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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空明转(十一)

五年师尊,三年死遁 梅听剑 3503 2024-09-17 12:18:17

法相闪烁几下, 转瞬消散。

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天边的金雷。

拨云见日,旭日金辉驱逐阴雨, 晒干潮湿地面, 地表积水随之渗入地面裂缝中,淹没在更深处里。

它们汇聚向空明山底, 无人知晓、也永远不见天光的地方。

随着空明山的秘密,一起埋葬。

江荼远远地看到了人群中的白泽,但他们的去路被激动的人群揽住,一时无法靠近。

周遭,熙熙攘攘密密麻麻, 先前对他们冷眼相待的人们, 此刻却像蚂蟥一样围了上来,其中大部分是向叶淮,偶尔也有人想另辟蹊径,将手伸向江荼。

“神君大人!恭迎神君大人, 我初见大人,便知您年纪虽小, 却气度非凡,他日定有大作为!却没想到竟一举成了神君,真是少年英雄,少年英雄!”

“江长老,哎呦,江长老,您可是慧眼如炬, 教徒有方!日后还请江长老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

嘈嘈杂杂。

江荼听得皱眉, 眼前阿谀奉承的,有许多先前对他们出言不逊,此时为了眼前利益,却好像什么也忘记了。

也难怪,如今空明山已名存实亡,身为中界仙门,自要为自己谋个出路,而新任的神君,年轻气盛,显然是个绝佳对象。

江荼不觉得生气,只觉得有些可笑,碍于人情,他也不好驳了这些人的面子,只能站在原地,脸上堆满公式化微笑。

一时间,人人都想在新任的神君面前混一个脸熟,前者来之,后者继之,将叶淮的尾巴毛都挤掉几根。

突然有谁撞了他们一下。

只听身后一声闷哼,旋即江荼背上一热,青年鼓动的胸口就这么贴了上来,江荼甚至能感到他胸脯肌肉的弧度。

叶淮也很慌乱:“诸位前辈——多谢诸位前辈夸赞,不要挤了,不要挤——”

说话间,声带与胸腔共鸣,江荼只觉得叶淮像是贴在他耳边说话,清润温厚的嗓音环绕耳畔。

又有人撞了他们一下。

这回撞的是江荼,江荼一时猝不及防,眼看着重心偏移,四周又无落脚之处,一只手猛地揽住了他,在即将脸着地之前挽回了阎王爷的颜面。

叶淮一只手就环住了江荼的腰,此刻宽大滚烫的手掌,正为了防止他跌倒而贴着他的小腹,近到他们距离肌肤相贴,只隔着两层布料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江荼浑身僵硬:“手...”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缕煞气就钻入视线,从叶淮腕骨凸起的手掌,不断向他袖子里爬钻。

江荼不知道在场是不是只有他能察觉到叶淮身上的煞气,但他本能地意识到了违和。

按道理来说,麒麟骨成熟,意味着气运之子进一步接近天道,该是好事,况且叶淮的修为也确实随着麒麟骨而突飞猛进。

方才的雷劫,说是劫渡,更像是为神君的出世而赶来道贺。

怎么会呢。

叶淮身上的煞气,怎么反而变得更重了?

叶淮身上每次出现煞气都是有原因的,此番又是因为什么?

江荼沉下面色,抓住叶淮的手腕。

一掐。

五指留下深刻痕迹,同时掐灭煞气:“叶淮!”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直缄默不言的司巫,再度举起长杖,敲了敲地面。

铛、铛——

钟磬声中,司巫道:“神君与江长老刚从空明山底返回,险象环生,诸位何不让他们稍事休息,再议不迟?”

“空明山百废待兴,还请中界众掌门和祁昭公子,随我一道议事。”

众人连忙称是,江荼远远与司巫对上目光,司巫朝他轻轻点头,撑着长杖,佝偻着离开。

江荼蹙起眉,这一眼好像三年前掌门殿外场景重现,他虽然感激司巫出言解围,却也察觉到其中的微妙之处。

相比起司巫一呼百应,众人对待叶淮的态度,更像是新得了天阶宝物,又或者探寻到了某处珍惜秘境的入口,而不断争抢。

追捧有余,恭敬不足。

——神君。

江荼记得他们是这样称呼叶淮的。

这两个字他不久前才见过,“神君”曜暄,那本记载曜暄生平的空明山藏书,便是如此称呼他的。

又是曜暄。

他蠢头蠢脑的徒弟到底和曜暄有什么关系?

