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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拿下

二臣贼子 张参差 2997 2024-09-26 09:30:31

姑娘“咳”了一声, 示意花信风到隐蔽的地方,而后拿出腰牌给他看,笑眯眯地道:“我是松钗啊, 将军还记得我吗?”

花将军近来接连被吓, 短短两日,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差点被空气噎死:“松……!你不是……”

不是男的吗!

松钗对这般反应早习惯了, 笑道:“江湖上的旁门左道,”她摘了斗笠,“将军认得贺夫人, 我与她有几分相似?”

花信风心乱。

说不清是思念不得偿的悲伤, 还是不愿意有人扮作心上人的模样,沉声道:“晃眼看轮廓像,仔细看……”

半点都不像了。

他终归给姑娘留了面子。

松钗悻悻:“资料有限,好不容易找来的画像已经破损了。”

言罢, 她从小百宝囊摸出什么东西在脸上擦抹过,妆容即刻去了大半, 从嘴里抠出一对垫片、自鬓边揭下两片“假皮”,更非常不吝地打怀里摸出两个鼓包……通通撇在一旁。

眨眼功夫,她变成了另一副眉目清秀的模样。

因为没了妆容, 她眉毛很淡, 脸颊、嘴唇也没血色, 一身白衣……清瘦如纸张, 更像鬼了。

挺好看个鬼, 雌雄莫辨。

花信风知道江湖上有易容术, 却从没见过, 头回开眼,险些惊掉下巴。

他想问“你到底是男是女”, 又忍住了——太没礼貌。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你为何扮成她的模样?”

松钗知道目标在哪,比花信风从容,引着他往西跨院去:“将军叫贺夫人阿素,跟她很熟么?”

花信风皱眉——对方答非所问,他不再说话。

二人穿过跨院长廊,松钗比了个小心的手势,拉着花信风拐进一间屋,轻手轻脚掩好门。

“无夷子在隔壁。”她转到屏风后,摘掉挂画,墙壁上露出个极小的洞。

由小洞望过去,隔壁也没点灯,月光透进窗,映出床上影绰绰的人形。

“他在这躺两天了,除了吃饭、如厕,便是睡觉。”松钗压低声音道。

屏风后空间极小,二人离得近。姑娘的吐息吹在花信风耳边,有点挠心。

方才对方拉过他的手,将军粗粝的掌心被对方温软的指腹磨过,后知后觉地跳跃出一小撮火苗。

花信风一直孤单一人,持着对信国夫人的执恋,自锁心门。

或许因为眼前这姑娘扮作阿素的模样,让他心里的难平醒了盹。

即便他知道她不是……

而花信风终归是训练有素,那点悸动很快变成了反省:松钗姑娘与你第二次见面,你就对她有非分之想,而且还是……是因为阿素才对她心猿意马,太不像话。

他想到这,在掌心狠掐了一把,把无形的火苗子捻灭了。

松钗见他话少得可怜,心底纳闷:王爷那么没溜儿的性子,怎么有个榆木疙瘩似的师侄?

她回忆刚才,片刻自以为想通了关窍:哦,赖我,刚刚他问我的话,我还没有回答呢。

她挨着花信风倚墙坐下,大大咧咧的,半点月色下出尘的鬼气都没了,把说一半的话茬拾回来:“我查到无夷子的师父是贺夫人的娘家远房哥哥,便想装成她的样子吓唬吓唬那老头,只是不知二人有无切实交集,但你既然都说不像……便罢了吧。”

也……有几分相似吧。

同时,花信风心底葬了的纠葛过往一股脑诈尸,让他心口蓦地一扯。

贺夫人苏素的娘家是前朝名门世家,族中能人辈出,从医术到奇门遁甲,皆有人精通。

而后,他们树大招风,牵扯进两朝更迭的争斗,掌权人意见相左,外乱、内讧闹了多次血杀屠戮,信安城的惨案便是其中一件。

渐渐地,好事者卷进乱局死得差不多了,求自保安宁之辈则四散分裂,飘零各地。苏家算散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今依然有人暗中缠桓权势沉浮,并不奇怪。

无夷子的师父道号妙虚,曾和李爻同上战场打胡哈。

李爻和他关系不错,一度称其为老牛鼻子。花信风此时才得知他俗家姓苏,竟是贺夫人的同姓哥哥。

“苏氏家大,即便是同姓哥哥,也不一定与贺夫人相熟,又相隔多年”花信风道,“你扮作她的模样对方也不一定认得。”

松钗别有意味地瞟了花信风一眼:“将军刚才称贺夫人‘阿素’,她是你……不同寻常的故人么?”

花信风讷了一下。

旧事是一道伤痕,表面看似痊愈了,他不想揭开疤看里面到底长好了没。

他与松钗两面之缘,第一印象对方是个讨厌的小白脸,心思挺深沉;如今第二面,他又觉得这人本质是个爱聊闲话的小丫头。

可是能进避役司的人都各有过往。

他不乐意提自己心里的陈芝麻烂谷子,索性以攻为守:“你为何进避役司的?”

