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儿端来的虽是杂粮粥, 却煮得浓稠,还配了酸辣可口的腌黄瓜,吃起来十分开胃。叶丛和叶兰一人喝了一碗, 放下碗筷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云哥儿想再给他们蒸碗蛋羹吃, 却被宁乘风拦住了。他说饿久了的人一下不能吃太多, 云哥儿闻言便作罢了。
星哥儿烧了一大锅热水,喝完粥叶丛和叶兰都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他两连件衣裳都没带出来, 姐弟二人穿的是云哥儿和宁乘风的衣裳, 都大了些。
晚上云哥儿做了一大盆干豆角焖坛子肉,又蒸了一海碗蛋羹,岳茗把坛子里的酸辣小白菜夹了一碗出来,他们便开饭了, 吃的是白米饭。
旱灾之后,叶丛和叶兰在家都没吃这么好过。这会儿看到宁家的菜色, 叶丛心里既惊喜又羞愧, 能吃好菜自然开心,但宁家的伙食这么好,他们姐弟二人实在是占了大便宜。
吃完饭后,叶兰争着洗碗。
叶兰说他们不能白吃白住,以后她负责做饭洗碗洗衣, 叶丛负责扫地担水还有其他力气活。叶丛也连连点头。
宁乘风见他们态度坚决, 也没阻拦。他愿意帮助这姐弟二人,正是因为他们知恩图报。让他们分担点儿活计, 既能让两位小哥儿轻松点儿,也能让他们在这儿住得自在点儿。
不过云哥儿喜欢做饭, 倒也没把这活儿全给叶兰做, 后头他两基本是一人做一天饭。
还别说, 叶兰做饭的手艺着实不错,难得入了云哥儿的眼。云哥儿还同她玩笑道:“等山云小馆再开张了,我要请叶兰姐姐来做厨子,为我分担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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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姐弟在宁家住了十来天后,朝廷派出的赈灾队伍,终于到了湘江府城。
这队赈灾的人马,不是单独为湘江府而来。这次旱灾有四个府城受灾,除了湘江府城和它周边的文水、衡宁,还有西岭府城,这次都受了灾。
不过因为湘江知府最先向朝廷求援,位置也离得最近,所以赈灾的人马先来了湘江府城,到湘江府城休整后,他们再兵分四路,一路留在湘江府城,其余三路去另外三城。
赈灾的队伍由四名钦差和一位将军带队,他们带着八百名官兵,押了粮食和白银过来。
湘江府城的问题主要是粮食和水源不足,但水源的困境湘江知府已经想尽了法子,朝廷的人来了,估计也不会有很大的改善。不过粮食困境能解,湘江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赈灾的队伍来了之后,城外的灾民也得到了安置。官兵们在城外设了粥棚施粥,不过这粥也不是白喝的。灾民中的青壮年男子,被安排修建灾棚,去湖里担水。女子和哥儿则负责烧水熬粥、照料病弱之人。
城内的情况比城外好许多,朝廷赈灾的方式也不一样。百姓们不仅可以去粥棚喝粥,还可以去官府登记后,领取灾粮。不过这灾粮后头是要还的,粥也是带着糠皮的杂粮稀粥,喝着十分剌嗓子。
短短几日,湘江府城又恢复了生机。终于不用担心自己或家人饿死了,百姓们脸上重新焕发了光彩。尽管每日都要去外头担水,但朝廷没有放弃他们,领到粮食的百姓心里踏实了许多。
不过,用水还是城内的一大难题。每日大老远的去城外担水,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城外的湖泊说不定哪日就干涸了。久不下雨,知府派人挖的井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不再为粮食担忧后,百姓们最渴盼的便是早日下雨。宁乘风这几日出去了两次,每次都遇到被请来求雨的术士,在外头作法求雨。
旱灾把许多人折腾得灰头土脸的,但每次有术士作法时,旁观的百姓却顾不得自己的狼狈,都是眼含热泪,一脸期盼的望着那些术士,似乎在祈祷他们的法术马上见效。
出于好奇,宁乘风每次都等他们作完法才走。他原先也是个相信科学的人,但从现代穿越到这里后,他便对这些玄学有些了敬畏之心。
让宁乘风失望的是,这两位术士,都没能祈雨成功。
那些旁观的百姓比宁乘风更加失落,每次到了最后,都有人崩溃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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赈灾的官兵在湘江府城落脚几日后,燕行秋来找了宁乘风他们一趟。
他来时已是傍晚,宁乘风和叶丛一起在书房里温书。岳茗过来敲门,说燕行秋来了,宁乘风便放下书,随岳茗去了堂屋。
燕行秋见了宁乘风,没多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
“我要随萧将军去衡宁赈灾了,宁老弟,岳茗兄弟,劳烦你们两这几日多往我家跑跑,替我照看一下我娘。”
宁乘风和岳茗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岳茗蹙着眉道:“你前几日过来不是说已经有钦差带着人去衡宁了吗?怎么你也要去?”
