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郎中就是宁家村人,之前也给宁成风看过几次,最后那次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撑不了多久了,没想到如今竟有好转了,不禁有些惊奇。
他上前给宁乘风诊脉,又看了下他的眼睛舌苔,问了些问题,最后道:“没什么事了,就是现在还有点虚,需得慢慢补,这几日饮食需得清淡,不可不太过油腻。”
刘桂花大喜,又问:“需要吃啥药吗,大夫?”
郎中道:“不必,食补即可。”
他说完看了眼岳茗,又道:“不可行房。”
宁乘风的脸唰的红了,岳茗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宁乘风暗道:这人莫不是是个面瘫?不过他瘫着一张小脸倒也挺可爱的。
刘桂花笑道:“都听大夫的!”又拿了银钱谢了大夫,送他出门。
星哥儿把端过来的饭食递给哥哥吃,又对云哥儿道:“大夫说成风哥哥要吃点清淡的,咱们去单独给他做一点吧?”
云哥儿自然同意,两人又去了厨房。
做宴席是在外面的院子里临时搭的灶台,厨房里的锅太小了,不适合做宴席,所以这会儿厨房没有人。
他两过去后,云哥儿烧火,星哥儿下厨,给宁乘风煮了一个鱼片粥。
两人过去送粥的时候岳茗把那两大碗饭都吃完了,宁乘风看得是目瞪口呆,这得有多饿啊?
岳茗看他两过来了,便道:“云哥儿,你陪你哥哥吧,我和星哥儿去洗碗。”
云哥儿猜他估计想和星哥儿说说话,便没拒绝。
岳茗带着星哥到了厨房,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你今天和云哥儿睡不害怕吧?”
星哥儿嗔了他哥哥一眼,道:“哥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和云哥儿本来就是好朋友啊!”
岳茗担心他刚到别人家里不习惯,听了这话才放心,又说:“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和哥哥说。”
星哥儿回道:“哥哥你放心吧!我今天可高兴了,成风哥哥醒了,可真好!”
岳茗知道弟弟担心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担心,都会好的。”
星哥儿笑道:“知道了哥哥,你去陪成风哥哥吧!我先把碗给洗了。”
岳茗蹙了蹙眉,不乐意道:“我和你一起洗。”
就两个碗,哪里用得着两个人,他就是想多陪陪弟弟。
另一边,宁乘风喝完了粥,正和云哥儿聊着天呢,便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个大约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这小孩身子极为瘦小,头却挺大的。宁乘风认出是他大哥的儿子——宁康康,他手里举着块酥糖道:“三叔,给你吃糖!”
宁家平日里是不买糖吃的,太贵了,宁康康很少有吃糖的机会,他们家的钱以前得省着给原身买书和笔墨纸砚,后来又得省着给他治病,今日是成亲必须有糖才买上。
宁乘风挺喜欢小孩子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说道:“三叔不吃,康康自己吃吧!”
宁康康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手中的糖,还是固执的往宁乘风那递:“三叔你吃,糖可好吃了,奶奶说你生病了要吃点好的!”
宁乘风有点感动。
云哥儿一把将宁康康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摸了摸他的脸道:“康康自己吃吧,你三叔刚吃完粥,吃不下啦!”
——
宁家人送走了客人,又和岳茗两兄弟一起收拾了吃剩的食物和桌椅板凳,便一起来找宁乘风说话。
宁家一共九口人,宁老汉叫宁大全,和妻子刘桂花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小哥儿。
大哥宁成福和大嫂刘素芳都是没啥脾气的老实性子,两人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宁康康。
二哥宁成安和二嫂王英还没有子嗣。王英这个人是个有心眼的,干活也有点拈轻怕重,所以刘桂花不太喜欢她,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坏人。宁成安性格爽朗,跟他爹一样,是个怕老婆的。
小弟云哥儿今年十四岁了,性格很是活泼讨喜。家里就这么一个哥儿,又是最小的弟弟,大家都很宠着他,原身那么淡漠的一个人都对他有几分耐心。
大家来找宁乘风说话,他刚开始有些煎熬,毕竟是原身的家人,他不熟悉,很怕露了馅。但转念一想,又放松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要装成原身的样子实在太难了,不如就随着自己的性格来,反正遭逢生死,性格变了也说得过去。
好在大家聊了会儿便各自去洗漱休息了,今天实在是累了。
宁家人走后岳茗也不想收拾他那点嫁妆了,拿了换洗衣物便去洗漱了,宁家搭了个简单的棚子做浴室,洗澡还算方便。
宁乘风等他走后试着下床走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了,就是有点乏力。他准备等岳茗洗完,他也去洗个澡,躺了这些天,虽然云哥儿说家人经常给他擦洗,换衣换被,他心理还是觉得有点脏。
岳茗洗完回屋就听宁乘风说他要去洗澡,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跟上去了。
今天家里办喜事,有现成的热水,宁乘风慢悠悠的挪了厨房,打好了一桶热水,一使劲,竟发现自己提不起来!
