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曦这边给了赵泽瑾一个眼神示意他忍忍, 现在不是训孩子的时候,另一边还得哄着这委屈巴巴哼来哼去的小崽子,简直想一手一个给他俩扔出去。
也不知是否是这两人感受到了她强忍着的火气, 这接下来倒是没斗鸡似的唇枪舌剑, 就是一句话都没说。
景曦倒乐得清静, 悠哉悠哉地在中间充当隔音的屏风, 并且享受左右俩人给剥的各种水果。
结果不知怎的那南祁的淮王袖着手便溜达过来了,不出意外又招来了一堆眼珠子。
赵泽瑜正处于和赵泽瑾怄气的时候, 一看见周征又想起来他们俩那异常的还瞒着他的地方, 可算找到了个软柿子, 一掀眼皮没好气地道:“你过来作甚,还嫌我今日出的风头不大?”
他话还没说完,腰间软肉便被景曦拧着转了一圈,转得他龇牙咧嘴的, 景曦却斥他:“怎么说话呢?淮王殿下方才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谢也就罢了, 这是什么态度?”
而后景曦便落落大方地道:“多谢淮王方才救下我们小瑜,来日定重礼以报。”
周征一过来赵泽瑾便正襟危坐了起来,如临大敌,景曦作为这里唯一一个正常人感觉自己承担了太多。
她分寸拿捏得极好, 既顾着礼仪对周征以礼相待又微妙地表示了赵泽瑜与他的距离感, 往昔周征没注意过她, 今日方才发现原来这位竟也不是个简单女子, 难怪能拿捏住赵泽瑾让他上一世到老都没开得了后宫。
他不由得怜悯地看了眼赵泽瑾,男人的爱和欲素来是分开的,更何况是九五之尊,也不知这位秦王妃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管住了他。
一时间周征脑海里飘过了几种比较惨烈的画面, 想得自己浑身都激灵了一下。
赵泽瑾尚在因为景曦这句话中一目了然的划地盘行为而心情大好,并不知眼前这头他时刻担心拱自家白菜的“猪”正在怜悯他日后在母老虎手下的日子。
赵泽瑜一脸愤懑,有心想跟景曦说说周征这混蛋东西不知道坑了他多少次,现在还跟他哥神神秘秘地瞒着他什么——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出来他哥和周征某些时候带着的一种说不上是什么的共同气息。
反正赵泽瑜十分不爽。
可谁料周征还正了正衣冠,十分正人君子地拱手道:“秦王妃安好,之前便听闻秦王妃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将军,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产,在下有礼了。”
赵泽瑜:“……”
周征这厮好生狡猾!这副嘴脸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周征有正人君子、彬彬有礼的时候,怎么这会儿拿出来糊弄他嫂子了?
“嫂嫂你别被这流氓骗了——嗷!”
景曦眼疾手快地把一块糕点塞进赵泽瑜嘴里,颇带歉意地道:“淮王殿下见谅,小瑜孩子心性,难免心直口快,冒犯之处请多包涵。”
周征十分大度地打开扇子轻轻扇了下,好一番翩翩公子的风度:“无妨,我与这位小友投缘,见他情况危急,前去救人乃是分内之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我面前无辜丧生见死不救吧。”
赵泽瑜:“……”
放屁!你见死不救得少了?
景曦一番试探下来觉得这位淮王是个温文尔雅、说话做事颇有章法、令人心生好感的男子,实在是怀疑赵泽瑾看这位不顺眼是雄性生物之间的敌视互斥,不由得有些嫌弃地看了赵泽瑾一眼:你看人家多大度。
赵泽瑾:“……”
他第一次和赵泽瑜一样有种被噎得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感。
所幸周征点到为止,没有再无意义地寒暄下去,直奔方才的主题低声对赵泽瑜道:“你也知道你今日出的风头大,热血上头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早知如此我便不会将马让给你。”
赵泽瑾蓦地插进来道:“淮王殿下,此事回府我自会同小瑜分说,多谢你的提醒,不过不需要。”
周征平淡地注视着赵泽瑾,蓦然道:“你在怕什么?”
