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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第二世(五)

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 竹岚月 3002 2024-08-03 07:45:27

从南方快马加鞭回来, 赵泽瑜还是没能忍住去了秦王府。

韫儿的第一个生辰宴他没有去,但如今他们二人“水火不容”,想来对于所有人他的这种举动都可以有无数种不怀好意的解读, 对于他而言反而是一种轻松。

要在众目睽睽下隐藏感情才是这世上最困难的事情。

回程之中大雨倾盆, 想来也能将他身上的血腥味冲刷掉, 抱着韫儿的时候想来也能显得不那么肮脏。

这两年来, 赵泽瑾不止一次想要规劝赵泽瑜,说得最多的便是积重难返、因果报应。

赵泽瑜想:果真哪怕自己过了一世和他哥比起来几乎也只是空长年岁。

他不是没有过想要好好活下去的祈愿的, 刚刚回来时, 他想过毕竟自己有过二十年的经验了, 这一次应当也能将该做的事都做了,将错乱的转轮拨正。

兄长一向最疼他了,说不得最后还能得到兄长的原谅,安稳地将余生度过。

多么愚昧而天真的想法啊。

兄长只一眼便瞧出了他这条路的腥风血雨、终究将积重难返, 被深渊炼狱吞没。而这个道理,他身在其中, 用了一年才明白。

赵泽瑾毕竟不知他每次的具体任务,可他自己却知道,已经晚了,从他将屠刀伸向第一个无辜之人起就已经晚了。

兄长每次的规劝对他来说就像是常年被困于寒冰之中只剩一口气的人遇到一捧无比璀璨炙热的火焰一样, 他既贪恋于难得能有的兄长规劝中暗含的担忧与关切, 又屡屡因为兄长的失望而感受到烈焰灼心一般的痛楚。

可正如飞蛾扑火, 他明知兄长眼中的失望是他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承受不住的, 却仍然渴求着那短短一瞬的光明与温暖。

兄长一直都没有变,哪怕他这一年在朝堂上屡屡为难兄长,看到他来兄长眼中还是闪过了喜悦。

他能看出,兄长斟酌再三, 还是同他说这一次江南的差事有些地方太过武断、牵连甚广。

赵泽瑜知道兄长是担心他落得个滥杀无辜、排除异己、心狠手辣的名声,也并不想在今日惹兄长生气,只是他们之间隔阂至此,他也只得干巴巴地道:“我知道了。”

他终于能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爬出喘息半日光景,孰料竟有人暗害韫儿,意图直指自己。

赵泽瑜几乎都没如何排查便找出了这个人,竟是柳明修。

不过自己也并没有很惊讶,纵然柳明修教兄长的都是光明正大的风光霁月,可是在赵泽瑜眼中,柳明修的执念无所遁形。

论起识人之能,其实赵泽瑾心如明镜,十分能辨别出真伪虚实,除了柳明修这一类的君子。

这一类“君子”为人处世无不循规蹈矩光风霁月,并且坚定地自认为亦是如此。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道”。

赵泽瑾为人胸襟宽广,心无执念,柳明修又是他敬重的老师,自然也不会去过多窥探他,到现在也一直认为柳明修乃是这世上德行、才情一等一的大家。

可是柳明修瞒不过赵泽瑜,论起心中阴暗与执念,赵泽瑜相信这世上没人多得过自己,只是他一直不大能确定柳明修的执念为何。

同类最知道同类的危险,赵泽瑜素来知道柳明修怀疑忌惮自己,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为了彻底离间兄长和自己,他竟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也甘愿冒这种险。

论起现在的势力,他尚且比兄长和赵泽恒都差着一大截;论起名声威望,这一次查个案估计给他带来的大多是凶名。

所以柳明修不想着怎么对付赵泽恒,一门心思地非要兄长与他决裂作甚。

只是他现在还没物色到新的能代替柳明修的人选,不然单凭他这“为了秦王的至尊之路所有皆可践踏”的想法,赵泽瑜就留不得他。

将柳明修威逼一番,赵泽瑜并不担心柳明修短时间内再有什么动作,毕竟他这种人根本不懂自己的威胁中那一句“会参与争夺太子之位,自己去那至尊之位上坐一坐”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这一世,这个天下,除了赵泽瑾没有人有资格成为那个君王。

这个案子最终以歹人意图加害郡主记录在案宗之中,赵泽恒虽说表面上并未被惩戒可转天皇帝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他拉下去杖责了四十。

大内侍卫下的手,赵泽恒这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给径直打得晕死了过去,也算是在赵泽瑾和赵泽瑜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给他们一个交代。

皇帝虽然并不太在意一个孙女,可赵泽恒用这种下作的方式害赵泽瑾的女儿也让皇帝又怒又气,当真不知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又蠢又毒光明正大地同室操戈的东西。

