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英向银行请了半天假，和程明与程黎一起前往静静家，坐的是程明的摩托车。
第一次载老妈，程明的心里还是怪怪的。
“别靠太近，就在这边下车吧。”黎英小心翼翼地说道。
三人走进筒子楼里，楼下停着一辆从没见过的老普桑。
“三个人一起走太显眼了，小明你先进去，我和小黎再进去。”
程明打头阵探风，经过老普桑旁，侧头往车里望了望，里头坐着两个穿着花衬衫的青年男子，他们也在打量着程明。
他们是监视的便衣？
程明也没有多加停留，直接上楼。
咚咚咚——
程明轻轻敲门喊道：“有人在家吗？”
该不会还没回家吧？
“谁？”
屋里传来有些惊恐的女声。
“静静，是我，程明。”
“小明，你怎么来了？”
林静怡连忙打开门，又惊又喜地扑到程明怀里，眼角红了一圈，黑眼圈也有些重，脸色泛白，头发乱糟糟的。
明明也才一天多不见，却恍如隔世。
程明想到静静前晚到今天都处于担心害怕、甚至绝望的情绪之中，经历了寻常人一辈子都遭遇不到的事情，他心中难免涌起一股自责的情绪。
尽管程明知道自己并非全知全能，面对很多突发事件，无法预知，但他应该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程明的手放在林静怡的背肌上，很软，轻轻地拍了拍说道：“没事，有我在。”
林静怡把头探出屋外，左顾右盼之后说道：“进来再说吧。”
“等等再关门，我妈和小黎在后面？”
“诶，黎阿姨和小黎也来了？”
“嗯。”
“我家里的事情……”
林静怡欲言又止。
“多少知道一点吧，不然也不会这个点赶过来，但了解得不全面。”
黎英与程黎比程明稍晚一些，一到转角处就看到亲密的抱在一起的程明和林静怡。
害羞的林静怡立刻推开程明，跑到黎英跟前，强行打起精神问候道：“黎阿姨，小黎早上好。”
“嗯，早上好，没吃什么苦头吧？”黎英爱怜地抚摸着林静怡的脸颊问道。
林静怡摇了摇头。
四人一齐进屋，餐桌边的任梅撑着桌子站起来，和静静一样脸色惨白，四肢无力，险些跌倒。
林静怡和程明赶紧跑过去搀扶，坐回椅子上。
“黎英，你们怎么过来了？今天还要上班的吧？”
任梅的声音空洞、眼神涣散，没有精气神，也没有以往的热情。
“你家出了这档事，哪还有心思上班啊，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好待在家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跑？你应该懂规矩的吧？”
“唉，这个啊……”任梅懊悔地说道，“学军前天晚上到了下班时间都没回家，我一开始也没在意，这个月加班也是常事，好像是有一个大工程要交给他办，他终于看到升迁的希望了，结果市建局的廖秘书来传话，说市建局和学军出事了，让我去乡下避避风头。”
“我一开始哪里相信，但学军的电话打不通，廖秘书说我的卡里有数额巨大的赃款，让我保管好这张卡，别被纪检的人查到。”
“这卡里是我准备买房子的钱，有多少我都记得。但学军真的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我没怎么睡，上班的途中去银行查下余额，结果发现卡里的钱不对，多了个零，我顿时就慌了神，也没请假，立刻回家跟静静一起回学军老家。”
“然后就被人大义灭亲举报了？”黎英双手抱臂说道。
“嗯，早知道回娘家了，我爸妈他们肯定会保我们的。”
“跑跑跑，你咋总惦记着跑呢。”黎英弹了一下任梅的额头，叹道——“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干这种蠢事，你们是躲起来了，学军怎么办？静静以后怎么办？但跑都跑了，还被抓了回来，现在说这个也于事无补。”
“任梅，我认真地问你一句，那笔钱不是学军贪来的吧？”黎英一本正经地问道。
如果自身不干净，那谁都救不了他。
“他不是那种人，他做人就是太死板。不然也不会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小官，我早就让他辞职了，他就不是干这一行的料。要是当初和宏远一起下海经商，也不会有今天的破事。”
夫妻俩在体制内干了几十年，业绩平平，也无关系可攀，准备干到退休，却没想到出了这档事。
“当初哪里能知道现在的事呢，别以为开公司就能赚钱，宏远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好好地把房子卖出去，真不知道要背多少债务，现在不还是得乖乖回市建局上班，小明说他昨晚也没回家，多半也是要栽个跟头，学军平日里有得罪什么人吗？故意陷害他？但花这么大手笔整他还真是下血本。”
