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18章 接应

二臣贼子 张参差 3767 2024-09-26 09:30:31

松钗惊而回头——对方只身一人, 不是巡戍兵,像是专门照料这帐子的。

他随手把花怼回那不知死活的人脸上,心思陡转, 面露惊骇:“他……他……有点不对劲。”

“赵岐”是个十五六的少年人, 文质彬彬、人畜无害的。羯人单手搭刀柄戒备, 凛声道:“殿下请回帐中休息。”

跟着, 他要掀帘喊人。

可只在须臾的分神间,他余光见人影一晃,大皇子竟如鬼似魅已到近前, 他惊得瞪大了眼睛。

“嘘——”面白如玉的公子与他贴脸而立, 火折子被对方举在二人脸侧,优柔的光芒晃眼、优柔的光芒影出“赵岐”异常温和的笑,自有阴森意味。

紧跟着,火折子被“赵岐”猛地晃灭了。

那人眼前漆黑一片, 顿时慌神。

他什么都看不见,劈刀要砍, 手肘被对方猝然抚过,风拂杨柳的力道带给他腕子难忍的剧痛,不等他惨呼出声, 他的嘴被紧紧捂住了。

脖颈间寒凉划过。

疼痛、窒息、恐惧和灵魂被抽走的冷, 瞬间杂糅, 包裹着他。

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听见“赵岐”在他耳边轻声道:“好梦哟。”

死尸倒地。

松钗呼出一口气——无论榻上是谁, 此地都不能再留, 他将刚刚的倒霉蛋塞进榻底下, 正待快步出去,听见帐外又有脚步声迫近。

来人穿的是军靴, 身上铠甲鳞片碎响,想来官阶不低。

出不去了!

松钗迅速环视周围,发现这屋实在无处藏身,无奈只得一个轱辘,翻进榻底下,跟死人躲在一处。

对方死不瞑目,失神的眼睛瞪着松钗。

松钗扒拉他脑袋转向另一边:看个屁,要是诈尸再砍你一回。

死尸:……

来人掀帘进帐。

听声响窸窸窣窣,这人似是小动作极多,估摸着行迹鬼祟,不怎么磊落。

他忙活了好一通什么,终于消停了。

“主子……”他嗓音很沙哑,“属下实在看不得您这般不死不活,任由摆布,趁着今夜……”

话说得不明白,戛然无声了。

松钗挨着死人,心道:脑袋顶上那个是谁?不死不活是何意?羯人的巫毒奇术很多,说不定他是被药成半死不活的怪物了。

他盼望对方再多念叨两句,却先闻见一股焦糊味,片刻不到,头顶传来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听着很痛苦,像被什么堵在嗓子里,喊不出声音。

“扑通”一声,外面那活人跪下了:“主子……您忍耐片刻,只有火焰才能净化大祭司种在您身上的诅咒。”

话毕,他跪着一动不动。

大有一副从头守到尾、再以身殉主的架势。

松钗头顶越来越热,床榻半悬的单子已经着了火。

鬼才给这怪物陪葬!他抄起死人的钢刀,合身侧翻,从床榻后滚出去。

“什么人!”武将惊了。

“你祖宗!”松钗大骂,抬脚踹在大火肆虐的榻上。那破床板子连带哼哼唧唧、筋肉在火焰中抽搐的怪物一股脑翻了。

药草、火星四散。

武将哀呼一声,惊怒又迟疑,竟一时不知该顾他主子,还是追松钗。

松钗才不管他,转身一刀将帐子豁开个大口,窜出去了。

但倒霉催的。

正跟一队巡戍侍卫撞上——大眼瞪小眼,众目相对片刻。

“快救人!”松钗先开口为强,“里面有个叛贼,正在烧活人!快快快!快去救人——”

多数时候,即便隶属有别,高位者的言辞决断也可以让惯于服从者服从。更甚,侍卫们透过帐壁破洞,能见火光烈烈而动。

巡戍小队登时打响了军哨,将帐子围了。

松钗趁乱急往子母帐跑去,到门口不管暴露与否,冲守卫道:“中军帐附近有哗变,你们一位大人被烧了!”

他往帐子里冲:“阿依!”

守卫没反应过来,懵懵噔噔想跟进帐子问清楚,掀帘进门,被松钗一刀扎心。

“留给你的活路你不走!”

松钗将死人踹翻一旁,急向蓉辉道:“快走!”

