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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桃李

二臣贼子 张参差 3338 2024-09-26 09:30:31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 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信安作为一座独立城池, 从鹿角木到狼牙拍、火炮应有尽有。

羯人想在短时间内攻下信安是很难的, 所以只有围城。

数日前, 景平伐谋, 破了搁古对南晋的虎视眈眈;

眼下,李爻便伐交,彻底断了搁古与羯人莫名其妙的牵连。

搁古王室的成分是族和教, 都是大奴隶主, 蛮武杀伐、暴政愚民的手段非常直白,面对李爻这种打也不好打,耍心眼又耍不过的对手,委实挠头。

乱局一团中, 李爻硬气十足的国书起了作用。

大王子收信之后即刻亲自率兵在鄯庸关的羯军背后叫阵,要求羯人日落之前交出二王子奥单, 退兵离开鄯庸关外,否则就开战。

紧跟着,出人预料的一幕出现了, 羯人的数位带兵将领虽然奉奥单为统帅, 却不知道他是逃狱出搁古的。

眼下几人得知真相, 便知曾经两国约定的承诺必不能实现了, 单论兵力, 前有晋军, 后是搁古, 想都不多想即刻做识时务的俊杰,“哗变叛帅”将奥单踹出阵营, 扭头扯呼另做打算了。

大王子没有着急退兵,带小队骑军押着奥单推进到鄯庸关下,在那片曾经厮杀染血的土地上,列阵唱诵了一段经文。

他面对苍山穹空,控诉奥单此生造孽,为免来世孽与债同还,苦不堪言,要替他在现世造孽之处清还孽债。

他如当时奥单对待晋军将士一样,挥刀斩断奥单的小腿,在晋人的守城将官注视下,将一双人腿做成法器;让斥候到城下通知康南王和贺大人,说会命人将奥单困于王殿内,每日以自己腿骨制作的法器理奉信仰平息罪孽。

至此来看,大王子的心思实在比奥单深沉不知多少倍。

他关押奥单不下手并非是优柔,他是在伺机而行,等待时机,依照王室规则,做让族人难挑出毛病的应对。

天擦黑时,搁古退了,李爻松缓一口气,先令哨位、斥候各司其职,全力戒备敌人倒算,后半夜迅速重新排兵布阵,偷偷撤下部分兵防,整顿待发。

也正在这时,他收到了景平派人传来的信,信只有一页,写着“辰王已由都城出发,急行三四日便可抵达信安,依陪同大皇子付羯为质,羯也将于五日后派使节入城,与辰王见面。”

李爻心里翻个:短短两三天,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赵岐和赵依同时在羯人手里,岂不是把辰王和皇上通通拿捏死了?

他总觉得哪里奇怪。

再细看一遍,他发现景平写错了字,“皇”字下面的“王”被他写成了“玉”。

笔误么?

不大像是——李爻发散地想,依着测字来说,王路之上生险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军中牵扯心思的事情太多了,李爻拿着信坐下,安静把事情从头到尾捋过一遍,还是觉得景平和郑铮俩人绑一块儿、每个人只剩半个脑子,也做不出这么脑残的事。

再一盘算——松钗是跟着景平的。

“贺大人让你带信来,还交代了什么话么?”李爻问道。

信使躬身道:“贺大人怕卑职被羯人拦截,没有多言,只是让卑职告诉王爷,待到羯人入城的时,我军会以国礼想待,届时有烟火燃放,王爷不必过于担忧。宴国宾本该奉桃,意在吉祥、长寿,可眼下时机不对,城里只能找到李子,说是富贵团圆虽不牵强却总归是小气了。若是王爷能调配人手,烦请寻一寻桃子,才不败我礼邦之名。”

李爻愣了愣。

紧跟着笑了:李代桃僵让景平歪七扭八的一番解释,知内情的人倒一听就懂了。

五日之后,烟火为信……

李爻继续盘算:

臭小子想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么?

