会来之不易,若不能在此时拿下曹崔二人,下一回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不要等太子灵前即位时再生事端。”

他急,辛明彰却不急。她慢悠悠地把元清宫的贺词翻面,反扣在案上,说:“再等等。”

第二日,李祐寅仍不能视朝,但早朝如期而行。没有人说皇后要来听政,诸位大臣到了垂拱殿,一见宝座后的珠帘,皆大惊失色。

皇后未至,便有人愤慨道:“陛下尚未痊愈,就有人在觊觎权位!难道是陛下说要皇后前来监国?”

说话间,辛明彰不急不慢地走进珠帘,倒没有因此而发怒。那大臣冷嘲热讽说:“中宫坐得住,臣站不住!”

“卿站不住?”辛明彰笑说,“刘梦恩,他站不住,赐座。”

刘梦恩果然端来凳子,放在那大臣面前。

辛明彰道:“坐啊,我倒是要看看,卿敢不敢坐这凳子?”

宰相还站着,岂有下面的坐着的道理。那大臣不敢说话了,低下头,乖乖拿好笏板。

见底下没有声音了,辛明彰才说:“陛下身子不好,由吾来替陛下听政。凡有国之重大决议,皆有吾转而报给陛下。陛下有言,我说话,和他说话,是一样的。请诸位卿家奏对。”

臣下面面相觑,这才有兵部尚书董淳出列,说:“殿下,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纪官人致仕,殿司管军有阙,不知陛下与殿下是否有殿帅人选?”

辛明彰说:“尚无。若诸位有举荐,不妨一说。”

董淳道:“臣以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应由资历深之武臣担任。朝中管军,论功绩,还是赵官人最高。殿帅之职,非赵官人莫属。”

当即就有人提出反对,冯迎说:“论资历,崔官人不比赵观忱低,怎么能叫做非赵观忱莫属呢?”

“冯右丞别忘了,近日私设营/妓案,崔官人家的五哥也参与其中,怎能再做殿帅?”

崔伯钧辩驳说:“崔显银尚未定罪,同我有什么干系?”

“崔显银能在地方私设营/妓,难道你不知道?你没有出力?”董淳冷笑说,“这时候说无辜,可没人信!”

崔伯钧说:“臣清白之身,陛下能见。旁人诬陷,我是一概不认!”

曹规全也说:“除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一事,当由陛下决断。中宫殿下虽监国,尚无任免三衙长官之权,可不要逾越。”

辛明彰并不恼,她说:“相公所言极是。我知道我的身份,不劳相公再三强调。除授殿帅之事,我会问过陛下。”

曹规全和崔伯钧也没什么话可回。

又说起刘宜成的事情,林珣说:“刘宜成勾结地方禁军证据确凿,有谋逆之嫌疑。其拒不承认,恶劣顽固。刑部认为,谋逆之罪,宜当弃市。”

听“弃市”一词,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曹规全也憋着怨气,此时他是想替刘宜成求情的,可只要稍稍动嘴皮子,便会有谋逆、结党嫌疑落在他头上。为了保全自我,他还是打算弃了刘宜成。

辛明彰看无人反应,便说:“自然。刘宜成已被罢去所有官职,又犯大错,就按刑部所提议的,弃市。”

底下窃窃私语,有人问她:“殿下,大周建国以来尚无处死官员之先例,何况弃市,是否要同陛下商议过?”

辛明彰没有答话,是赵敛回:“谋逆之罪,当夷三族。大周厚待官吏,不是给足了官人胆子,任他们有造反之心的。刘宜成如此大胆,弃市,并不算过。”

崔伯钧闻之大笑:“那如此,赵官人早在建兴元年就得亲眼看着父亲斩首于街头了?”

赵敛转身,斜睨崔伯钧:“崔官人还是没有别的本事,唯独诬陷人最厉害。”

“哼,诬陷?当初赵仕谋在家私藏甲胄,有谋反之嫌疑,陛下也只是在狱中赐死!说什么夷三族,要真是夷三族,你恐怕早就死了一回了。”

赵敛转回身去,坦然道:“多谢崔管军还记得当年我父亲的事,但两件事如何混为一谈呢?刘宜成是真谋逆,我父亲只是误会。”

崔伯钧嗤笑:“误会?不管是不是真谋逆,弃市都罚得很重!祖宗家法有言,不得杀官吏,难道你们想让官家背上千古骂名,将来无颜面见祖宗?!”

