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动作十分迅速, 宁老汉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跑光了。
宁老汉唤了刘桂花出来,两人清点了一下大家送来的东西, 基本上都是肉、蔬菜、鸡蛋这些, 用竹篮子装着, 摆得整整齐齐的。除此之外,竟还有几罐蜂蜜!
宁老汉和刘桂花对视一眼, 心里都有些触动。这些东西对于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村里人来说, 已经十分贵重了。两人知道这些都是为了答谢宁乘风送的。
李桂花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有些快慰。她儿子宁乘风为了农家肥费了许多心思,村里人能念着他的好,也不枉费他一个读书人隔三差五的去教他们沤制肥料。
宁乘风很快也被叫了出去, 他拿起一罐子蜂蜜看了看,有些感慨。
其实当初教村里人做农家肥和绿肥, 他并没有指望他们的回报。当时他才来这个世界几个月, 虽然同情村里人生活贫苦,这份同情却并没有多么深刻,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悲天悯人。
宁乘风并不是这里的人,他与这个世界的羁绊全靠岳茗维系着,后来也对宁家人有了些感情, 但与村里人始终隔了一层, 并没有什么同乡之情。
他的悲天悯人,被怜悯的对象不是某些具体的人, 而是庄稼人这个身份。他同情所有辛苦劳作,却依然吃不起饭的庄稼人。
因为享受过现代平等而自由的氛围, 接受过高等教育, 所以他为这些没有地位, 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感到不平,想要不计回报地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但不得不说,有回应的付出,让人欣慰。村里人知恩图报,每次过来帮宁家干活,见到他时目光流露出的友善,都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越来越深了。
刘桂花已经在收拾村里人送过来的东西了,岳茗也过去帮忙了。
宁乘风笑着对岳茗道:“这些肉和菜家里也吃不完,刚好你们做饭食生意能用上。”
刘桂花也道:“是啊!这些都是村里人的一片心意,既然收下了,你们便随意拿去用。这篮子菜一看就是你王婶子送的,我平日里找她收菜,她也是这样,打理得干干净净了才给咱们送过来。”
刘桂花说完,又让宁老汉好好回忆下,今日来了哪些人,分别送了什么东西。人家的心意,得记在心里。
那些人走得那么快,宁老汉哪能记得清楚,只勉强能回忆起送东西的人,送的啥东西却是对应不上了。不过这也难不倒刘桂花,她找王婶子一问,便和宁老汉说的那些人对应上了。
刘桂花特意把这事儿跟家里人都说了,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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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村的夏收刚结束没几天,村长便过来找宁乘风了。
这次粮食大丰收,村里有些人自己不愁饿肚子了,又惦记起家里的亲戚来,悄悄地跟他们分享了宁乘风的肥田法子,结果没几日这肥田法子就在附近几个村里传遍了。
那些人见事情发展成这样,又心虚了,怕没经过宁乘风的同意,将他的法子告诉别人,会惹他不快。
宁家人,尤其是宁乘风,如今在村里地位可高了,大家都不想得罪他。那几人越想越慌,便找了村长来说情。
村长心里也有些忐忑,当初是他劝宁乘风带着村里人一起沤制肥料的,结果那些人得了好处,却没管住嘴,竟将宁乘风的法子告诉了外村人。
但肥料的事儿是他牵头的,他不能不管,只得硬着头皮来找宁乘风。
来之前村长都想好了,这事儿是他和村里人理亏,他也没脸摆啥长辈的架子了,只能腆着老脸跟宁乘风赔罪了。
没想到他把事情跟宁乘风说了后,宁乘风不仅一点儿都没生气,还有点儿高兴。
“我原本就打算把这肥田法子推广出去的,他们这样倒省了我的事儿了,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您不必挂心。”
村长很是诧异。之前宁乘风沤制肥料时,只邀请了几个关系好的人家,他还以为宁乘风不想和别人分享这法子呢!而且那肥田法子那么厉害,应当很值钱,宁乘风他家里不缺做生意的人,怎么没想着用那法子赚些钱呢?
村长没忍住,把心里的疑虑跟宁乘风说了。
宁乘风哑然失笑。
“最初只邀了几户人家和我一起制作肥料,是因为第一次沤制,对肥料的效果无法保证,怕做得不好,让大家白忙一场。如今既证实了肥料的效果不错,那自然可以将这个法子宣扬出去了。能为大家做一点儿贡献,也算我的书没有白读。要赚钱还有别的法子,咱们老百姓就指着地里这点儿庄稼过活了,我不想拿这个赚钱。”
宁乘风说的是真心话。他家里也是农村的,当初之所以选择农学专业,也是看到了父母和同村人的辛苦,想着多学点儿东西,为他们做一点儿什么。尽管父母并不理解,但宁乘风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若是刚穿过来,家里穷得吃不饱饭的那会儿,能用这个法子赚钱,他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但宁家现在不怎么缺钱了,他也就没必要再用这个赚钱了,就用自己所学回馈一下社会吧!
