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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今我来思

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 竹岚月 3401 2024-08-03 07:45:27

在重重撞到山石那一刻, 赵泽瑜久久出窍的魂灵终于回到了躯体之中,两世滚滚记忆终于隔着红尘重新全然回到了他的意识之中。

原来如此。

他猜了许久,自己小心翼翼地瞒了许久, 原来该记起的人早就记起了。

兄长突如其来的爱护、陛下突如其来的杀心、周征时常自相矛盾的犯病、阿若那对他莫名其妙的关注, 这些曾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小心试探的事情尽数有了解答。

他像是被迫进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虚空之地, 载着两世强买强卖厚重如山的记忆又被一脚踢了出来, 无情的光阴几乎催老了他的躯壳。

他啼笑皆非。

这人间的躯壳是无法载动地狱中归来的耄耋恶鬼的,老天何以要让他再来一世、又何以要让他再一次想起来?

耳边有无数嘈杂的声音, 他听到有人焦急地催着医师, 感受到在自己身上落下的针、撒上的药, 又有一碗带着热气的苦汤送到了他嘴边。

这些人似乎都在焦急地要救他的命,可赵泽瑜只觉得无趣与疲惫,他现在似乎连偏头躲开那碗苦汤药的力气都没有,便也只能咬着牙关拒绝。

这一世的记忆夹杂着前世的记忆在他脑中穿插闪现, 只让他觉得无比的荒谬与可笑。

他看着自己像个没长脑子的傻子一样在所有人面前现眼,殊不知人家正透过这缺魂少魄的玩意儿在看一个昔日的赵泽瑜。

更可笑的是, 有人为了他这样一个不该存活于世的老鬼竟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即使他并不想要。

他总还有选择离开的权力。

耳边的声音又似乎慢慢地淡了下去,那些惊慌失措的声音落在赵泽瑜耳边像是在冰面上倒上了一杯水一样,很快便被同化, 激不起一点震荡。

历经两世, 赵泽瑜的心早就成了钢浇铁铸的, 又硬又冷, 再往上浇灌热水也是徒劳。这些浮皮潦草的担忧不过是一层浮灰罢了,震撼不动大帅的心。

只可惜赵泽瑜天缘不怎么样,只差一点便能归于天地之时,忽而有一个几乎刻入他灵魂的声音, 裹挟着一路风尘仆仆的气息,将他游离的魂瞬间带回了人间。

那个声音叫的是:“小瑜。”

大帅的心钢浇铁铸,可是传说中有一种液体能将金子都融化,有几个人对于他来说不啻于这种液体。

赵泽瑜最后一口气揣在胸口,刚要呼出便被人噎了回来,终于呛嗑了起来。

不知是哪个混账趁此机会捏住他的口一碗药灌了进来,另有七嘴八舌的声音道:

“快点止血!”

“小心伤口!”

“骨头,骨头!”

这一群鹦鹉开会似的声音险些将刚回人间的赵泽瑜吵死,刚皱了皱眉头便被轻轻捂住了耳朵,只放进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小瑜,哥在这儿,没事了,好好休息。”

他胸中那些无比厌倦而漠然的情绪忽而像是被一只大手抹平了一样,赵泽瑜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好几日赵泽瑜也是大多数时候在昏迷着,即使醒过来片刻,一感觉到自己全身像是被打断了骨头又重新接上了一样疼得要死,便不由自主地又睡了过去。

虽说疼痛可能也会追到梦中,可梦中也有一股柔和却强大的熨贴得像是温泉一样的气流在他周身流动。

赵泽瑾将内力收回,看着赵泽瑜好上了一分的神色,长舒了一口气。

他来得匆忙,一路上不眠不休,这几日又紧急接手北疆防守,收复失地,兼之遥控西域,最揪心的还是赵泽瑜在鬼门关前绕了三四圈,好端端的一个美男子唇边冒出了一圈沧桑的胡茬,眼周也挂上了一圈青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是他呢。

好在现在北疆诸事已定,赵泽瑜的情况也平稳了下来,那么有一件事便是赵泽瑾必须要亲自去处理的了。

乘风已经在帐外候着了,本来他和郑将军去接应秦老将军,虽然清嘉关失守但也不算是损失太大,总归胜败乃兵家常事,届时再夺回来便好了,秦老将军重伤却是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养。

只是遇到那些北上会合的将军听说赵泽瑜只带了五千任留下阻击北燕大军,乘风的心几乎要跳出肚子来。

当即他便也不管军令,径直奔了回来,好在遇到了带兵从晋原赶来的卢云帆,见到了他找到的赵泽瑜,心还没等放下来又见到他周身惨状、奄奄一息,心又是蹦到了嗓子眼。

更别提赵泽瑜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时候乘风几天几夜都没敢真正合眼。

幸亏太子来此,否则定北军主帅重伤、秦老将军重伤,只有一个郑将军的话定北军必定要乱上一次的。

想到这儿乘风自己也有点心虚,若说郑将军指使不动人干活的话肯定也有他自己一份,毕竟殿下没脱离危险的时候他肯定不会离开殿下的。

所幸太子也了解,所有的将军里就把他留下,其他人都派出去干活了。

太子穿好铠甲便对乘风道:“我去西域一趟,估计也要有个半个月才能回来,你看着小瑜,这段时间叫他好好休养,操心的事情一律不要让他管,这些将军不是吃白饭的,北燕也损失不小,守城还是能守得住的。”