而那一天兄长和嫂嫂的温柔与信任虽是被赵泽瑜小心地存在了心中,在表面上却如梦幻泡影一般似乎从未存在过。

随着赵泽瑜在朝堂之上参与的事务越来越多,他不留活口的风格从暗影也带到了朝堂之上。

尤其在刑部之时,送到他手上的犯人没有不开口的,有个作为他副手记录的刑部主事跟着他去审了回犯人,当日出来的时候人差点给吓成了失心疯,差点把自己吐成了个空壳。

纵观历朝历代,许多君王都曾启用过酷吏,除却一些当真昏庸的,大多数君王也都是自有成算,而往往这些酷吏的下场也都在过河拆桥的帝王眼中早早就备好了。

可是皇子们即使心怀暴戾,面上也得装出一副贤德模样,给自己养得一个好名声,很少有像赵泽瑜这般将狠绝毒辣表现得明明白白的人。

倒像是不成功便成仁,破釜沉舟不给自己留后路一样。

如若他不能走到那个位置上,无论谁做皇帝都不可能留下这样一个手段高绝又如此心狠手辣的兄弟的。

这样的名声,都不必新皇费心思,自有无数的把柄送他上路。

赵泽瑜和赵泽瑾吵得愈发凶了,若说从前赵泽瑾还给赵泽瑜留三分颜面,那么现在简直是半点温情也无,其言语尖锐如冰冷剑刃一般,连皇帝有时都听得皱眉,让他们注意颜面。

能将一向温文尔雅的兄长逼迫至此,他赵泽瑜也算得上是死而无憾了。能聆听兄长的教诲,哪怕是毫不留情的痛骂,那也足以让他甘之如饴了。

更何况,虽是句句戳心,那其中痛惜的意味赵泽瑜又如何听不出来?兄长希望将他骂醒、还没有放弃他,这便足够支撑他继续走下去了,哪怕他知道最后自己一定会让兄长失望。

他们之间吵得翻天覆地,以至于皇帝又将赵泽瑜派出去,这一回是惩戒妄图以江湖势力染指皇权之争、行刺杀之举的闻秋远一家,青城派嫡系一脉。

他们用的是江湖手段,纵然冯青率金吾卫多番比对盘查动机时间确定是他,可并无确切证据,皇帝也不能容忍江湖人这般僭越,连三品大员都随意杀害,便派赵泽瑜带着暗影前去灭口。

彼时乘风不无不平地抱怨:“陛下也太过分了些,他们好歹是个江湖门派,虽说敌不过朝廷大军,可平常军队几百人又哪里能拦得住他们?我听说这闻秋远虽在江湖上排不到前几,可几十总是有的,殿下尊贵之身,陛下却这般不顾及您的安全。”

赵泽瑜敲了下他的额头:“行了,知道陛下不拿我的命当回事你还这般直愣愣地说出来,戳我心哪。”

半响,他道:“其实陛下也并非是让我送死受伤,他只是在皇帝这个位置上久了,将皇位看得无比之高,理所当然地便俯视他人,从不将江湖人放在眼中。”

“他素来觉得自己的暗影武功乃是天下卓绝,碾压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不过举手之劳,又怎知暗影因为不能专心武学,也不过只有顶尖的那几个才能跻身一流高手,剩下的不过二流罢了。”

最后他下了个定义:“他只是不在意,而且自负惯了,又兼之暗影从不汇报伤亡,死了人再训练补上就是了。哪怕身在这至高之位上,也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乘风:“……”

他家殿下说起皇帝来还真是不留情面。

“那殿下为何不同陛下讲呢?”

赵泽瑜失笑,这傻小子,还真是从未怀疑过他有不臣之心呐。若真有一日,不得不走到逼宫这一步,皇帝身边的人自然是越弱越好,他是脑子里面装了多少白纸才能去提醒皇帝这事呢。

不过这些事就没必要让乘风知道了,再把这小子给吓尿裤子了。

好歹青城派也有百年基业,也不知好端端的,为何要在朝中之事上插一脚,可见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为一时之荣光,鼠目寸光,倒招来杀身之祸。

这样自取死路之人,赵泽瑜向来无甚怜悯。

闻秋远正巧在拜访友人的回途中,身边带着的人不多。不过到底是一流高手,赵泽瑜与他一番激战,最后还是召集数个暗卫一同围攻,才将此人拿下。

还是时间太短了,上一世周征便深受六道心法暴烈之害,一直在着手改进,二十多年间总算改得有模有样。

后来赵泽瑜中了噬骨,在最后的那一个多月,全靠周征的内力助他压制噬骨,本来周征还想让他按照改进后心法修补其缺陷,只是赵泽瑜当时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改动,便也只是看了看周征修改后的心法。

不想还能再重来一次,也不想周征也回来了,倒也算得他这一世唯一的一个故人了。两人相互印证,竟也是合力将其修补完满,从此再不必时时有走火入魔的隐忧。

再给他三年时间,自己拿下这闻秋远便也不在话下。

“殿下,有余孽方才趁乱跑了。”

“我去追,你们清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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