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灵力的蘑菇云在空中升起, 草木瑟瑟不止,只见长鞭如蛇穿行而过,下一瞬就缠住什么人的腰, 狠狠甩出了山峦范围。
下一瞬, 猛兽般的影子飞扑上去,叶麟一拳砸下, 那人即刻被砸入地里,一个巨大的深坑。
砂石塌陷,深坑的范围不断拓展,直到——
以毫厘之差,停在结界外。
叶麟蹲在地上, 那寻仇之人已经被砸得面部碎裂脑浆迸出, 红红黄黄沾了一手。
他混不在意,起身甩了甩手,脚步轻快地向结界走去。
结界察觉到他的靠近,警告似的亮起赤红光芒。
叶麟无奈地看向结界后的白衣青年, 麒麟尾讨好地摇了摇:“曜暄,曜暄, 放我进去吧,求你了。”
说着他还一脚将几块碎石踢到坑里去,笑容灿烂:“没在你的山头,也没弄脏你的地,放我进去吧,好不好?”
江荼冷笑一声:“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个了,叶麟, 你实话告诉我,还有几个仇家?”
叶麟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一个。”
一个?江荼气极反笑:“地上这个你也是这么说的, 上一个也说还有最后一个…叶麟,滚蛋。”
“等等!”叶麟可怜地扒在结界外,“你知道本座在人间活不下去的,本座的力量被封印大半,他们知道我是麒麟,会抽我的筋扒我的皮…”
江荼无慈悲地打断他:“换一个说辞,这个理由我听了三遍了。”
叶麟绞尽脑汁:“我会被仇家打死!”
江荼看向深坑里血肉模糊的一团:“是吗?”
叶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自己的手掌掌背伸给江荼看:“真的!你看,本座都受伤了,骨头都露出来了!”
话音落下,结界瞬间不再阻拦他。
叶麟努力了许久才克制住唇角的上扬,江荼刀子嘴豆腐心,果然他一说受伤就放他进去了。
他乖顺地蹭入结界,手掌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还是脏得不行,黏黏糊糊根本擦不掉。
江荼深吸口气:“这样不行。”
在神界他管不了勾陈,在凡间他还管不了叶麟么?打架吃饭都用手,脏兮兮的,像个流浪狗,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麟果然知道他指什么,局促不安地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他。
江荼叹了口气:“你可会用兵器?”
叶麟摇摇头:“不会。”
他喜欢直接的战斗,无需媒介,拳拳到肉,招招见血。
江荼压了压眉尾,掌心灵力攒聚,不一会儿,一柄长剑就从他掌中出现,如野兽的脊骨,泛出凛冽的苍白。
一把骨剑,天阶品级。
江荼将骨剑递给叶麟:“从今日起,我教你习剑。”
叶麟不可思议地接过骨剑,剑身凉彻骨髓,握久了却如玉般温润。
他信手向旁挥舞,一道金色灵力瞬间在地上劈砍出一道剑痕。
叶麟大喜过望,此剑之趁手,好像与他命中共生,他只知道江荼修为高又通药理,却不知道竟然连铸剑都是一把好手,正要夸赞:“曜暄,好…”
然后他就对上江荼冰冷中压抑着怒火的眼眸。
叶麟看向地上的痕迹,脸上一片空白,麒麟尾巴瞬间夹在身后:“本座,我,…这是意外…”
江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拔腿就走。
他听到身后叶麟着急的脚步声,唇角微微一勾。
傻子。
江荼开始教叶麟如何用剑。
战神勾陈精通武学,对于从未上手的兵器,说一点就通都有些过分谦虚,不过数月,他之剑术,已可问鼎修真界。
江荼不得不承认,神与人之间,有着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这一天。
长尾山雀带来一封百姓的求援信。
它停在江荼肩上,豆豆眼睨着叶麟:“曜暄,曜暄,臭麒麟在看你!啾啾。”
江荼接过信笺:“他在练剑呢,哪有时间看我,还有,不要叫他臭麒麟了。”
长尾山雀和叶麟远远对视,可恶的臭麒麟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且威胁的笑容,一口尖牙让小雀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吃掉。
长尾山雀钻进江荼的长发里:“啾,臭勾陈!”