“他那倔脾气，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在家也没少骂领导。”
“是谁给你的银行卡转账的？这个总能查得到吧？”黎英追问道。
“是局长夫人给我转的，这一次也是她主动向纪检举办的，举报局长出轨婚外情、贪污受贿，自己不想再和他狼狈为奸。”
“啊，居然是她吗？最近大义灭亲的人这么多？”
黎英捏了捏眉心，露出无奈的表情，好像又形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闭环。
“这件事情就放一边，你们吃过早饭没有？”
“还没，昨天中午在老家那边随便吃了点，昨晚到今天早上都没吃，没胃口。”
“这怎么行，难怪你连站都站不稳，我给你们简单地做一点吃的，静静来帮我打下手。”
“好的，黎阿姨。”
虽然老妈问了不少细节方面的事情，但程明还有很多事情要问清楚才行。
“任阿姨，除了昨天，你最近一次查银行的存款是什么时候？”
“静静中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去看一下这些年攒了多少钱，要买多贵的房子。”
“是一次性给你转过来的？”
“好像是分四次，一星期一次，数额越来越大。”
这笔巨款，再加上让林叔叔这个月很忙的大工程，该不是工程款项直接打到个人账号上了吧？
“那张银行卡是林叔叔的工资卡吗？”
“不是，是我们专门办的，拿来攒钱的。”
“知道这张卡的人多吗？”
“不多。”
“亲戚知道吗？”
“一些亲戚是知道的，借过钱给他们。”
“是哪个亲戚举报您和静静？”
“学军他哥，就是静静大伯。”
“你们家和他们家关系怎么样？有过摩擦吗？”
“没有，关系还算可以，他儿子大学毕业，准备考公呢，今年过年的时候还给我们家送了礼，让我们帮衬一下，但我们哪有那能耐，就没收。”
虽然时间点提前了两年，但是陷害的手法应该没变，甚至连任阿姨和静静的表现都如出一辙吧，错误的反应过度坐实林叔叔的罪行，恐怕会让采证的时间大幅缩短，最后无力回天。
“局长肯定是有贪污的，出轨也是真的。”程明笃定地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证明林叔叔的清白，防止有人把脏水泼向林叔叔，把他一起拖下水。”
程明可不记得这一位局长有被翻案。
但程明也不知道林叔叔为什么沉冤得雪。
是任阿姨不放弃，坚持上诉，最后找到关键证据。
或是当年的从犯良心发现，主动坦白呢？
程明不得而知，在前世，沈筱姐是这个案件中的关键人物。
但这一世的沈筱还在程明的店里忙前忙后。
当初把外挂打包卖给温师兄，拿到了沈溪的救命钱，程明也曾想过让沈筱在叶斌松身边当卧底。
那叶斌松对程明家乃至静静家的威胁不敢说不复存在，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但程明还是没狠下心，或者说没舍得那么做。
程明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并不想当玩弄人心的人渣，沈筱也确实帮了他很多忙，留在自己身边，总比让叶斌松祸害了好。
不仅仅是身体方面的伤害，也有心灵方面的，就算程明威胁沈筱去当卧底。
她的心智是否足够坚强呢？
能坚持到林叔叔事发的时候不崩坏吗？
精明的叶斌松会发现沈筱的卧底身份，从而不让她知晓关键情报。
“静静的大伯家绝对有问题，不管他们是为了给儿子的未来铺路，故意做出大义灭亲的姿态，还是单纯的报仇，亦或是被人给收买了，任阿姨，你这边尽量把银行的转账记录打印出来吧，也把你们平日的工资和开支都列出来，赃款还回去了吧。”
“整张银行卡都被当做账款收走了，包括我们的积蓄在内。”任梅心神憔悴地说道。
“啊这……”
“任阿姨，我可能知道主谋是谁了？”
“谁？”
“叶叔叔，叶斌松。”
“他，为什么？我和他们家已经很久没往来了，他不是和你爸在一起开公司吗？”
“其实……”
程明把叶斌松的所作所为跟任梅说了一遍。
“他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你爸和你妈离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肯定有影响吧。”
“他们三个以前结下过梁子吗？”
“这个我也不懂，我爸卸任董事长后，又回市建局里当顾问，直接给局长负责，恐怕是想把我爸也给一起整进去吧。”
林叔叔的事情提前了两年，恐怕也与老爸全身而退有关，看来叶斌松想要的不仅仅是公司财产，更想要他们家破人亡。
明明知道真凶是谁，或者说是主谋，却让人无从下手啊，抓不到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