“刘宜成贩卖如此多脱籍从良的女子,若不严惩之,将来只会愈演愈烈!国之律法并非摆设,仕人官吏也不是带头破坏律法的!”

崔伯钧质问道:“赵大官人什么时候也会为那些贱籍请命了?你赵敛从小就是金玉堆里长大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荣华富贵、珠宝成山,家里不知多少奴籍人在!怎么,以为在西北呆了十三年,就真当自己是清白百姓了?今也还会为贱籍请命?你有什么资格为他们请命了!依我看,不过就是伪君子,过河拆桥,满嘴谎言!”

赵敛说:“难道为那些人请命是错?原来我大周朝的官吏,都是以压迫百姓为先?!脱了籍的算不算是良人?既然是良人,为何我不能替他们请命?你崔伯钧视律法于无物,不必用你龌龊肮脏的思想来诓住我。”

“太子殿下也有反律法,何不废之!难道说,这律法只为民而设,太子可以随意践踏?!”

“好了!”辛明彰厉声说,“这是早朝,不是二位官人吵架的地方!刘宜成罪恶深重,若只是流放,恐不满民怨。若弃市不成,还是赐死,至于其家人,一律发配边关,不作贱籍。”

“赐死?”崔伯钧唏嘘说,“大周从来没有赐死官员的先例!”

“大周没有赐死官员的先例,却有赐死谋反奸佞的先例!刘宜成私设营/妓,使明州禁军军心涣散、乌烟瘴气,再以此获利无数,算不算贪官污吏?太祖皇帝在时,凡贪官污吏,一律弃市,仍咎既往!何况刘宜成在官期间,无视法纪、无视天子,仅赐死,已经是无上恩赐了。”赵敛大义凛然说。

崔伯钧又是端笏对皇后,又是死死盯着赵敛,怨恨频出。他说:“处死官员,是不是要由陛下允准!”

赵敛说:“陛下不豫,如若这些小事也要问过陛下,那皇后听政不算是笑话吗?”

崔伯钧怒而指向赵敛,骂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大周姓李,从前、未来,都决不允许女人干政!国家大小事,皆由皇帝做主!”

赵敛盯着他满是茧子的手指头,轻蔑笑道:“乱臣贼子说我是乱臣贼子?请求废立太子的是忠臣,动摇国之根本的是忠臣,忤逆中宫皇后的是忠臣?为不臣者辩解的是忠臣!这难道就是你的忠奸之论?”

“荒唐至极!”

辛明彰微微挑眉,悠悠说:“崔卿忧虑,我能理解。不过陛下身子不适,御医说他不宜再过问国事。处死刘宜成乃是原先就商议好的,狱中赐死,已经是足够给他留颜面了。”

崔伯钧欲反驳什么,却被曹规全叫住:“管军,垂拱殿上,不可顶撞皇后。”

无法,他只得放下乱挥的袖子,叉手说:“请皇后殿下圣裁。”

辛明彰站起身,说:“原御史中丞刘宜成,犯滔天罪孽。陛下仁义,念其曾对大周有功,不予弃市,赐死于御史台狱。”

张元熹带头拜礼:“陛下英明,皇后殿下英明。”

出了垂拱殿,崔伯钧还在为处死刘宜成的决策愤愤。他几度回首垂拱殿,怨恨说:“何至于赐死!何至于赐死!”

曹规全冷冷地瞥了身后很远的赵敛、张元熹,说:“中秋将至,贺词未到,官家不豫。这一切都太巧了。”

“你是说,官家病得不对头?”

“对不对头,辛氏最清楚。”

崔伯钧心一咯噔,说:“莫非是辛氏看见了贺词?她在官家身边的耳目众多,恐比官家先一步看到元清宫绢书!”

曹规全脑子也乱,走了好几节台阶,说:“太子无德,妖后称制,殿前司兵权未定,你我噩梦缠身。官家在,我们还有日子过,官家龙驭宾天,你我还有活路吗?”

“相公。”崔伯钧朝他作揖,“事到如今,唯有清君侧,请嘉王入座,才是正道。”

“殿前司的兵权,崔郎一定要拿下。”

曹规全有了些办法。既然辛氏能出阴招,他们为何不能?只要能清君侧、定朝纲,就算是做千古罪人,也不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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