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武结束得十分仓促, 众人都有些意外。
岳茗从前同家里人比试时,都是刻意收着力气的。这次他虽然还是未尽全力,但只几脚便将林恒踹得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实在让顾凭舟又惊又叹。
哎, 看来不能怪爹嫌弃自己, 和自家弟弟一比,自己确实像个废物啊!顾凭舟既高兴又心酸, 看岳茗的目光是钦佩中又夹杂着几分羡慕。
“明啊, 你这身功夫是谁教的呀?要不你把你师傅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这武艺不精进,有没有可能,是咱爹教得不够好啊?”顾凭舟对岳茗眼巴巴道。
顾凭舟带过来的几位好友, 听到这话,也一脸满脸期待地朝岳茗望了过去。
这些人大都是顾行之麾下武将的儿子。当然, 能跟顾凭舟混在一起的, 大多是家里不成器的幺子。武将家里的儿郎,但凡有点儿出息的,都被放到军中历练去了。
虽然顾凭舟早在几位好友面前,夸口说他弟弟武艺高强,能打得过林恒了。但他们没想到这“打得过”是打得人家没有招架之力, 被抬回去的意思啊!
顾凭舟他们激动得厉害, 岳茗却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
“爹娘没跟你说吗?是我从前的爹教的。”
顾凭舟闻言讪讪地闭了嘴。怕惹岳茗难过,他连忙换了个换题, 宁乘风也配合着同他闲聊了几句。
众人没在京郊多留,一道儿回了京里。
下午顾凭舟在玉食楼设宴, 请几位好友和宁乘风夫夫吃饭喝酒, 庆祝岳茗比武获胜。
席间宾主尽欢, 吃完饭后,宁乘风便带着岳茗回去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他们这边一行人都是高高兴兴的,林恒那边就不一样了。
林恒脸上伤得有些明显,他回来的路上,找了家医馆开了药,又换了身衣裳。回到林宅时,林恒还特意叮嘱小厮们低调行事,莫要张扬。他就怕被他爹娘瞧见他身上的伤,特意让小厮驾着马车,走后门进去。
没成想回到他院子里时,林侍郎已经黑着一张脸,在里头等着了。林恒在门口瞥见他爹,一时惊得顿在原地,不敢动弹。
“混蛋玩意儿,你又去哪里鬼混去了?还不快滚过来!”林侍郎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大声喝道。
扶着林恒的两个小厮闻言,对视一眼,连忙架着他进去了。
等林恒走进了,林侍郎才发现他脸上的伤。
林侍郎大惊失色:“你这脸上是被谁打的?怎么伤得这么重?!”
林恒眼神闪躲,不敢直言。
林侍郎见状一拍桌子,气道:“你这不孝子是不是想气死你爹?你前些日子闯的祸还不够大吗,你这又是招惹谁了?”
林恒有些疑惑:“爹,我前些日子哪里闯祸了?何来的‘又’?”
林侍郎气得不轻,但他还是竭力压制着怒气,将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后,才责骂儿子。
“你还想瞒着我?陛下已经传我过去问话了!你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没事儿招惹顾月明干什么?你是嫌你爹头上这顶乌纱帽掉得不够快,还是嫌咱们家的日子过得太安生了?”
林侍郎已经憋了很久了,这会见到林恒后,他这肚子里的气是一刻都等不得了,一齐发了出来。
“陛下问我是不是嫌朝廷开的俸禄不够高,所以才纵着你同顾家小公子抢铺子!你爹我听到这话吓得魂都快没了,你知道吗!”
“那顾月明他好歹是陛下的外甥啊,你还设计他,你怎么敢的!你那点儿小手段能瞒得过府衙的人,还能瞒得过陛下的人吗?”
“顾月明把那间铺子送给陛下了,你现在是在同陛下抢铺子!”
林恒听到“陛下问话”这几个字时,便已经吓得面色惨白了。听到后头,他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林侍郎扶了一把,他早已瘫倒在地了。
“我没想到顾月明会把铺子送给陛下啊,您不是说陛下不喜宁乘风,也不待见顾家了吗?”
“爹,陛下已经知道是我设计顾月明的了?你已经替我承认这事儿了吗?可是那铺子写的是于财的名字,咱们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他头上啊!”林恒拉着林侍郎的手臂惶急道。
见林恒吓得手都在抖了,林侍郎又有些心疼了。
“陛下的心思,谁说得准?你既然不能做到滴水不漏,又何苦要不自量力地设计人家?”
“你爹也没傻到直接替你认了这事儿,这口锅只得让那于财给你背了。”林侍郎沉声道。
林恒闻言终于放松了一点儿。
林侍郎瞥了他一眼,又道,“你以后长点儿记性吧,别再跟着司徒符一起,同将军府的人作对了。”
林恒有些委屈:“不是你让我讨好司徒符的吗?若不是我得了他的青眼,您这侍郎之位升得也没这么快啊!”