江荼哑然失笑,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激烈的交锋。
他细细阅读过求援信:“有妖作祟吃人,我得走一趟,叶麟,你就在洞府里好好修炼,等我回来。”
身后剑声停了,不一会,叶麟就敞着胸膛黏糊糊地凑上来:“你要去多久?本座不能与你同去?”
江荼转过身,看着叶麟汗湿的胸膛:“你最近是不是太黏我了?你不怕被仇人盯上,我还怕你们打起来,城镇不比山丘,百姓众多。”
叶麟不高兴地抿了抿嘴,江荼为人亲切温和,但打定主意的事情从不轻易更改,既然委婉地拒绝他,他就是真的不能跟着去了。
——不去就不去,他偷偷跟着去。
江荼也有自己的考量。
叶麟说他下凡是为了洗脱杀性,但叶麟在神界杀魔无数,杀性早就成了他骨血里的一部分,岂是三五天就能洗脱?
江荼一直在尝试矫正他的野兽习性,如今小有成效,至少吃饭不再用手抓了。
但若带到山下,修真界是否会轰动,仇家是否会追来,皆是未知数。
江荼不敢赌。
“事态紧急,我即刻就要动身,”江荼拍了拍他,“你好好修习,洞府里的所有剑谱你都可以看,唯独后面不许去,我很快回来。”
叶麟依依不舍问道:“要去多久?”
江荼想了想:“三天。”
看描述,作乱的是天阶妖物,不足为惧。
三天里有两天,他应该是在给叶麟买空明地域的特产;还有半天留给赶路往返,解决那妖物,最多半天而已。
说走就走,江荼正要出门,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朝叶麟摊开手。
他手一伸,叶麟的耳朵和尾巴就冒出来,快两步走到江荼身前,脑袋往他掌心一搁,尾巴轻快地摇了摇:“曜暄,本座在这里等你。你可要早些回来。”
江荼展颜一笑,捏了捏他的脸颊,而后离开洞府。
…
空明山。
江荼一手提着作乱的蛇妖,站在空明山前,耳畔落入许多窃窃私语。
“他就是曜暄仙君?之前我就听其他山头说,他爱管人间的闲事,原来是真的。”
“修无情道最讲究一心问道了,他三天两头往山下跑,怎么还能修为如此之高?”
“谁知道啊,真是个怪人,我就怕和他走得近了影响我的道心,你没看首座也不想见他么?”
江荼只当没有听到,修真界孤高世外,不问世事,他却与百姓打成一片,确实是怪人:“曜暄无意打扰,只是这蛇妖在空明山地界作乱,总得交给空明山首座处置。”
空明山修士远远向他拱手:“多谢曜暄仙君,只是首座大人正在闭关,恐怕没时间见您。”
江荼不揭穿,将蛇妖交给他们:“我斩了此妖蛇尾,让它暂时没有行动的能力,然此妖有再生之能,你们千万记得要置于破行水中,不然恐怕它会逃脱。”
空明山修士敷衍地点点头。
江荼也不多说什么,他该说的已经都说过了。
拜别空明山后,江荼下行来到山下城邦。
集市热闹极了,还有街头表演,城中屋舍俨然,一派欣欣向荣。
江荼唇角始终带着清浅笑意。
他买了些漂亮的小玩意,几块甜口糕饼,一些炸糯米团子,沉甸甸提了满手,最终在一个手工摊前停下脚步。
只见摊前挂着许多剑穗,桌上还摆放着针线材料。
“客官,您眼光真好,”摊主迎将上来,道,“我这摊子,只卖剑穗,山上那些仙人啊,最喜欢来我这儿买剑穗了,您要是喜欢,我给您个好价钱。”
“或者,您是送人的么?送人的,可以自己亲手做,意义非凡,材料都给您配好了。”
江荼想了想,叶麟不喜欢装饰,剑穗不过是搭配骨剑,不让颜色太过素净,无需他亲自做。
但手都伸到成品那片去了,又一顿。
意义非凡…
——约摸一炷香后,江荼在酒肆里,对着手中的材料包愁眉苦脸。
他也不知自己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本来就不擅长精细活,这下做出来的东西,恐怕要像被叶麟用牙啃过一样乱七八糟。
算了,要是做得不好看,他假装没买这剑穗就是。
这么想着,江荼就要依照摊主的话动手。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公、公子…”店小二的声音带着莫名的颤抖,“您还没睡吧?请开开门吧,我为您送来一份果盘…”
江荼微微皱眉,此刻天色已晚,星子低垂,长夜是不透光的黑暗,早已到了后半夜。
哪有人会在后半夜送宵夜上来?