江荼沉思着,下意识扭头看向叶淮,没想到这一眼,正与叶淮对上视线。

叶淮的麒麟毛乱糟糟的,发冠也被扯歪了,不知道盯了他多久,额前碎发遮住了神情,江荼一时也没看出他眼中的情绪。

他反而像被江荼突然的回头吓了一跳,最先弹起来的是手,旋即整个人后退一步:“啊,师尊,怎么了?”

——江荼险些忘了他的手还搭在自己腹上,两人就这么以叶淮搂着他腰的姿势,站到现在。

怪不得方才司巫离去时的眼神如此意味深长。

江荼摁了摁眉心,道:“你刚才怎么回事?”

叶淮一愣:“刚才...我怎么了?”

他只知道自己很生气。

看到江荼被人东扯西拽,他很生气,生气到甚至想要将周遭的人群都——

叶淮悚然一惊,慌忙掩盖着脸上的慌乱。

殊不知他的表情变化根本躲不过江荼的眼睛,江荼心里疑云更重,嘴上却故作轻松:“没怎么。司巫说的没错,趁人都散开,我们先返回休息片刻。”

再过几个时辰,大约他们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叶淮自然点头,又问:“师尊,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刚动用法相,有没有难受?”

江荼已经习惯叶淮热烈的关心,心想方才确实吓到他了,摇摇头:“无事,不必担心我。倒是你,比起一朝万众瞩目,你反倒更加关心我?”

叶淮小声嘀咕:“他们哪能与师尊相比...”

江荼看他一眼,叶淮瞬间闭上了嘴。

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白泽一路小跑,来不及站定,就一把抓住江荼的手。

“江...”他气喘吁吁,不是累的,是怕的,“你们吓死我了!”

天知道他都要去地府摇人了!方才要是祁昭扛不住压力用了空明转,白泽都打算把范无咎谢必安一众鬼差、最好还能把宋衡一起摇上来,冲进空明山底捞人。

幸好江荼和叶淮都安然无恙。

不过...

白泽看着叶淮,叶淮看着白泽,一边是红红绿绿的鬃毛,一边是纯粹洁白的羊耳。

麒麟和白泽面面相觑,多少从对方眼里看出点同类相惜的意味来。

“医仙大人,原来你也是...”叶淮眼睛亮晶晶的。

江荼冷冷道:“不,他不是,他和你不一样。”

叶淮被驳了一句,摸摸鼻子:“哦...哪里不一样?”

江荼心道,白泽在人界之外,而你还得在阳间受苍生道制约,嘴上却不能明说,便道:“你是我徒弟,他不是。行了,走吧。”

他走得飘然,没注意到叶淮的眼神瞬间变得热烈。

但白泽却注意到了,手指狠狠扣入肉里,用一种恍然大悟又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我是你们师徒宴乐的一环吗?”

...

回到居所。

白泽看起来有话要说,站在门口徘徊不去,又频频朝江荼挤眉弄眼。

江荼放他进门,三人挤进屋里。

抠搜的空明山只给他们两把木椅,无法容纳三人一齐坐下,叶淮此时很有眼力见,恭敬地将座位让给白泽,打算自己在一边站着。

白泽甫一坐下,便急急道:“听说空明山底浊息四溢,你的身体...”

江荼知道白泽不能将浊息会腐蚀他明说,顺从地伸出手:“现在还好。”

“现在还好?之前不好?”白泽这回脑子转得很快,两指搭上江荼的寸关尺,“毕竟你一向痛得快晕了也一声不吭,哎呦,我帮你看看,你别急。”

叶淮也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最气定神闲的人反而成了江荼,他深知自己不遵医嘱服药会被摸出来,但那是事出有因,即便等一下白泽把宋衡拉出来批评他,阎王爷也有信心赖账。

至于这具身体现在如何,空明山底情况危急,不容他考虑自身,但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昏迷时混乱的梦境,足以证明他的身体再度受到了腐蚀。

只是不知道,看起来空明山底的浊息比三年前来去山派更加严重,为何他只是短暂昏迷便醒了?

