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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过去

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 竹岚月 5357 2024-08-03 07:45:27

赵泽瑜明知那些都是回忆, 已然过去了,可却还是忍不住在瓢泼雷声中颤抖。小的时候有几个雷雨之夜他都被绑在长新宫院中那颗树上,听着天公震怒, 感觉自己马上要被劈死一般。

被子本该是温暖的, 可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将衣衫被褥都弄得冰冷无比, 又反馈到他的身上,他甚至觉得自己坠入了冰窟, 马上要被冻死一般。

他连运转自己的心法都想不起来, 浑浑噩噩的意识觉得自己要被劈死, 一时又觉得自己要被女人那无情的手掐死,一时那一句“永远被人遗弃”回荡在耳边。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犯下了很大的过错,杀了很多的人,似乎在他想要去的地方有一个人, 那个人转过来,温柔的眼中却满是失望, 旋即便转身离他而去。

连这个人是谁他都不记得了,他只好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向前跑去,想要那个人停下带他离开。

奇异的是,那个人似乎真的停下了, 而原本晦暗到只能看到人影的视线瞬间明亮了起来, 有个人在一直叫着什么, 好像是“小瑜”。

赵泽瑾总觉得赵泽瑜今日的情绪有些异样, 故而睡前不放心来他这边看上一眼,没想到他屋内的灯还亮着,便敲了敲门。

可没想到没人应答。正常来说,没人应答也可能是因为虽然灯没灭, 但人已经睡下忘记吹灭了,可赵泽瑾不知为何,心倏地慌了一下,打开门径直进去了。

他进去可以有很多理由,譬如说他敲门声响不小、以习武之人的耳力与警觉赵泽瑜不可能没有反应,但那一刻赵泽瑾什么都没想,完完全全就是直觉。就像是有人在高空突然坠下东西时会在前一瞬有所预感一样,赵泽瑾在那一刻就是觉得赵泽瑜可能需要他。

将冷汗阵阵、脸色惨白、全身冰冷的赵泽瑜挖出来后,赵泽瑾几乎被触碰到的冰冷给震惊了。

一个习武之人即使是自身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他的内力也会自行运转,可赵泽瑜这状态却像是他陷入了一个完全没有武力的梦魇,他自我的认知认定自己是一个毫无内力之人,便也抑制了他周身内力的运转。

赵泽瑜这种情况若说是走火入魔,倒也算不上,但若说凶险,可与之相提并论。赵泽瑾不敢贸然下手,只得微微用了些内力,掂量着用了些魔音惑心之术,不说别的,便只唤他的名字。

在“赵泽瑜”和“小瑜”中,他掂量了一下,最后还是选的“小瑜”,他唤了足有十多声,赵泽瑜的睫毛才微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虽说还是一片晦暗,仿佛仍是处在茫茫迷雾之中,却已然能够做出反应了。

赵泽瑾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手抵上赵泽瑜后心,缓缓将温和的真气送入他的经脉,带动着赵泽瑜体内几乎被冰封的内力运行,总算在一刻钟后,赵泽瑜的身体有了活人的温度。

赵泽瑾这才推了推他:“小瑜醒醒。”

那一片光亮中的人影十分模糊,可赵泽瑜看到时却油然而生一种亲近熟悉的感觉,呆呆地便跟着那一声声的“小瑜”向前走去。

那人影似乎散发着某种温暖而让人心安的力量,赵泽瑜离他越近便越感觉到冰冷似是尸体的周身像是一点点走进了温暖的海域,在慢慢地解冻复苏。

慢慢地,他行动越来越自如,向那个人影走动的速度越快,在触碰到那个人影的一瞬间,仿佛有一层封印的壳子破碎,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姓甚名谁,也自然看清了这人影。

赵泽瑾对他一笑:“小瑜,该醒了。”他便不由自主地轻轻飞出了这个地方,一时重归于体内的一瞬,他也听见了赵泽瑾的声音:“小瑜醒醒。”

他伸出一只爪子捂着十分沉重的脑袋:“哥,我头好疼。”

他试着调整一下姿势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还是被赵泽瑾接住扶着他躺回了床上。

赵泽瑾这一晚上好悬没给他吓死,听他终于说了话一颗心才彻底落地:“你可真是,吓死你哥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赵泽瑜可怜兮兮地又小声地说了句:“哥,我头好疼。”

