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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第二世(四)

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 竹岚月 2978 2024-08-03 07:45:27

赵泽瑜看到那个孩子时没什么别的想法, 不过是一个稚子何辜罢了,其实这些豪绅家中也并非人人应当死罪,只不过皇帝一怒, 伏尸数家数户, 这也是谁都阻拦不了的。

他也不过是能少造一份杀孽就少杀一人罢了。

救了这孩子, 也算是抵消一点他的罪业罢了。

只是有些事, 一旦踏出第一步,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倏忽之间, 又是一载。一年前, 赵泽瑜在参加韫儿的满月酒时尚且敢去抱一抱她, 这种场合谁都要戴上一副慈爱的面具,而这样的场合竟是唯一一个赵泽瑜可勉强卸掉面具真心为韫儿和兄长送一份祝福的地方。

而一年后,赵泽瑜看着自己的手,恍惚之间都时时沾着黏腻的鲜血一般, 就连自己的身上也是说不清的血腥与腐臭的味道。

这是在边关时他从未感受过的,在边关无论如何他都是正大光明地保家卫国、去进攻杀敌, 而现在他在做什么?

他是皇帝手中一把党同伐异、专做不可与人说之事的妖刀,他的手上沾满了滥杀的满门血债、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行走坐卧之间,他都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置身于恐怖诡谲腐臭的乱葬场之中,他连兄长都不敢靠近, 更别提韫儿了。

他忽地便放声大笑起来, 原来所有的罪孽都是需要偿还的。

在这一世最初的时候, 他想过以后将会何去何从。他想之后他将不可避免地分去兄长手中的兵权, 在朝堂之上与兄长两相抗衡、水火不容。

无论兄长到底对他还念不念及兄弟之情,他麾下的朝臣都是认为他们会不死不休的。

但兄长不同于皇帝,他和朝臣结交居多,却并不算真正的合为一体, 这固然让兄长并不能最大限度地控制想要依附他的朝臣,但同时也代表着这些朝臣并不能左右兄长的决定。

所以如若将来兄长登上皇位之后,如若还没有对他失望透顶,哪怕众臣反对,想来也许还能给他留一个空闲王爷的位置。

就算他真的让兄长完全失望了,可兄长那样念旧情的人,就算对他的人品不放心应当也不会舍得杀他,哪怕是幽禁也好,关押也好,他总还是能在这世上得到些已经许久都不曾有的喘息之机,还有机会和兄长见上几面。

可原来到现在他才发现,当他在选择获得皇帝信任,和暗影搅和到一起时,他就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

一个满身罪恶之人,哪怕兄长能允许他苟延残喘,他自己难不成就能当做自己犯下的那些血债从未存在吗?

更何况,他也了解兄长,兄长从不会徇私舞弊。如若他真的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他的兄长即使痛心也绝不会姑息的。

原来早在他回来的那一刻,透过他沾沾自喜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有一双无情的眼睛便将他的所有看在了眼中,在有限的未来斩断了他所有的路,只剩断崖。

那是命运。原来最后的最后,在他所有计划实行的终点,在他了结了上一世所有的冤孽后,最后一个要解决掉的,原来是他自己。

只是不知是由兄长亲自处理还是要由别人来了断,如若可以,他宁愿选择前面那一个。

韫儿的周岁宴时,赵泽瑜刚刚从东边的一个郡回来,还带着华不去的煞气。一见着他,乘风便道:“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小郡主的生辰宴,您现在去还来得及。”

虽然赵泽瑜的很多举动乘风都看不明白,每每他想要问的时候,也都会被殿下含糊过去,可是乘风总觉得这些并非他家殿下本意。

作为赵泽瑜身边唯一的一个不被防备之人,虽然在所有人眼中赵泽瑜都变了,在乘风眼中他的殿下也变了,但乘风感觉出的是每每孤坐在屋内时他的孤寂寥落,就像是到了冬季光秃秃的树木一样,连生机都显得浅淡,甚至有时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脑子笨,有很多事都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何短短几日之内,他家殿下就仿佛被什么迅速抽干了生机一样;他同样不明白为何殿下明明还是那般在意秦王殿下,却要做出那一副冷心绝情的模样;他还不明白为何殿下明明这般厌恶自己现在为皇帝办的事,却还是抓住一切机会在皇帝面前表现。

他这些年别的没看出来,但是却推翻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他家殿下对皇帝哪有一点半点的父子之情?