言罢,不管繁文缛节,拉了郡主就跑。

羯人是游牧大族,主营总在迁动。而今营内留守的人已不多,大部分兵将去围困信安城了,傍晚使节又带走一部分人。

眼下骤然经历乱事,低阶兵士没个主心骨,遇乱愈乱。

好一会儿,军号声才连番响起。

松钗以为可算有高阶将领醒神了,正打算看能不能把大祭司惊动出来。

没想到斥候大着嗓门喊:

“敌袭——有敌袭——”

“天甲营救火——山坤营保护晋人皇子——其余人整装备战——”

慌乱间,他还听见有人哭着喊“替戾冈——替戾冈——”

这是羯语,但悲切至极。

这几天在营内混迹,松钗知道这短语是“王”的意思。

他先是一愣,旋即醍醐:刚刚药草里埋的怪人眼熟,太像一面之缘、隔帐相见的羯人王上了!

所以说是大祭司以什么诡异巫药之术控制自家王上不死不活?

那他眼下死了没?

没死也快了。

“敌袭是自己人吗?”蓉辉不知刚才的事。

松钗道:“该是王爷安排的接应,咱们冲出去!”

说话间,二人已到营地外围。

现在营内集体混乱,外围各自混乱。二人披着暗色斗篷,一路趁乱匆匆而行,居然没人拦。

松钗想去抢坐骑,可他们最近不自由,还没摸清敌军的马匹安置在何方。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连串呼喝:

“留步!”

“站住!否则放箭了!”

“大殿下!”

“拦住他们!”

松钗回头,见身后乌央乌央的人潮翻涌。

前方戍卫也醒神了。

“杀出去!怕不怕?”松钗问蓉辉。

蓉辉看他,飞眉一挑,双眼冒出贼光:“早想这样了!咱们比赛!”

没看出怕,只觉得她挺兴奋。

果然她出手便不凡。

对方迎来的兵不及反应,手中长/枪已被眼前的弱女子顺了去,跟着,他被一枪穿喉,蹬腿闭眼。

姑娘爱用枪,招式是走战场杀伐的路数,眼下她能一招夺兵刃制敌,让松钗放心不少。

他嘴角一弯,也入杀阵。

暗夜披血,二人且战且退。

但捱不住双拳难敌四手,杀的没有追来的快,眼看是被耗住了。

正焦灼时,“嗖——”一声破风利响。

短箭自营外不知何处射来,正中一敌军额头,穿骨入脑,那人直直仰躺下去。

跟着,接二连三,迅速帮二人清出一条通路。

“快走!”松钗喝道。

“放箭——”羯人也不再留手。

箭如落雨。

蓉辉舞枪花扫开流矢。

松钗眼见己方射程够不到对方箭手,这么僵持下去终归是难以逃脱,他心一横,正打算护着郡主,好歹逃出敌营冲进暗夜里。

便见几支奇怪的短箭自营外飞来,落在他和郡主身后,然后“轰——”地炸了。

爆炸腾起浓烟,朦胧出妖异的粉色,形成屏障。

敌军箭矢因此变得稀落。

良机绝佳,二人直冲出去。

“二位这边。”荒草丛里一人、三匹马在等。

“是你!”松钗到近前,看清来人面目。

“很奇怪么?”

花信风笑答,打出个极响的呼哨。

带着湘妃怒的箭矢更加繁密无隙地射向敌军营内。一支响箭劈空而上,炸开一片星汉泼天。

紧跟着,羯人营地的另一边炸雷火光大盛,夜空爆亮了半边,显然另一边在吸引火力,掩护这边撤退。

“这周围没有高地,箭从哪里射来的?”蓉辉问。

这丫头当真满脑子都是战略部署。

“回郡主殿下,是军中工匠临时赶制的轻便木架,让弓/弩/手登高,只能出其不意,被看出端倪,便不好用了,咱们快走!”

几人闲话不叙,飞身上马。

松钗刚还好好的,突然一栽歪,被花信风急忙扯住,才没大头朝下摔下马。

“你中箭了!”花信风惊呼。

松钗后肩插了一支羽箭,但看位置是不至于让人失神。

是毒还是麻药?

“无妨……敌军内务有变,需快点通知李帅!”松钗强撑着力气。

花信风见他不停打晃,飞身与他同骑,圈着人带稳缰绳:“坚持一下,到安全的地方给你医伤。”言罢,扬鞭打马。

松钗虚声道:“不劳费心,也不必医。”他欠身离开花信风身前分毫。

有种说不出的扭捏戒备。

-

隔日一早,辰王与羯人使节前后脚到信安城下。

过文牒时,城内才知来访使节是羯人世子。

可眼下围城呢,玉皇大帝来了都不好使。

信安城那厚重的城门只赏脸打开个门中门。

其实那小门也有丈高,关上时,依旧如一声闷雷响,让人恍惚出要关门打狗的错觉。

景平身为正史,亲自安排接待“贵宾”。

在这之前,羯人在他脑海里是个深刻的符号,今日见面,世子倒不像想象般野蛮,眉目精明,三十来岁,进城目不斜视,只在几个特定的地方带两眼,均是城防的关键之所。

午宴上一派祥和,至酒宴散席,众人未提一句政务。

宴毕,辰王向景平道:“贺大人,带贵客去歇息吧。”