赵泽瑾和他大眼瞪小眼,瞅着自家弟弟那煞白的额外可怜的小脸,“啧”了一声,还是任劳任怨地坐了过去,将小祖宗尊贵的头挪到了自己腿上,一边给他按着头部的穴位。

“来,这回跟我说说,故意在我面前说了那些,这又险些奔着走火入魔去了,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赵泽瑜心中明镜似的,自己托大了。

他明知那个梦境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偏偏这次仗着自觉情绪波动不太大便也没觉得会怎么样,结果便不小心被自己对梦中隐藏的忧虑给拐得心烦意乱。

他几乎看见了在梦中自己一定会走上的那条路,也看见了自己在梦中必将令兄长失望的结局,而他又不知现在的兄长究竟有的是什么记忆。

他知道自己在非常之时常行非常之事,更何况他在梦中要走的那条万人唾骂之路,手上沾着无辜之人的鲜血必定罪孽滔天。

看现在的兄长对他的态度,想来是还并没有他将来可能会做出的一些恶事的记忆,也许是为梦中那个自己莫名其妙疏远的态度所苦恼,这才对自己更加百般呵护,想要维系这一份兄弟情义。

可这就像空中楼阁一样,他既然能一直做这个梦,谁知兄长会不会继续做这个梦?

万一兄长看到了他未来血债累累的模样,到那时……

赵泽瑜根本不愿意去想那个结果,却从心底知道赵泽瑾有着什么样的原则。

他本以为自己能控制自己的思绪与情绪,可到底是心中担忧一生,便免不得焦虑,才没忍住以那个女人加重自己这边的筹码,只想要兄长一个承诺。

只可惜一提到那个女人,他锁好的陈年旧事在心绪不稳之时趁虚而入,多年强行压制趁此机会反噬,闹得轰轰烈烈,直接把他的神志拖入了深渊炼狱,若不是兄长相助,险些要不知不觉地沉湎于旧事中,走火入魔。

这一连串下来,到底是自己心志不坚又自大心大,险些生出心魔来,实在是可以称得上一句丢人丢到家了。

为着掩盖他梦中记忆的事,也为了自己的面子,赵泽瑜可怜巴巴的:“哥,我方才真的好生害怕,幸好你来了。”

赵泽瑾有些犹豫道:“我之前怕你伤心,便也一直没有问你,你的娘……”

他头一次被赵泽瑜粗暴地打断:“她不是我娘!我没有娘!”

他情绪激动,差点从赵泽瑾腿上弹起来,可浑身没力气,又跌了回去。赵泽瑾连忙附和他:“好好好,小瑜没有娘,只是我的弟弟。”

赵泽瑜本是为了让他哥不怀疑他问起柳明修的目的五分真五分假地敷衍演了下一个正常的被虐待的孩子应当有的情感,听到赵泽瑾这句话却忍不住鼻子一酸:他要是真的没爹没娘,只有一个兄长该多好呀。

察觉到赵泽瑜双手悄悄地抱着他,脑袋向他怀里又钻了钻,赵泽瑾默不作声地摸摸他的头,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是个庇护的姿态。

最终他也没有问有关他娘的事,只说道:“好了,没事了,今日过后,便都忘了吧。”

一直以来,赵泽瑜自诩成熟、强大,看不起那些娇生惯养蜜罐里长大连手指被弓弦磨了一下、大腿被马鞍硌了一下都要哭得仿佛要死了的那些废物,同时在旁边冷眼旁观,隐秘地留下自己的自傲与不屑便翩然离去。

直到这一刻,他发现自己那不是自傲、不是不屑,而是羡慕。

就好像他平日撒娇卖乖无一不精然而总在某些真正在意的事上闭口不言,仿佛说了能比割下一块肉疼似的。

譬如说,他练功时磕伤了哪里,他不说,偏要卯着劲接着练却必定要将磕到的那一处露出来,直到被哥哥或嫂子看见拉过去涂药再念念叨叨地埋怨他一点也不注意身体。

他一边摇着头好像不耐烦似的拉长音答应着另一边心里却恨不得他们再唠叨点。

他自己不说,可要是他在意的那个人真的没看见,他又哪哪儿都不舒服。

幸好,无论是他自觉十分精妙的策论、还是比其他皇子都精通的骑射,赵泽瑾总是能发现,也总是不吝夸奖;而他身上有什么伤,随时看着他的兄长嫂嫂也总能发现。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真是作得不行,每每被兄长奖励时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道下回万不能这般,可到下一回的时候他浑身仿佛又被百八十条绳子捆住、嘴里也跟堵了团东西似的矜持地等着他哥发现。