不过或许不需五日,我就会入城。

南晋周围四夷盘布,大规模的调遣兵将,风险还是太高了。去寻“桃子”倒是个很好的探敌虚实的机会。

羯人的围城之乱,最好依旧不战而平。

这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让常健代居帅职,自己带一万骑军和从江南折返回来的花信风汇合,借信安城周边的山林地势,跟羯人打开游击战了。

李爻整了大批的铜锣手镲,总是唱大戏似突然出现对羯人开骂。

知道的是两国打仗叫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边山匪要打擂。

起初,羯人一钓就上钩,李爻则诱敌入山林,打了好几场伏击。他东边骂完、西边骂,几次下来,歼敌总数有七千余。

但羯人暗亏吃多了,就学乖了,目的明确,全心死守住主路要塞,任你骂得再难听,敲得再花哨,我就在这生根发芽,绝不多追你半步的心,死尸不离寸地。

转眼两日过去,这天傍晚,李爻亲带一队人,拿着马粪做的土/炸/药芯儿,看准风向跑到信安城东侧敌军阵尾,一通狂轰乱炸。

风吹着硝石和被消化过的草料,铺天盖地。李爻隔着面罩都闻见那味道一言难尽。

他扔完“毒气弹”带人就跑,羯人被他闹得气急败坏,又一次派兵来追,可只象征性地往山林里追了数里,便不敢往前了。

李爻预料之中,带人回了深山的扎营地。

他山大王一样翻身下马,随手把马鞭扔给小庞。

“师叔,我在这都看见那边儿天上飘着屎,你一军统帅玩粪,浑身都是味,磕碜不磕碜,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破招是打哪本书上看来的?你要这么作的时候居然没人拦着?”花信风念叨他,丝毫不留情面。

李爻抬胳膊闻闻自己袖子:真这么大味吗?明明一直在上风口。

一边前锋营统领摇头撇嘴,表示:根本拦不住。

他笑着接茬:“统帅,我能申请抚恤么?鼻子都要失灵了。”

李爻在他帽盔上扇一巴掌:“呸,晦气,给老子重说。”

前锋营统领缩着脖子笑得更开了。

花信风嫌弃地看他:“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几次三番,他们意在围困,不会上钩了。”

“‘守城必立寨’,信安震后成了孤城,无寨可立才给对方可乘之机,我现在哪怕把寨立在山里,也是给城内官军坚守的底气,每日闹得越热闹,他们底气越足,”李爻挑眉毛笑,勾肩搭背把花信风揽到一边,毫不吝啬把身上的马粪味匀给他,“而且,只要我在这闹,羯人就能安心,我若是不闹了,他们反而防备更甚,以为我没憋好屁。”

攻守之间不同的心境,李爻吃得透透的。

花信风戒备地看他:总感觉你现在也没闷好屁。

“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要不要?”李爻压低声音问花信风,“顺便帮我探探风。”

秦松钗和蓉辉郡主已经在羯人营地待几天了,随行的千人骑军被圈在两里之外的营地内。二人带着谋刺羯人王上和大祭司的目的来,可来了之后,只与王上见过一面。

羯王年纪不算大,该是连五十都没有,从前耳闻他身体不好,此次见了才知实在太差。他见松钗时坐在榻上垂着帐,精神萎靡、词不达意,话没说几句竟然睡着了。

而那大祭司神秘非凡,根本不露面——连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闹不清。

动要伺机。

所以“大皇子”跟“侍女”非常规矩、整日老实猫在帐子里——挖洞。

羯人“贴心”地惦记着晋是礼仪之邦,念着即便是贴身侍女也男女有别,给二人安排的是个子母帐。

帐子两边各有门,中间被一条短通路连接。

羯人守卫自然是想不到,堂堂一国大殿下,竟在夜里能与侍女做出轮流把风、坚持打洞的掉价儿勾当。

活儿连干三天,大功告成。

“郡主在这等,我去探探风。”

这日白天,羯人使节先行出发去了大军阵前,准备天亮之后入信安城与南晋谈判。二人与景平约好,一旦使节离开营地便设法逃离。

蓉辉一把拉住松钗:“直接走吗?还是……”她压着声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松钗顶着赵岐的脸看她片刻,笑问:“郡主当真不怕死吗?”