那木桶本来就有点重量,又装满了水,宁乘风还没好全,卯足了劲儿也没提动半分。
他不由得幽幽的回头看了看岳茗,只觉得今天真是在他面前丢尽了脸。
岳茗见那人看向自己,还以为他跟自己求救呢,心里默道:长得这么高,没想到竟这么弱!但还是上前轻松的拎起了那桶水,给他送到了浴室。
宁乘风看他给自己提了水送到浴室,颇有些吃软饭的无地自容感,他呐呐道:“谢谢你啊。”
岳茗没理他,直接回房睡了。
宁乘风回去的时候就见他用一个冲锋一样的姿势睡着了,脸枕着胳膊,都被压得流口水了。
宁乘风不敢挨着他,紧贴着床边睡了。
——
第二日,宁乘风巳时才醒,岳茗已经不在房内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起的。
宁乘风昨晚有些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许多事。
他之前一直想着穿回去,但这么多天了,也有些认清现实了,他想他很有可能回不去了,还是先好好生活吧。
他一个农学专业的,穿成一个农家子也算是专业对口了,这年头农民日子很苦,他既然来了,便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吧。
尤其是原身一家人,这些年为了原身,真的付出了很多,他既然占了原身的身体,便好好想想能不能报答一下家人吧。
想清楚了,他便起床更衣出门了。
推开门走到院子里,便看到岳茗在院子里劈柴,见他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主动说道:“娘给你留了饭,在厨房里。”
岳茗其实不太想跟宁乘风说话,但这会儿家里就他和宁乘风两个人了,刘桂花交待了他陪宁乘风。
他原本打算着,宁家那么困难,他和弟弟两个人,不能在宁家白吃白喝。这几日没人找他杀猪,他便提出去后山打猎,但那会儿宁乘风还没醒,刘桂花担心他,便让岳茗留下来陪他。
家里人吃了早饭便都出去忙活了,宁老汉带着宁大哥下地去了,刘桂花带着两个儿媳去前山挖野菜割草去了,宁二哥去镇上做短工了,星哥儿和云哥儿去河边洗衣裳了,康康去村学上学了。
宁乘风到了厨房一看,锅里温着一碗肉粥,一个白水蛋,一大碗野菜。粥很稀,里面的肉也很少,但这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了,估计还是用了昨天办喜宴剩下的食材。
为了宁乘风上学和治病,宁家卖了五亩水田,五亩旱田,还欠了外债,前段日子“吃糠咽菜”便是他们的真实生活了。
宁乘风正吃着早饭,岳茗过来了,他瞥了一眼宁乘风,说道:“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我要去山上打猎了。”
宁乘风听了有些心动,他也想去山上看看。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宁家村有那么大一座山,除了猎户,却没有别的村民用山上的东西卖点钱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原身没注意,不过他还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植物。
于是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山上走走。”
岳茗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这人以前不是只喜欢看书吗,今天怎么想去山上了看看了?
他其实不想管他,但答应了刘桂花要照顾宁乘风,这会儿还是担心他身体吃不吃得消,于是问道:“山上路难走,你身体能行吗?”
宁乘风听出他担心自己了,笑着安慰道:“没事的,我已经好了。”又说:“实在不行我再回来。”
岳茗想:算了,今天就陪他在前山转转吧,便说道:“行,那我在院子里等你。”说完便出去了。
宁乘风吃完饭,又赶紧用木盆打了盆清水,想看看自己现在到底长啥样,他惦记这事很久了。在水里照了照,其实看不太清,但隐约能认出是他十八岁时的模样,自己“美貌”尚在,宁乘风松了口气。
岳茗收拾好了东西,在院子里等了半天他还没出来,觉得他磨磨唧唧的,便过来催他,刚进门便看到他在那对着盆水顾影自怜,岳茗嘴角抽了抽,甚是不解,他幽幽的说道:“还去不去了?”
宁乘风被他吓了一跳,赶忙说“去去去,现在就走。”两人这才出发。
岳茗穿着灰色的短打,拿着他的弓箭,背了一个竹筐,竹筐里还放了把砍柴刀,他走在前面,宁乘风也背了个小筐,跟在他后头。
一路无言,走了约莫一刻钟便到了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