更何况,从刚才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一股阴气,正从门外飘进来。
或许对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瞒不过天阶大圆满的江荼。
江荼点起一盏灵力的灯,灵力如红狐的长尾,轻轻摇曳,将两道影子投入眼帘。
他以此法,看清屋外之人。
其中戴着头巾的,显然是店小二;
而他身后那个影子,
——有一条粗壮的蛇尾。
看来空明山没听他的告诫。
江荼叹息一声,声音听不出破绽:“知道了,我这就来开门。”
与此同时,无相鞭已盘在他掌心,只要一开门,江荼就会立刻将店小二救出,再解决那蛇妖。
然而。
蛇妖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江荼甚至还没打开门,就听得店小二一声惨叫!
江荼猛地破门而出,蛇妖竟将那店小二直接从廊上丢下楼去!
无相鞭迅速从掌中飞出,江荼反应极快,长鞭卷住惨叫不止的店小二,止住他下坠的势头。
从异变突生到江荼选择救人,其间不过数秒。
却已经足够蓄势待发的蛇妖发动奇袭。
江荼只听嘶嘶吐信声自旁侧响起,他的手中还承担着店小二的份量,只能尽力侧身躲闪。
毒液擦着他的脖颈而过,喷洒在地上,顷刻就将地板腐蚀。
江荼颈侧一痛,一道极细的创口正在渗血,血液却是不详的深绿色。
他将吓晕过去的店小二用灵力保护起来,没管血液一滴一滴脏了白衣,一双柳叶眼中隐隐有怒气。
蛇妖扭动着蛇躯,嘶嘶冷笑:“曜暄仙君,你愿做好人,今日就是下场!”
江荼的伤口急剧发烫,即便周天不再运转,毒素也顺着血流迅速蔓延至他的全身。
身体并未觉得疼痛,反而愈发滚烫。
不像是致死的毒,倒像是…
蛇妖肯定了他的猜测:“我一直很好奇,高岭之花般的曜暄仙君,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它看见江荼的脸色瞬间苍白,脸颊却泛起不正常的潮色,贪婪地吞咽起来,蛇鳞之间钻出一根勃发秽物:“你现在一定很热,除了想要交.合,再没办法做其他思考…曜暄仙君,你现在很难受吧,是不是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你的血肉?很快,不出几息,你就会哭着求我满足你…——?!”
无相鞭陡然变作链刃,尖端停在蛇妖喉前。
江荼呼吸急促,身体因情毒作发作而不断冒着热汗,长发湿漉漉垂在颈间,偏是这副醉态迷离的模样,他的柳叶眼依旧冷静到可怕,透露出浓浓杀意。
蛇妖陡然一惊:“你想杀我?没有人帮你渡过情毒,你会活生生憋死!你——”
江荼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链刃狠狠刺穿蛇妖的脖颈!
血液喷溅中,江荼踉跄着贴着墙根坐下。
情毒是天下最难熬之剧毒,唯一的解毒之法,如蛇妖所言,就是与人交.合。
江荼气喘吁吁地解开领口,将素白脖颈解放出来,凛冽空气灌入抽动的喉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将视线徐徐投向长廊深处的一片黑影,此刻那黑影正凝聚成一个魁梧男子的模样。
江荼无奈地笑了笑,呼吸滚烫:“…谁跟你说没人帮我渡过情毒的?人这不就…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