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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灵墟变(十一)

五年师尊,三年死遁 梅听剑 3271 2024-09-17 12:18:17

叶淮几乎要把廊柱捏碎, 眼底凶光毕露。

半晌,他调整好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看起来过分情绪外露, 对许闻道:“许师姐, 你回去吧。”

许闻大惊:“我还未替江长老作证...”

声音却又低了下去。

江荼就要死了,她作证, 还有用吗?

可许闻不愿放弃:“我们试一试,神君大人,说不定...说不定还有转机。”

叶淮苦笑一声:“许师姐,我本来在想,师尊舍命入尘世阴面救出你们, 是不是太不值得?但旁人如何不要紧, 有你一人愿意相助,师尊就一定不会后悔。”

“师姐,回吧,做不做证清不清白, 已经不重要了。”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江荼的清白,司巫从来不在意。

为了让他成为真正的“神君”, 司巫要江荼的命。

叶淮看向天空,零星几颗星子,像被水冲散的贝壳,分散在角落。

旅人想要将它们聚拢起来,海水又会将它们重新冲散。

永远无法回到彼此身边。

突然,耳边脚步声去而复返。

叶淮很是意外:“许师姐,怎么了?”

折返的许闻认真地抬起头:“神君大人, 我想问你,你想要救江长老吗?”

叶淮虽觉得这个问题来得突兀, 依旧道:“师尊于我,比我的命更加重要。”

他愿意为了江荼做任何事,毋庸置疑。

许闻深深吸了口气:“神君大人,只有道侣生死契能救江长老,可这样一来,您的生命就与江长老绑定在了一起…”

她的眼睛很明亮,似乎要洞悉叶淮的真实想法。

叶淮坦然道:“真能如此,我甘之如饴。”

“那就好,”许闻迅速道,“我替您引开首座大人和司巫大人,请您务必尽快,好吗?”

她不给叶淮任何拒绝甚至是质疑的机会,身形飞速向着与叶淮相反的方向消失。

叶淮凝视着她的背影,说不上哪里觉得古怪。

不多时,一声鹤唳尖锐响起。

神鹤拍动着翅膀从灵墟山各地腾飞,黑白交接的羽毛连成一片。

屋内一阵骚乱,路阳大骇:“怎么回事?!司巫大人,是神鹤首的声音…实在抱歉,鄙人必须去看看。”

路阳迅速冲出门,步伐急促,没有注意到掩藏在廊柱后、隐匿气息的叶淮。

还不算完,路阳前脚刚被引开,后脚,一道婀娜的女子身影就出现在司巫窗前。

这倩影亭亭玉立,然而仔细一看,却能看见她投映在地上的影子,竟是一只鹤的模样。

司巫陡然一惊:“谁在那里?”

女子却不答,许多灵力在她身侧聚拢,却不像是她一个人的灵力,而是来自山间、来自草木…来自整座灵墟山。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司巫惊疑不定,看得出他并不想离开屋内,但女子的威胁显然更大。

司巫追着女子的身影而去。

下个瞬间,叶淮从黑暗中出现,顺着门缝进入房中时,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他看向女子原本站立的窗边。

——许闻究竟是什么人?

不,应该说,那个折返回来的,真的是许闻吗?

她更像是灵墟山的意志,是神鹤的化型。

可灵墟山为什么要帮他?

罢了,有她出手相助,至少短时间内,路阳和司巫都回不来。

叶淮收回思绪,深深吸了口气。

他有些紧张,掌心都在冒汗。

一方面,他深知自己不能浪费时间,另一方面,他…

他要和师尊,结道侣生死契了?

叶淮幻想过无数次和江荼结契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在此时此刻,这样黑暗无光、无人祝福的时候。

师尊,对不起,叶淮鼻尖有些酸涩,心想,您是天底下最干净的人,我却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地,趁您昏迷不醒与您结契,在您最虚弱的时候玷污您。

他轻轻握住床榻上江荼冰冷的手。

金色的灵力从他的手腕,一路攀到江荼手腕,好像正在生长的藤蔓,探入江荼薄如蝉翼的衣物,在瓷白肌肤上镌刻自己的痕迹。

结道侣生死契需要心头血,要求极为严苛,需得没入心脏两毫厘,取未被污染的第一滴血,听说人们坚信这样的心头血最纯粹、最干净,代表着无私的真爱。

又听说取心头血的刹那,时间会变得即为漫长,针尖探入的每一寸,都会在大脑皮层无数次地重播,血管被切断、薄膜被刺穿,灵魂会本能地想要逃窜,浑身上下都像在灼烧,直到最后——捅入不断搏动的心脏。

修真界道侣很多,结了契的却不多,结道侣生死契的更是寥寥无几。

同生共死啊,多么沉重的负担。

修真界是清醒的,他们享受独醒于世的快.感,注定不会选择这种放弃自我的甜蜜。

但叶淮没有片刻犹豫,衣裳脱下,指爪变得极长,瞬间就要往心脏捅。

——江荼突然攥紧了他的手掌。

说攥紧并不尽然,江荼依旧在昏迷,他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好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抓住能抓住的一切只是他的本能反应。

他不断抽搐的手指一点一点掐入叶淮的皮肉,直到指甲根根折断,指尖抠破皮肤,挖入血肉。

叶淮不由庆幸自己的手恰好在那里,否则江荼定当把自己的掌心扣得皮开肉绽,他覆住江荼的手掌,柔声哄着:“师尊,你别掐自己,你掐我,我不怕疼…师尊,你很痛是不是?没事了,马上就不痛了,我…”

江荼没有回应他,痛苦到达了一个巅峰。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又重重栽倒下去,像缺氧的鱼最后摆动鱼尾,浑身痉挛不止,皮肤下血管根根爆开,布满淤青血丝。

叶淮吓得要疯了,紧紧将江荼抱在怀里,有力的手臂牢牢箍住他颤抖的身躯:“师尊,师尊…!”