唯独有关他生母这件事,他觉得他已经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已经把那个女人给他带来的噩梦消灭殆尽,再让任何人知道了都好像表明了他还没有走出去、代表了他的懦弱一样。

直到这一次,之前的梦境勾着那把锁将那些妖魔鬼怪尽数放出,那个女人没有放过他,轻易便撕碎了他的布防,叫他输得一塌糊涂。

原来他之前都在自欺欺人,一直都没能过去的就是他自己。

他将自己的过去层层隐藏起来,却又羡慕那些从出生便被珍视的孩子,又想有个人能来告诉他那个女人说的话都是错的。

会有人将他放在心上,总有人不会遗弃他。

好在,他还有他哥,他发现现在他还是能回想起那个女人的脸,可之前一直如临大敌、汗毛直竖的感觉却没了。

仔细想想,她也不过是个只能将自己的本事用在稚子身上的女疯子胆小鬼罢了。

否则皇帝就在宫中,她怎么只敢在死前诅咒、只敢折腾幼小的他,却不敢去刺杀那个杀了她的情郎、占了她的身子的皇帝呢?

在他哥的怀中,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离开了他的身体,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懒洋洋的,这是十几年中从未有过的。

赵泽瑜正处于小崽子们普遍口是心非的年纪,虽然终于将多年包袱除下,但在他哥怀里这么一哭,自觉面子里子都掉得差不多了,缓过劲来实在是想要随便在哪儿开个缝把自己埋进去。

然而承认自己不好意思是不可能的,赵泽瑜羞愧难当,索性直接将火气一股脑地转到了死人身上,“忘不掉,我就是恨她,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赵泽瑜察觉到他哥的动作顿了下,自知失言,偏生心里又有点别扭。

自古以来,以孝为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们两个日日合计着怎么算计皇帝也是因为以来皇帝对他们“用心良苦”,而来皇室之中父子相残乃是传统,他们也不过是遵循前人之路罢了。

可母亲这个位置不一样,武懿皇后实在是天下少有的英姿飒爽又心怀仁慈的女人,赵泽瑜与她见面并不多,到现在都未能忘记她的风姿。

她对丧母的赵泽瑜照拂不少,对他这种宫女生的孩子尚且能做到如此,那么对自己的儿子,那就更不难想象她用了多少心血。

对于他哥来说,母亲想必是这世上最神圣二字,自己这般仇恨生母,也不知兄长会不会劝阻。

赵泽瑜虽然对自己说兄长劝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一面却又心知若是兄长真的这么做,他必定闹心得很并且十分委屈,又不想听他哥说话了。

可察觉到他哥即将开口,他耳朵却竖了起来,期待着他哥能继续纵容他。

赵泽瑾只说了一个字:“好。”

那些幼年被折磨的提心吊胆与伤痛都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赵泽瑜身上的,那些耻辱、那些绝望没有人替当时的小赵泽瑜分担过一丝一毫。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似乎孩子从生来便欠着父母尤其是孕育他的母亲一份生身之恩,可难道这样他就活该在还尚未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认知的时候便遭受着无休止的虐待吗?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有权利自己决定是原谅什么还是一直记得什么,想要为他好便只需要告诉他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谁也没有权利替别人原谅或是逼着别人去原谅什么。

他只说了一个字,赵泽瑜有了底却抓心挠肝地想要赵泽瑾再说些什么。

醒来有一会儿了,他头也不疼了,估摸着自己曾在赵泽瑾衣服上的眼泪也干得差不离了,自己的眼睛也不红了,遂一个轱辘翻身起来,瞧着赵泽瑾双眼亮晶晶的,满脸“你接着说”的神色。

赵泽瑾拿他没办法,只得顶着温文尔雅的神色,神色略带木然地道:“你喜欢怎样便怎样,凡是你做的决定哥都支持、不会反对,凡是伤害你的哥都讨厌,你要星星要月亮哥都给你去摘行了吗,小祖宗?”

赵泽瑜一脸心花怒放,连连点头,赵泽瑾觉得上面那些话实在是太羞耻了,正在自我缓解,正闭目重建强大的内心袖子便又被人拉了下。

他脑仁直疼,只见这小崽子抿了下嘴唇,似乎自己也知道自己很粘人一样,扭扭捏捏地又问了一句:“那你是只对我这样好吗?”

赵泽瑾气若游丝:“再加上景曦、韫儿,别人就没了,行了吗,满意了吗?”