难道是麒麟骨成熟后,麒麟心血也变得更有效?

这么想来,需要被好好诊一诊脉的应该是叶淮,不知要多少补药才能将血气补回来。

正想着,白泽搭着他手腕的指甲剧烈地一抖。

江荼扬了扬眉:“怎么了?”

白泽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抬起脸,一双眼睛竟然也显出涣散状态,活像被吓得六神无主,三魂丢了两魂的模样。

江荼伸出两根手指在白泽眼前晃:“白泽?白泽!”

白泽的瞳孔这才有了焦距,然而他的脖子好像僵硬住了,直挺挺地看着江荼,眼珠子也不转,只在眼眶里剧烈颤抖:“江荼,你、你...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江荼莫名其妙地皱眉:“不舒服?我现在挺舒服的,到底怎么了?”

搭出什么来了,搞得这么夸张?

谁料他话音刚落,白泽又是猛地一抖,嘴里喃喃自语:“挺舒服...是、是挺舒服的...那个,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说的是一种舒服吗?你眼神躲什么躲?

江荼无奈:“有话快说。”

白泽却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五官先拧在一起,朝他疯狂挤眉弄眼。

嗯?

不能告诉叶淮?

难道他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荼的呼吸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倒不是怕死,只怕自己死得太早,没有发挥死亡的价值。

他转头对叶淮道:“我与白泽有话要说,你回房...不,出去一会,不会太久。”

“...”叶淮的麒麟耳朵垂了下去,“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白泽前辈,难道师尊的身体有什么...”

他甚至不敢说,怕诅咒了江荼。

白泽目不斜视,用尽全力逃避叶淮的目光:“江长老的身体没有大碍,你别担心。”

“那我为什么不能...”叶淮还想挣扎,被江荼一个眼神彻底请出了门,“弟子先告退。”

失落的小麒麟关上了门,江荼复又看向白泽:“他走了,泯音结界我已设下,你说吧。”

白泽的表情有些欲哭无泪:“...江荼,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千万别激动。”

江荼困惑地眨了眨眼:“好。”

他没有七情六欲,该怎么激动?白泽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像中了魇似的。

白泽道:“我先和你说说你的身体吧。...江荼,我不知道你们在空明山底...做了什么,但浊息对你的影响太深了,起初我说你仍有五十年寿数,眼下恐怕折半还不止。”

江荼沉默地听着,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但确实有了些许紧迫感:“叶淮麒麟骨成熟,天机卦阵难道没有变化?”

白泽点头又摇头:“有变化,变化极大。若我们能抓住这次改变,十年内就能促成叶淮飞升。”

“这是好事,”江荼的眉头舒展一些,“你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白泽长叹一口气:“因为你的身体,...江荼,你真的一点也没有感觉?”

“我在空明山底力竭昏睡,叶淮将我唤醒。醒来后神清气爽,宛若新生。”江荼诚恳道。

他醒来后确实感到身体有些变化,在阴曹地府千年的阎王爷头一次感受到发自灵田的温暖,暖流融遍全身,好像酣睡方醒,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他说完这句,白泽的表情却变得更难看:“...江荼你看着像个老古董,思想却很是开放...”

江荼乐了:“喝了叶淮的麒麟心血,就是你说的开放?难道麒麟心血喝不得?”

话音落下,白泽脸上只剩空白,心里却在大声尖叫,恨不能抓着江荼的领子摇晃。

——骗子!江荼,你徒弟是个骗子!!

白泽有些崩溃,他看着江荼清澈的目光,俊美冰冷的脸上写满困惑,但白泽已经想到那双柳叶眼等下会怎样被怒火盛满,甚至这间屋子恐怕都要在阎王爷的怒火中化为灰烬。

苍天啊!他该怎么跟江荼说,你根本不是喝了麒麟心血才醒,而分明是,分明是...

和叶淮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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