江荼的喉咙里发出“嘶嘶”声音,脖颈拼命后仰,紧接着一口淤血直接喷出,尽数喷在叶淮胸膛上。

他的眼皮剧烈抖动着,好像被摁进水底的人在努力抬起头。

江荼无意识地抓挠着叶淮的肩膀后背:“…叶、叶…”

叶淮眼眶通红,他知道江荼在挣扎着醒来:“师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别怕,师尊,别怕…”

——与此同时,江荼坐在一座洞府里,雾气氤氲,酒盏周围全是缭绕的青红云雾。

又是这里。

江荼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睁开眼的刹那,被他遗忘的梦境就如潮水般回溯,重新占据了他的脑海。

花里胡哨的酒盏,身披甲胄的男人,还有那句带着缱绻爱意的——

“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成亲?”

江荼揉了揉抽搐的眉尾,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瞬,他的视线瞬间结冰,投向不远处的洞府入口:“滚进来。”

起初他以为这是梦境重现,但上次男人直接登堂入室,这回却在洞府门口流连徘徊,始终没有进来。

像一条出门就把自己弄脏的蠢狗,正试探着往家门口伸爪子。

江荼生平最恨有人扭扭捏捏、犹犹豫豫,更何况他急着脱离梦境,实在难以给一点好脸色。

他随手抓起那酒盏,就往外一丢:“不进就滚。”

酒盏在半空转了一圈,酒液却一滴也没洒出来,落入男人的手掌。

门口传出一声轻笑,伴随着铠甲碰撞的声音。

“怎么对我这么凶?”身披甲胄的高大男人慢悠悠走进来,“你跟本座说不可以杀止杀,本座听进去了,真没做什么。”

说话间,他胸前一大片喷溅血迹,夺目而刺眼。

男人注意到江荼的目光:“是他们要偷袭本座,不是我主动的...真的!”

江荼心想什么真的假的,关我什么事?冷冷道:“你是谁?”

男人一愣,不可思议似的,声音透露着浓浓委屈:“...你来真的?真不要我了?本座...我答应过你会改正坏习惯,这次真的是他们要偷袭我,我才不得已杀了他们的...”

江荼本能地觉得这语气,黏黏糊糊的,十分耳熟,但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非常强悍。

远超地阶大圆满的叶淮,甚至远超当时空明山底的亡魂祁元鸿。

此人之神力,不在修真界中。

这是逼近神道的力量。

就连此刻的江荼,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或许只有解开力量禁制,方有一战之力。

只可惜他在梦里,宋衡给他的还灵丹,却在现实。

方才不动声色寻找还灵丹的过程中,江荼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物不再是赤红色,而是干净到过分一尘不染的素白。

他从来没有穿过白衣。

所以这是谁的梦?

男人的声音更委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我知道错了,下次他们打我我也不还手了,行不行?其实我这次偷偷下山,是听说灵墟附近盛产奇异宝石,想给你叼一颗回来...”

叼什么叼,你是狗吗?

江荼内心有一种诡异冲动,似乎迫使着他放下警惕,去安慰这个可怜巴巴的男人。

男人步步靠近,身上的甲逐渐消散,只剩肩甲与腰甲,似乎要向江荼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战意。

但他的头盔还没有取下。

只有青赤交加的长发垂荡下来,乱糟糟的像肆意生长的野草。

江荼强忍着让自己保持坐姿。

他此刻就像炸了毛的猫,盯着侵.犯领地的外来者步步紧逼。

但凡越入雷池,江荼的无相鞭必然将男人抽得飞出十里地。

然而。

“...”男人呼唤了他一声,“别生气了好不好?方才说的宝石,我找到了,赤中带金,恰如我们两人,我叫工匠雕成玉佩,再挂一根穗子,坠在你赠我的骨剑上,如何?”

江荼攥着无相鞭的手骤然收紧,手臂用力到发抖,不是因为男人提到了骨剑,而是——

“你刚刚叫我什么?”江荼竭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男人很困惑的样子:“...怎么了,曜暄?

曜暄。

谁是曜暄?

江荼张嘴就要反驳,忽然感到大脑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超出了掌控,而要强行拨乱反正。

他痛得一时像被抽出脊髓,整个人向前伏到,五指插.入发里,恨不能将脑髓也扯出。

男人大惊失色地冲过来:“曜暄,你怎么了?怎么回事,曜暄!”

别再…叫了!

江荼狠狠咬牙忍住疼痛,他的眼前已经一片星白,唯剩意志还在苦苦死撑。

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引起了他的痛苦,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搂得很紧。

江荼甚至分不清是他痛到发抖,还是男人因为他的疼痛,而紧张害怕到发抖。

男人不断向他体内输送着灵力:“曜暄,你到底怎么了?别怕,你别怕,本座有办法…本座有办法!”

江荼难以回应,剧痛仍在折磨他的神智,而这一回,同样撕裂般疼痛的还有他的心脏。

呼吸困难,江荼不得不努力地深呼吸,想要让肺腔打开,然而却催动了胃部翻涌,几欲作呕。

江荼习惯于忍耐,这次却实在痛得控制不住。

他呕出一口鲜艳的心头血,身子骤然紧绷,又在眨眼间力气散尽。

不行,江荼想,他不能再晕过去,他要醒过来,他必须要…醒过来…!

他绝不能在这里晕过去。

冷汗滴进江荼的眼球,他竭力地撑着眼皮,即便眼皮颤抖不止。

他在疼痛中伸出手,皮肤下毛细血管爆裂的淤青正在不断扩散。

江荼的掌面贴上男人的头盔,发狠一拽——

他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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