宁乘风原打算先在宁家村试验一下,如果效果好,等他考了秀才,有了点儿话语权,便去找县令推广这法子,让县里的百姓日子能好过一点儿。所以他是真的不介意村里人把这事儿宣扬出去。
村长离开后,宁乘风又跟刘桂花他们说了这事儿。
他表哥刘山曾在秋收前说要和他弟弟一起来宁家帮忙割稻子,被刘桂花拒绝了。家里收稻子的人手已经足够了,何必让刘山放下平菇生意来帮忙?两个村子还有点儿距离,跑这趟既耽误赚钱又得在路上浪费时间,实在不划算。
虽没让他们来,但他们有这份心意,刘桂花还是记在心里的。宁乘风一说可以把肥田的法子告诉亲戚们,她便和宁老汉走了一趟,把这法子教给了刘山。刘素芳和王英的娘家,自然也没落下。
除此之外,宁家还有些远方亲戚,他们没被宁乘风通知到,但在别处得知了肥田的事儿,也着急忙慌地跑到宁家来跟宁乘风请教了。就怕在外头听到的法子有偏差,还是亲自过来问问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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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稻收割后,晚稻又要插秧了。
这次来帮忙的人中多了一些外村人,那些外村人都很积极,还提前跟刘桂花打了招呼,说会自己带干粮,不用宁家准备饭菜。他们态度很是坚决,说准备了他们也不会吃的。
宁家人真是哭笑不得,但也很为这群朴实的农人感动。
宁家村的人见外村的人这么殷勤,一时很有危机感,村长也顺势敲打了村里人:平日里要对宁乘风他们家的人客气点儿,尤其是不要惹岳茗。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都去搭把手,别舍不得出力。
若是把他们惹得不高兴,搬到别的村里去了,那些做平菇生意,还有给宁成福兄弟两干活、卖菜给云哥儿赚点儿零花钱的人,都会少一笔收入。
村长的话大家都十分重视,不敢掉以轻心。
宁家村因为有了宁乘风他们的提点,村里人日子好过了许多,再也不是别人眼里的破落穷村了。如今都快要把附近最富裕的刘家村甩到身后了,村里那些尚未婚配的小年轻也都抢手了起来。
尤其是跟宁家关系好的那几家,如今想跟他们的结亲的外村人已经在排队了。
外人都这么抢手,更别说宁家的独哥儿宁云了。去年就有不少人家巴望着他了,但刘桂花推说今年再说,好不容易到了今年,云哥儿却做起了自己的小买卖,说想再等一年。
他自己不着急便罢了,刘桂花和宁乘风还都依着他,见这架势,外头的人也不敢有什么意见了。
其实还有个星哥儿也很让大家心动。但他哥哥岳茗放了话,要等他过了十六再让他自己挑选。
岳茗这话十分嚣张,也不合规矩。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让小哥儿自己挑的,这像什么话?再说了,嫁得早的小哥儿十六都生娃了,星哥儿却才开始挑人家,都成大龄剩哥儿啦!大家实在是不懂这家人都怎么想的。
不过岳茗凶得很,他男人宁乘风又纵着他,大家敢怒不敢言,不仅不能露出不满,还得笑着应和他。
“正当如此啊,星哥儿如此优秀,确实应该等他大了,让他自己选。”
“是啊,星哥儿这样的小哥儿,又能赚钱,长得也好看,还愁找不着如意郎君吗?”
“是咱们考虑得不周到,打扰到茗哥儿了。”
……
宁乘风看着岳茗面无表情地“口出狂言”,几个媒婆明显不赞同,却不得不强笑着附和他。岳茗毫无所觉,还挺直了身板,似乎有些骄傲,以为自己说服了这些滑不溜秋的媒婆呢!
宁乘风笑得不行,茗宝可真是个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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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收之后宁成安又忙活了起来,成日里往县城跑,在家里难得见到他的影子。
宁成安既要管着药草地里的事儿,又要去县城张罗平菇生意,还打算再建个小厂子专门炮制药草,如今已经成了宁家最忙的人。他每次回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又要往药草地跑,如此奔波下来,没多久便瘦了许多。
刘桂花和王英眼瞧着他日渐消瘦,都很心疼,纷纷劝他:银子是挣不完的,还是身体最重要。
宁乘风有些不赞同他哥哥的做法,也不忍心看他如此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