乘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十分果断地抛弃了他亲爱的殿下的意见,将太子的话奉为圭臬,打算要是赵泽瑜醒来非要管事的话便上吊给他看。

又过了几日,赵泽瑜终于自没有那股温和内力包裹所以一直疼痛不断的昏迷中勉强睁开了眼睛,感觉身体大概是和大脑分家了,一时之间竟然指挥不动自己这浑似木偶的四肢。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

不同于一般昏迷十多日的人刚醒来的茫然和迫切想要知道自己断片时发生了什么,他自己因为先前已经在所有人不知道的地方因为两世的记忆山崩地裂、寻死觅活了一阵,故而即使昏迷时脑子也比较清醒。

他知道兄长来了,那么一切也不用他担心操心了。

这样一来,也确实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了,不给别人添乱便算是他现在最大的价值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既不叫人也不尝试着坐起来,无比平静,似乎打算这样一直安静到天荒地老。

乘风惯常进来,本来以为今天还是失望而归却看到了一个醒着的赵泽瑜,这心思粗得堪比千年老木的猴侍卫,不,将军根本没注意到他家殿下的异常,当即扯开了嗓子:“元帅醒了!”

而后他便扑了上来,看样子要不是顾忌赵泽瑜满身的绷带能直接抱上去。

看他这一张泫然欲泣的忠心狗狗脸,赵泽瑜想起那第一世一直念着他数十年的乘风,终于还是没舍得一直深沉冷漠,应了他一连串混搭的“殿下大帅”。

不一会儿营帐中便站满了人,倘若不是因为许多将军还在各城池驻守,还会更多。

最近的位置被乘风占了,下一个自然便是医师,而存在感很高的在他床边站着的这位,将军们可能不熟悉,但赵泽瑜在梦中没少和他打交道,这一世他亦是兄长当时扳倒赵泽恒最重要的一个人。

卢云帆一身文人素袍,可当日偏偏是他带军前来搭救,只不过他身份上还是被流放之人,在这军营中便也没亮明身份,只做为太子身边的幕僚,将军们也没人上前不知分寸地问东问西。

赵泽瑜抬眼道:“多谢卢先生救命之恩。”

卢云帆自小饱尝人间冷暖,又在官场中浮沉许久,自然不是乘风这种眼睛里只有他家殿下的傻狍子可比,从赵泽瑜醒来他便有一种汗毛直竖的感觉。

赵泽瑜的余光从他身上经过的时候几乎让他感觉到一种被窥探的毛骨悚然,而直到他说话时,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又凭空消失了。

卢云帆心中反而更加警惕了起来,有些人的危险是他站在你身前,你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头发丝就在提醒着你要赶紧逃开,而有些人的危险是他在你身旁你却无甚感觉,甚至有时直到被一直抵在后心无比锋利的刀刃穿心而过都不知是谁下的手。

这位刚刚醒来的殿下方才让他感受到了第一种危险便收放自如,卢云帆觉得要不是他刚醒来可能根本不会让自己察觉到他的危险性。

看太子殿下那时那般的急切,又兼之听过太子炫耀弟弟的行为,卢云帆本来以为这位安王殿下是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公子,没想到是株罂粟花。

不知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他瞬间心思百转,也不耽误他回话:“殿下这便是折煞草民了,当日太子殿下发觉有异,送急报给草民令草民按照他的指示援救殿下,太子自己亦是紧急处理好朝中之事便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休地赶来。草民只是按太子吩咐行事,殿下若是要谢,便谢太子殿下吧。”

他自是想试探一番赵泽瑜是否对太子有不忠之心,也是顺便将太子为他做的事提一提,只不过他虽说的隐晦,在赵泽瑜眼中便也像是赤身果体一样,心中所想昭然若揭。

人之常情。

赵泽瑜便也规规矩矩地回答:“太子长兄仁厚重情,洞察先机,我自是知晓的,也无比感念,二位我自是都要谢的。”

别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只有乘风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却也只当他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避嫌。

到底是年轻,只要人醒了,伤势好转得也快。医师说这般养着,再有十日左右边也能下地了。

不出乘风所料,赵泽瑜精神好一些时便问及了战况,他便也将太子殿下的金口玉言搬了出来:“太子殿下可是说了,这些事您一律不用管,他会处理的。”

然而,出他所料的却是赵泽瑜当真便不管了,一点扯皮也没有。

事出反常必为妖,乘风好几次鬼鬼祟祟地看他家殿下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赵泽瑜当真便听话地在床上,什么都不做。

乘风觉得自己可能是贱得,之前和他家殿下斗智斗勇无比心累,现在他家殿下不作妖了反而不舒服。可那种诡异的别扭感却总是挥之不去。

直到几天后,乘风忽然发现还有一点极为不正常。

按照他家殿下这个整日哥哥长哥哥短的性格,醒来后听说太子来了必定会立刻要问的,可如今几日都没见到太子他却半句话都没问,这是怎么回事?

而现在,赵泽瑜已然每日已然能坐起来一会儿了,他却只是看着一柄斩月弯刀发愣。

乘风趁赵泽瑜熟睡的时候悄悄看了一眼却也沉默了,那上面原来是薛子言的名字。

难怪,同袍数年,乘风虽也难受,但他也知道薛子言是为赵泽瑜而死,便也只能无比感激他救下赵泽瑜一命。

想来殿下心中定然是无比难受的吧。这一辈子,殿下怕是都忘不了子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示一下,卢云帆在第二十二章出场,流放后被泽瑾安排到晋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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