子母帐的联通甬道光线昏暗,松钗看不清蓉辉的表情,只看她像是笑了,又像很悲凉:“怕,但人终有一死,若是……”

若是被当做乱臣家眷,苟活于世不如死得其所。

不枉我报答父亲养育,也不枉我爱慕眷恋晏初哥哥。

我若真的这么死了,他会偶尔想起我吗?

松钗不知道郡主正胡思乱想呢,只觉得这姑娘年纪轻轻,心思倒沉静,接话道:“确实固有一死,但活着还是挺好,不急定论,我先去看看。”

他话音落,掀开地毡,掏出填坑的破布,钻出去了。

松钗经验极为混杂,只身一人,趁夜摸向中军帐。

他本意是探查巡守规律,在暗处蹲了半天,发现帐子周围兵力居然松懈。

这很反常。

他艺高人胆大,索性趁巡戍游岗松懈,绕到军帐侧面看,掀开窗帘缝隙往里看——帐内黑沉沉、静悄悄,没有人。

那谁也睡不醒的羯王呢?

松钗有点想不通,返回子母帐。

“咱们趁夜离开,”松钗低声道,“中军帐里没有人,不知玩什么把戏,难不成是王上和祭司同去信安城了?”

蓉辉沉吟道:“不可能,这不是自掘坟墓么?但肯定有蹊跷,咱们得把这事弄清楚。”

松钗眼珠一转,打手势示意郡主稍待,坏笑着出去,片刻又跑回来:“快快,躺好装睡!”

不出片刻,营帐外起骚乱。

子母帐两侧各有侍卫通报,进帐查看,见二人都睡眼稀松,便道:“营中小范围走水,二位切勿慌乱。”

松钗则第三次从“地洞”钻出去,趁乱去看对方的在意点——士兵们着急忙慌灭火之余,对中军帐旁边一顶不起眼小帐子格外关照。

放火之意在投石问路,烟大火势小,烧了半边破毡子,很快就被扑灭了。

营帐又归于寂静。

但这足够松钗趁机潜进那蹊跷的小帐子。

帐子离中军帐很近,帐内极小,从帐门走到另一边大约只要二十几步。帐帘先开个角,便扑面一阵彻骨的冷香气,不浓,依旧能从鼻腔直冲入脑。

帐子里也没点灯。

松钗不敢妄动,他借着掀开帐帘瞬间扑进的月光得见,帐子中间是一张单人榻,榻上好像有人。

帘子落下,帐内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松钗站定片刻,把呼吸声压得极低,帐中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若不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很难在睡觉时将呼吸声压得听不出来。

火折子幽微的火光在松钗掌心中亮起来。

帐子中间确实是一张榻,但榻上是大堆的药草。

刚才须臾一瞥,才乍看出人形。

松钗心下好奇:是什么珍贵草药么,刚刚怕被火烧了?

他往榻边去,想看个究竟,到床榻近前随手捻起一朵比莲还巨大的花朵。

但猝不及防,花朵下是一张铁青的脸。

松钗吓了一跳,闷抽一口气,尽快定神。

那是个中年人惨无血色的脸,安详得像被抽走灵魂的空皮囊。

他是谁?

为什么要被埋在一堆植物里?

松钗用朵花将植物扒拉开些,见那人衣着很是华贵。

这人很眼熟,但他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皱了皱眉,正待探对方鼻息,身后帐帘翻动,一道天光无预兆地映过来。

“大殿下为何在此处?!”侍卫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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