只见赵泽瑜立刻满意地点了点头,赵泽瑾都怀疑他方才那个不好意思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

看赵泽瑾有些琢磨意味的眼神,赵泽瑜浑身嘚瑟的劲立马就顺下来了,浑然一个乖宝宝:“哥,我是不是很矫情,又小气又事多,让你讨厌了?”

赵泽瑾刚刚丢过脸,并不想上这小子的当,无奈他这模样实在是太消火了,赵泽瑾捏了两把他那脸蛋,直将他的脸蛋扯得有点变形才舒服了:“我哪敢啊?我要是说一句你不得跟我这儿摆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摆多长时间呢,和曦儿别的不学,专学这些磨人又翻旧账的脾气。”

赵泽瑜自知理亏,没敢反驳,十分乖地笑了笑,心里寻思道:“等哪天万一惹着嫂嫂了,就可以和她说说兄长说她磨人又翻旧账。”

赵泽瑾尚且不知他家乖巧的弟弟正琢磨着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勾当,这又是担心又是当知心哥哥的也累了,又有点担心赵泽瑜自己睡会不会害怕。

还是赵泽瑜看出来,把他哥往回轰:“嫂嫂还等着你呢,你在我这儿耗着算怎么回事?小心回去晚了嫂嫂不给你留门。”

赵泽瑾:“……”

小兔崽子真会说话,赵泽瑾瞪了他一眼:“你嫂嫂她对我柔情蜜意、对我那叫情根深种。”

赵泽瑜敏锐地听见了景曦向这边走来的声音,连忙大声说话掩盖住她的脚步声:“那就是说嫂嫂爱你爱得死去活来、非你不嫁是吗?”

景曦也很配合,隐匿了下自己走路的声音与气息,她不动连赵泽瑜都听不出她的存在了。

没料到自家方才还满心满眼都是哥哥的弟弟这么坑将他带出黑暗的一道光。平常他其实颇为稳重,也十分承认景曦在秦王府的统治地位。

可今夜他说了一堆肉麻的话颇不自在,男人有时莫名的那点要面子的劲便上来了,是以顺着赵泽瑜的话:“那是自然,当年你哥我在京中未曾婚配时,有多少女子对我倾慕不已;我往定北军中去时,少年意气、勇冠三军、风姿卓然,曦儿一眼便看中了我,对我芳心暗许,从此魂牵梦萦。”

赵泽瑜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古怪,赵泽瑾尚未觉察到危险临近,直到他话音落下,外面传来脚步声,丝毫不曾遮掩。

对景曦这般熟悉,赵泽瑜立刻变听出了来者是谁,第一反应便是朝房梁和墙壁望去,看起来是琢磨着是不是能从房顶逃跑或者有没有密道给他钻一钻。

还没等他找,门已经被推开了,景曦似笑非笑地倚着门框看着他:“瑾哥,听说当初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是也不是?”

赵泽瑾在面子和媳妇中,当即识时务者为俊杰,果断道:“哪里,明明是我一剑曦儿英姿飒爽、巾帼英雄便立时决定此生非景曦不娶。”

果不其然,赵泽瑜当即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赵泽瑾没时间感慨自家弟弟这个小白眼狼,急忙站起来找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白日你看着韫儿够累了。”

景曦却不是他岔开话题便能糊弄过去的:“无妨,你都说了我英姿飒爽,韫儿这么乖,我有何可累的?再说,我若睡了,能听见秦王殿下令无数女子掷果盈车的风流韵事吗?不如秦王殿下和我说说都有哪家的姑娘倾心于你啊?”

赵泽瑾在赵泽瑜面前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连忙服软想带着景曦回房:“哪有,我在宫中并不时常出去,哪里有女子看得上我呢?”

景曦掰着手指:“当年我跟你回京时,可有几家的小姐为难于我呢,可要我给你数数?”

赵泽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睁大了眼睛“嚯”了一声,十分捧场,并表示这个嫂嫂可以继续说下去。

实在被弄得七窍生烟,赵泽瑾点了点赵泽瑜,示意他等着明日,便将景曦拦腰一抱,直接回房去也。

赵泽瑜拿亲哥涮了一通,意犹未尽,不过鉴于柳明修已被他哥安排好,不会出来咬人,那个女人带给她的噩梦也在一夜间尽数除去,心上的石头被移开,便也神清气爽,倒头便睡。

外面的雷声渐渐隐没,明日想来应当是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泽瑾:咬牙切齿中,我弟弟可真是孝死我了

小瑜:乖巧,坑哥大礼包已经送上,请注意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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