提到皇帝时他眼中的厌恶憎恨简直浓稠得让人心惊。

乘风不知发生了什么让殿下对皇帝如此这般的憎恶,但他了解自家殿下,他家殿下一般爱恨都不怎么强烈,即使有人惹着他也不过是等同地报复回去,至于说因为这人生出什么恨来,那还是不够格的。

就比如皇后和赵泽恒没少欺负过殿下,殿下也是能报复的就报复回去,报复不了的就在心里记着,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再报复回去。

但若说什么恨得咬牙切齿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什么的,那可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他觉得殿下对此的执着程度甚至还不如对街边摊位上的各种吃的来得情真意切呢。

只有一个意外,那就是秦王殿下。哪怕他之前也为殿下不平过,为何都是皇子,有人那般金尊玉贵,而他家殿下连最基本的份例和尊严都得不到。可那时候殿下根本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总不至于现在反倒计较起来。

这仇怨,倒像是粉身碎骨、满门被屠一般。

他看着自家殿下在这深可见骨的仇恨中日夜浮沉,在疏远秦王殿下的痛苦中日益消瘦。他不知道如何改变,至少不想让殿下错过能这般无所顾忌地接触秦王殿下的机会,哪怕只带回浅淡的一层星辉也好,哪怕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总比这般从无变化的了无生趣要好。

却见赵泽瑜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响,问道:“贺礼送去了吗?”

“殿下,我想着您回来是要亲自走一趟的,还没送呢。”

“那你便让人走一趟,送过去罢,我累了。”

“殿下……”

“按我说的去做。”

皇帝知道后倒是没想到赵泽瑾和赵泽瑜的关系居然紧张到这种地步,不过这样也好,之前他还尚有顾忌。

赵泽瑾最让皇帝闹心的一个地方便是他每每同一个人接触过一段时间,那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为其折服,就算不为他所用也会不自觉地表现出对他的敬佩。

若是普通人便也罢了,可赵泽瑾前些年曾在六部中的好几部待过,又在中书省尚书省任职过,那些能臣贤臣对赵泽瑾几乎都是众口一词的夸赞,这便也是太逾越了些。

他还只是个秦王便有这般大的影响力,那如若让他当上了太子呢?那这朝堂之中到底以谁为尊?

赵泽瑜毕竟是被赵泽瑾带在身边数年,纵然赵泽瑜现在野心满满,皇帝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念着赵泽瑾。

倘若这两个人联起手来,那么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处?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这个孩子倒是很好,没有那些所谓能臣贤臣的虚伪,这个孩子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很明白究竟是谁才能给他权力,而且办事能力并不比那些能臣差,也不会得意忘形。

这才应该是皇室的人。既然这个孩子这般顺从于他,那么他也不介意给赵泽瑜一些权力,赵泽瑜再如何也是他的儿子,这太子之位也不是不能坐的。

赵泽瑜几乎和赵泽瑾的轨迹一般无二,在六部中皆有历练,只是却同赵泽瑾天壤之别。

赵泽瑾以德以才服人,所过之处众人交口称赞,但到了赵泽瑜这里,他与暗影一同为皇帝办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朝堂之中有一种怪异又正常的风气。比如哪怕冯青统领的是金吾卫,平常办事虽说雷厉风行,有时甚至显得严酷却也是朝廷正规机构,并不算滥用私刑,可众人私下一提起他便会不约而同地用佞幸二字形容他,一个个凛凛不可犯,显得自己品德无比高贵一般。

不过也只敢背地说说罢了,谁不知道冯青虽然品级只在二品,可连一品大员、侯爷乃至皇亲国戚的府邸都有先斩后奏之职权,见着他的面众人还不是咬一口一个“冯大人”热情招呼着。

赵泽瑜和暗影混在一起,其名声更是可想而知,若说对冯青只是隐隐的不屑,对其就是佞幸中的佞幸,是无比的鄙视。

当然面对这位皇子自然也要笑脸相迎,只不过有些避之唯恐不及罢了。

不过该办的事办得确实利索,皇帝十分满意这个结果,也打算让他办上几桩大案以在朝中名正言顺地树立威望——以便能真正和赵泽瑾分庭抗礼。

半年后,江南贪腐之案爆发,赵泽瑜请缨,并向皇帝请求必要时行使兵权的权力。

赵泽瑜秉承了皇帝整治江南世家的意思,皇帝也有意让他在朝中露一回脸,便也痛快地给了他调兵权。

前世赵泽瑜毫无根基,到那里简直是两眼一抹黑,被追杀得狼狈不堪还藏着景曦,拖了小一年才算将江南料理得差不多,只不过到底最大的几个世家并未动得了。

不过这一次赵泽瑜有上一世的经验又有兵权,又哪里还会被这般掣肘?

不过三个月,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治了江南的世家豪门,走一路杀一路,又兼之处理了这些世家豪门盘踞南方搜刮的民脂民膏、又将各郡县官员重新规划一番,将那些被强占的土地还回其原本的百姓那里。

这般便也到了苓韫的第二个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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