林侍郎闻言气道:“讨好司徒符的人那么多,人家都知道不正面同顾家作对,只敲敲边鼓。只有你这个愣头青,傻不愣登地冲在最前头,生怕顾家不记恨咱们!”
“顾家再没落,顾月明他爹也是位比三公的大将军,他娘是陛下的姐姐,是皇亲啊!这两人,哪一个都不是是咱们家能惹不起的!”
林恒苦着脸,幽幽道:“就是大家都这样想,所以他们都没能成功接近司徒符啊!他对我另眼相待,不就是因为我与旁人不一样,是真的同他站在一起的吗?”
林侍郎被他儿子堵了一下,着实有些恨其不争。他用食指指着林恒,斥道:“你现在得去跪着求顾月明不同你计较了,那司徒符再看重你,他能救得了你吗?”
林恒怔了怔,急道:“爹,这是陛下的意思吗,要我去给顾月明跪着赔罪?”
林侍郎重重地叹了口气,“陛下没有直说,但我听他言语之间,对那顾月明多有袒护。你若是不能让顾月明满意,这一关怕是很难过去。”
林侍郎不等林恒反应,又接着道:“明日我会让你娘陪着你去给顾月明赔罪。你拿着铺子的地契,再带两万两银票,一起给顾月明。就说是底下的人不懂事,自作主张做的这事儿。”
“不管顾月明怎么为难你,你都要求得他谅解,懂吗?”林侍郎盯着儿子的眼睛,严肃道。
“顾月明把我打成这样,我不仅不能同他置气,还得去跪着给他赔罪?这也太不公平了!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在京里混,别人会怎么看我,又会怎么看咱们林家?”林恒握着拳头愤愤道。
得知儿子身上的伤是被顾月明打的之后,林侍郎反倒松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打了你一顿了,那应当也消了点儿气了。你明日过去的时候态度谦卑一点儿,千万别又惹得人家生气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林恒十分不乐意,他还是应下了林侍郎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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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靖元帝身边的禄公公奉旨来给岳茗赐赏。
同前面几次不一样,禄公公这一次是大张旗鼓过来的。他带了四名太监,十几名护卫,一路上浩浩荡荡地,半点儿没遮掩。
细水巷子附近本就是朝中权贵的聚集之地,禄公公过来后没多久,靖元帝再次给岳茗赐赏的消息便在这里悄然流传开了。
靖元帝夸岳茗“有孝心,明事理”,又给他赏了黄金万两,并丝帛器物数件。除了这些明面上的东西,靖元帝还让禄公公将那张地契还给了岳茗。
禄公公将东西送到后,也没急着走,还同岳茗多说了几句。他说后头几日林恒可能会过来赔罪,但要不要原谅他,岳茗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便是了,不必怕顾虑太多。
岳茗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临走之前,禄公公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岳茗一眼,对着他道:“小公子若是平日里闲着无事,可以多去宫里头走走。”
禄公公走后,岳茗和云哥儿看着那张地契,都有些懵了。
这送出去的地契,怎么又回到自己手上了?
宁乘风原只想借靖元帝的威势给林恒一个教训,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这结果比他想象中要好了许多,靖元帝这次不仅赏钱赏物,还将地契都还了回来。听禄公公说起林恒时的话外之意,宁乘风感觉靖元帝这人还颇有些护犊子。
毕竟他们对皇帝还有宫里的规矩都了解不深,宁乘风又特意叮嘱了岳茗,让他明日去将军府问问长公主,需不需要去宫里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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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岳茗还在用早饭,便有侍女过来通报,说林侍郎的夫人,携着林家二公子登门赔罪,现正在宅子门口候着。
张管事知道岳茗同林恒交恶的事儿,一时拿不准要不要放他们进来,于是便让侍女过来问一声。
岳茗闻言头也不抬地冷冷道:“不必放进来,让他们滚。”
云哥儿也是气呼呼的:“我们才不想见到那个狗东西呢!”
侍女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还带了银票和地契过来,都放到咱们门口了,要给他们丢出去吗?”
岳茗舀粥的手顿在了空中。
云哥儿“唰”地站了起来,急道:“正门那里吗?是顺意茶楼的地契吗,多少两的银票呀?这东西怎么能放在地上呢!”
岳茗若无其事地放下勺子站起身来,他和云哥儿正要一起出去,却被星哥儿拦住了。
“哥哥,不必着急,你和云哥哥吃完饭再出去。”
星哥儿声音虽小,却十分笃定:“就让他们等等又如何?他们不会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咱们小酒楼终于可以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