花信风的本意是“我不愿多说,你也不愿多说,咱俩就此打住”。

没想到松钗居然答了:“我杀了我爹。”

话语太平淡,好像说今天晚饭只想喝稀饭一样。

花信风看她。

松钗一笑:“好奇吗?是个挺有意思的故事。”

花信风:……

他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孽缘纠葛,能让弑父变成有意思的故事。

松钗看他目瞪口呆,笑得更开了,眨巴着眼睛问他:“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花信风彻底无语了。物以类聚,小师叔身边果然没有省油的灯。

也就这时候,窗外有道暗影晃过去了。

二人同时警觉。

隔壁房门轻响。

夜风将黑影送进门。

影子黑巾蒙面,连头发都包在头巾里,整身从上到下黑不溜秋。

无夷子翻身起来,对黑影深施一礼:“师父,弟子无用。”

黑影声音苍老:“不说这些,事不怪你。辰王行事越发跳脱,言行不一,祭司大人不想再与他合作。”

只一句话,信息已经足够炸裂。

松钗和花信风对视一眼——黑影是妙虚。

花信风道:“我去招呼弟兄们收网。你……”

他有点担心,后又暗笑自己被这丫头的外表迷惑了,她一点都不简单。

松钗挤了下大眼睛,示意他快去。

花信风轻手轻脚自后窗翻出去了。

隔壁,无夷子又道:“豫妃也不对劲,近来我多次传信给她,她回复很敷衍,她若真与辰王生了私情,要不要舍了?”

妙虚笑道:“不必,倘若真是才好,赵晸那人爱声名,谋权篡位想做得磊落,勾搭帝妃的事情一旦坐实,他一世清明就毁干净了,咱们何必帮他擦屁股?”

也对。

“祭司大人圣体如何,近来是否要有所动?”无夷子问。

妙虚只是皱眉摇了摇头,不知什么意思。他问:“穆颂雪呢?半点行踪下落都没有?”

无夷子道:“她从始至终不知道什么关键,眼下八成被什么人藏起来了,师父关心她做什么?”

妙虚笑得高深:“哪怕辰王不济,咱们也还另有底牌,大国倾颓,必败于内崩。”

松钗听墙根心中莫名,嘉王侧妃被景平救下藏于安全的地方,几番盘问,也上过一些阴柔手段,都没探查出关键。只听她说,最初是她要嫁予皇上的,后来才与豫妃交换了。

其中另有内情么……

她正自寻思,眼看妙虚转身要走,心下着急:花将军怎么这么慢!

那师徒二人定然心知许多关键,不能就这么放走!

松钗艺高人胆大,打定主意,飘身入院:“苏伯伯,还认得我吗?”

她胡乱攀关系,要拖住时间。

妙虚果然被她叫得一愣——他俗家姓氏多年不曾有人叫了,而且对方轻功之高,他居然没察觉。

他回眸定睛,见身后站了个从头到脚惨淡却颀秀的……女子?

“姑娘是谁?”妙虚定声问。

松钗刚要回答,背后一道戾风起。

她不及回头,身形飘忽,急向侧闪开。

无夷子的掌风削面而过,刮得皮疼。

“师父,她只身一人,周围八成有埋伏,更何况她听了不该听的,不能留活口!”

随着说话,无夷子第二招来了。

这道士功夫很不错,翻手腕变出一柄匕首,当胸便刺。

松钗“哎呀”一声躲开:“你这秃驴,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无夷子皱眉:我是道士。

眨眼功夫,二人三四招过。

无夷子高喝:“师父先走,我来料理她!”

妙虚不假客气,转身便走。

松钗心急,心里问候花信风——叫人这么慢,老娘就该把你这榆木疙瘩削成木鱼,好歹会叫唤!

白衣飘摇间,她手在腰间轻带,一道亮眼的光直冲出去,打着圈像银月翻滚,奔妙虚而去。

妙虚脚步顿挫,被姑娘的护手钺阻住去路。

他冷笑,反手一枚暗器打向松钗。

几乎同时,护手钺回旋兜圆,落到主人手里。

眼下一拖二,对方又都是高手,松钗功夫再如何诡谲,也很吃力。

她眼见妙虚发暗器,却被无夷子缠住难以躲闪,只得举兵刃去镗。

“挡不得!”

正这时,一人焦急大喝。

秦松钗尚未明确缘由,便被来人斜向扑住护在怀里,翻倒在地。

暗器擦着那人脊背飞过,钉在廊柱上,跟着一断为二,爆出一捧毒水。

居然有毒!

松钗抬眼见护她的人是“会叫唤了的榆木疙瘩”,道一声“多谢”,二人分别翻身而起。

花信风打出个嘹亮的哨音,房檐上蓦然一圈弓箭手严阵以待,数十把手/弩,齐齐描向院中牛鼻子师徒二人。

本以为形势逆转,妙虚却突然仰天大笑:“李爻那毛病是毒非伤,解药极为难得。想要吗?你也可以放箭,我在阴曹地府等他来陪葬便是!”

他气焰嚣张。花信风已知李爻毒伤难解,依然心存期冀——万一有一线希望呢?

眨眼即过的犹豫,局面旋即逆转。

妙虚看准时机,低喝一声“撤”。

师徒二人飞身便逃。

正这时,“嗖”一声破风响。

一支短箭正中妙虚膝盖。

老道陡然吃痛,腿软摔落回院子当中,被无夷子搀住。

几人皆惊。

都展眸看是哪个胆大妄为的不听统领号令。

房檐上,私自放箭之辈站在众弩/手之间,是个半身戎装的将军,没戴头盔,面目背阴看不清,满头银发束得很高,发丝像流动的月光,被风扬起来。

他一手扶着配刀刀柄,一手拎了手/弩,站得不拘形迹,透出种不惧乱局的从容镇定。

他嗓音沉静,话音带哂笑:“老不死的牛鼻子,亏我这些年诚心祝祷你早日得道成仙,怎地你一直在人间瞎胡混?”

之后,他冷了声调:“别听他威胁,给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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