他极沉得住气。

与之相比,羯人世子直白得多,变了神色,蔑笑道:“王爷如今已经大权独揽了吗?小王今日已享受过礼仪之邦的周到,但毕竟是为檄文之事来访,王爷给句痛快话,若不愿意,小王也好早些回去复命。”

辰王依旧秉持着雅正平和的笑颜:“尊邦提的要求,我南晋一条都不同意,请世子在城内小住,待我修书给你父亲,说明白尊邦退兵之时,便是我将世子毫发无损送还之日。”

双方的脸皮子被柔言轻语撕破了。

世子皱眉道:“大祭司果然没说错,王爷是个为达目的,连血肉亲情都能舍弃的无情人。你不顾大皇子性命,却连女儿也不顾了吗?”

此言出,辰王与景平皆:郡主身份被识破了?

羯人世子见对方神色有异,得意道:“令嫒扮作侍女,陪同大殿下到我军营中作客,深明大义。为的便是防着你枉顾大皇子的性命吧?殿下自己阴险狡诈,倒当真生养了个好女儿!”

以他羯人的身位,这般解读合情合理。

辰王沉默,好一会儿才沧桑道:“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上,为了不让百姓受战火离乱之苦,留大殿下与蓉辉多在尊邦叨扰些日子,也非不可。更何况,世子邸下如今也身陷困顿,羯王只有你一个儿子,定会同意撤兵的。”

世子突然“哈哈”狂笑起来:“王爷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我三日不回,先杀郡主,六日不回,大殿下便也没命了。你想借我族之手折损大皇子,就要先赔上女儿的命,值吗?”

辰王脸色铁青。

也正此时,门外突然大喊一声“报——”

令官进殿,身后跟着位武将,正是花信风。将军身边还有一名身形玲珑的女子,却是蓉辉郡主。

花将军风尘仆仆,肩甲上还蹭着些许血迹,他行军礼:“花信风见过辰王殿下。昨夜,羯人大军后营出了乱子,不适合皇子、郡主继续游览,卑职受李帅派遣,接人回来,送至信安城。”

措辞轻巧,在座众人各怀心思,皆惊。

“岐儿怎么样?”辰王关切问,见女儿平安,松心又生气地剜了闺女一眼。

花信风答:“大殿下受了伤,略有虚弱,安置在驿馆歇下了。”

“你们……居然派兵偷袭?”世子压抑着怒火,终于闷出这么一句。

回答他的是城关急传来的第二条消息——有个羯人令官在城门外只身一人请求入城,说有要务要告知世子。

乱象环生,辰王刚到城中,多聪明脑袋也已经熬了浆糊。他看向花信风和景平,结果那二人皆低眉顺眼,满幅全凭王爷做主的表情。

片刻,羯人令官被领来,直奔世子身边低语。

世子脸色越来越沉,蓦地回头,暴怒看向身后之人,大喝出连串羯语。

没人听得懂。

被骂之人是个随侍,年纪不算小,也有些懵。

但这人显然经过风浪,不解的神色闪逝而过,很快面沉似水。与世子低语了句什么。

世子面有犹疑。

蓉辉郡主破冰道:“昨夜尊邦有位大将火烧王上,是我亲眼所见,虽然我第一时间呼救,却着实不知王上是否安好,世子还是赶快回去处理要务吧。”

景平不明因果,但能抓重点,接茬道:“要走可以,先令围城大军退避三舍。否则咱们自可僵持下去。”

世子心思松动了,他父王一直被大祭司用药草吊着一口气,何曾想会突发如此变故。

他怀疑事情有诈,但这事宁可信其有。如今不知父王死活,他是必然要回去的。

他在堂内如困兽一般转来转去,终于是只得让大军退了。

谁也没想到,围城之乱会解于羯人内务。

而羯人使团出城时,也没人注意到,世子身边的老随侍,偷偷潜出人群,留在了信安城内。

当今天下或许确是流年不利,各国内政混乱,南晋也没能免俗。

城中刚消停不足半日,自都城急来的车队傍晚入城来,官军护送之人是先安殿的老太监。

他在车里日夜兼程直如同摇煤球,苦不堪言。下车脚步踉跄,由人扶着冲到驿馆召集众人,传皇上口谕:皇后病重,召大皇子赵岐速回都城。

这事乍听就不对劲,再细想……

更不对劲了。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