赵泽瑾下意识地看了看景曦与赵泽瑜,旋即又将头别了过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听他这般说,周征古怪地笑了两声:“好,就当你不知。那你别告诉我这笨蛋没看出来始作俑者是谁,你也没看出来。”
赵泽瑜蓦然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赵泽瑾眸中似有火光,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非要现在对着小瑜说这些吗?”
他们虽说得不明不白,可排除赵泽恒,再排除虽然不知为什么但很明显一直再针对他的北燕,结合赵泽瑾语焉不详甚至不想告诉他,赵泽瑜只略想了想便明白了所谓的“始作俑者”是谁。
是啊,赵泽恒在之前那一场赵泽瑾的设计中已然伤筋动骨,陈肃老奸巨猾,也绝不可能在短短这不到一月内便再度兴风作浪。
赵泽恒想要给马做手脚,必然要经过御马监,并且让禁卫军将这匹马牵给他。
若说金吾卫是帝王的眼睛和手,暗影是帝王隐形而见血封喉的一把刀,那么禁卫军便是皇帝贴身的盔甲,只巡逻守卫皇城。
这样的禁卫军能这般轻易地被赵泽恒收买吗?这中间经过许多人,又是这般大的盛事,盘查必然十分精细,帝王会根本不知情吗?
赵泽瑜虽然素来不信任皇帝,总以最坏的想法揣度皇帝,在猜出皇帝有意纵容赵泽恒害他的事时仍是有些意外。
可他脑子中觉得意外,奇异的是他也没什么愤怒的感觉,似乎从情感上他早已知晓皇帝想要对他下手了。
将赵泽瑜愣了神,赵泽瑾忍不住对周征怒目而视:“周征,你不要欺人太甚!”
周征冷笑一声:“我以为我前日已然对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还如此冥顽不灵,想将他养成一个废物?还是只会躲在你羽翼下咩咩叫的小羊羔?”
赵泽瑾怒火中烧:“你没有资格管,我只要我的弟弟康健喜乐,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周征却没理他,反而走到赵泽瑜旁边。景曦自己还听他们说得云里雾里的,急忙过去拉住已然捏紧了拳头的赵泽瑾,以免今日除了大启主礼官杀马外再出现像是大启秦王殴打南祁淮王这样的劲爆场面。
赵泽瑜一把抓住周征:“你前日对我兄长说了什么?你们从前便认识?你们瞒了我什么?”
周征却漠然地看着焦急想知道答案的赵泽瑜,将他扯着自己衣襟的手拽开:“既然你已然怀疑了,那我便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周征的友人是一个强大冷肃、理智成熟的强者,不是一个整日围着兄长讨奶吃的娃娃。现在的你,没资格做我的友人。”
倘若赵泽瑾手里有一把刀,那么这刀想必现在已然端正地插在周征的心口中了。
周征像是江湖中人那样突然抱了一下赵泽瑜并拍了他后背两下,接着道:“想知道所有的事吗?那就变强。”
旋即他便松开了赵泽瑜,走回南祁使臣应处的位置前还当着所有注意这边动静的人的面风骚地抛了个媚眼。
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看看赵泽瑜僵住的身子,再看以赵泽瑾的修养都止不住的愤怒,估摸着是周征对赵泽瑜说了些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话。
呵,若这二人没有私情,第一世时赵泽瑜怎肯带他直接踏入大启皇宫?
想起前两世,纵然过去了许久,蒸腾的怒火仍在皇帝心中燃烧。
泽瑜,若你能稍稍懂些君臣父子礼法,你我父子二人何必走到这般地步?
你若此次伤及腿骨,朕便也能锦衣玉食地养你一世,便算作是全了父子情谊;可你偏偏不肯舍一条腿来,那便莫怪朕了。若有一日你恢复记忆,那便是你我父子天人相隔之时。
这第一日的马球赛惊险开场,却平淡收场,北燕也不曾下场,着实让其他国家的使臣松了口气——谁也不愿意自己国家的人就因为打个马球而受伤。
赵泽瑾本来已然做好了回去修理弟弟这热血上头便不管不顾的德行,可被周征一搅局,又感受到弟弟简直要把他盯穿了的眼神,心中烦乱,便想差人送赵泽瑜回落霞宫。
可还未等他叫人,赵泽瑜便不依不饶地往他身前一戳,摆明了是要讨个回答。
赵泽瑾装没看出来,正色道:“明日骑射,后日蹴鞠,只会比今日更加凶险,还不回去养精蓄锐?”
景曦懒得理他们,左右兄弟二人互相也挠不起来,果断道:“我累了,站不住了,先回宫了,你们慢慢聊。”
说罢,根本不管赵泽瑾,自行坐着马车走远了。
赵泽瑾:“……”
纵使赵泽瑜算是来兴师问罪的,也难免分了下神:“哥,嫂子可扔下你自己走了,你告诉我我便放你走,说不定还能追上她。”
小兔崽子没大没小!
赵泽瑾索性装傻到底:“告诉你什么?”
“你和周无由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前日你们背着我说什么了?”
赵泽瑾觉得实在应该再给赵泽瑜配个咬文嚼字的先生:“你能不能换个词?你哥我只勾搭过你嫂子。”
和周征不同,赵泽瑾始终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无论赵泽瑜最后有没有恢复记忆,他都能心无枷锁、平安喜乐。哪怕有一日真的要恢复记忆,赵泽瑾也希望美好且毫无负担的时光能更多地印在赵泽瑜心中,这样那些苦痛而沉重的过往便能少影响赵泽瑜一些。
周征那个不听人话的王八蛋,真是不知道小瑜之前两世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当朋友。
说不定周征就是看着小瑜年岁小性子纯良才把小瑜哄骗住的。
赵泽瑾骗孩子毫无心理压力:“前夜我见有人在宫墙上乱窜,便追过去交了回手,他便对我讲他是你友人,我才放他一马。”
赵泽瑜有些狐疑:“那你们说什么了?”
赵泽瑾敷衍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便不要管了。”
往日赵泽瑜听到这样的话必定会不高兴,可他今日却只皱了下眉头,而后道:“方才周征同我说我若想知道所有的事,那就变强。”
“哥,若我有一日能够为大厦将倾时之支柱、为滚滚洪流中之堤坝,那时我有资格和你们并肩了吗?有资格知道所有的事吗?”
赵泽瑾定定地看着赵泽瑜,前一世此时的赵泽瑜已然同他分道扬镳,身边筑起了他看不清的屏障,行事缜密狠辣到让他心中都难免有些惊惧。
那时的小瑜算起来应当是三十多岁的灵魂吧。
其实说是三十而立,三十多岁也未见得有多少人是真正支撑起一门一户的,更别提是一国一代了。
而现在仅仅十四岁的小瑜,他的眉眼中除了有少年意气却已然浸染了隐隐的风骨。
你其实一直都有资格。
赵泽瑾轻抚弟弟的发顶:“哥只想你开心,但你若愿意负重前行,哥自然会与你同行。”
赵泽瑜耸耸肩:“好吧,我便当做被你们糊弄过去了,不过,早晚有一日我要知道你们的秘密。”
“对了,不用听周征瞎说,以后少和他接触。”
“为什么呀?”
“他不是好人,把你拐带坏了怎么办?”
“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嗷,哥,我错了,我错了,你没吃醋,别挠我了,痒死了……”
所以说当某些小心眼的人吃起醋来,心知肚明就好,千万不要揭穿,否则定会被恼羞成怒地挠上一爪子。
作者有话要说:周征:老子寂寞,赵泽瑜赶紧的,等你想起来一起搞事
泽瑾:滚!我家弟弟爱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什么时候想起来,关你屁事
景曦:……这群男人幼稚死了,什么时候能完事
小瑜:别扯上我好吗?我才不幼稚
景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