宁乘风面色沉重了一些。衡宁那边去了一队人马还不够,又从湘江府重新调人过去,连身份最高的萧将军也要去,他猜测是衡宁情况不好。
果然,燕行秋叹了口气道:“衡宁现在情况危急,他们不仅缺水缺粮,还爆发了瘟疫,萧将军的副将到了衡宁之后,马上派人过来求援了。先前他们就向城外衡宁过来的灾民打探过了,那些人只道衡宁缺水粮,却没说衡宁还有瘟疫,过去衡宁赈灾的人也没个心理准备,这会儿估计是乱成一锅粥了。现在湘江城情况稳住了,萧将军便想征集咱们这边的大夫和他一同去赈灾。”
“衡宁需要人手,萧将军手边的人不够用,我便自请过去帮忙了。”
旱灾之后爆发瘟疫其实还挺常见的。
湘江府城后期一直在积极自救,城内控制得还好,没怎么死人,街头巷尾也一直有人在打扫。这里没有爆发瘟疫,是不幸中的万幸,更是官员有所作为,百姓积极求生的结果。
衡宁那边的官员,估计就没怎么防备这事儿。
这里不比现代,医学十分落后,如今还不知衡宁具体是何情景,那瘟疫又有多可怕。但能被称之“瘟疫”,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小病。
宁乘风一直很欣赏燕行秋的为人,也十分敬重他的品格,但作为他的挚友,却难免为他担忧,这种时候少不得要提醒两句。
“燕兄,瘟疫不是普通的病症,是有传染性的。伯母年事已高,你此行又颇为凶险,你确定要过去吗?”
燕行秋扯着自己的衣角笑了笑,“我既穿了这身官府,吃了朝廷的俸禄,便该为百姓做事儿。湘江府城也受了旱灾,却没有发生疫病,我想这其中定有什么关窍是值得衡宁那边学习的,我若过去,也能将咱们这边抗灾的法子带过去,尽我一臂之力,为萧将军排忧解难。”
燕行秋对着岳茗和宁乘风宽慰道:“我知道你两个担心我,不过你们放心,我是去帮忙的,不是去添乱的,我过去之后一定多加小心,定全须全尾的回来。”
他心意已决,宁乘风和岳茗都没再多劝。
宁乘风心里又敬又叹,脑中千回百转,他突然一拍手,对着燕行秋道:“燕兄,你等我们一下,我找样东西给你。”
说完他便拉着岳茗出了堂屋,往他们屋子里去了。燕行秋留在原地,一脸莫名地看着这二人的背影。
“茗宝,你还记得我去年院试时缝的口罩吗?我记得我带来府城了,是放在哪里来着?”宁乘风边走边问岳茗。
岳茗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你要拿这个给燕大哥?”
宁乘风同他说了口罩的用处,岳茗也重视起来了。
不过两人都不记得那口罩放在哪里了,他两进屋后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才从一柜子衣衫底下翻出了那个小小的口罩。
回到堂屋后,宁乘风把口罩递给燕行秋。
“燕兄,这个东西叫‘口罩’,它能一定程度的隔绝空气中的病毒,防止你吸入带病毒的空气。你让伯母照着这个口罩,给你多缝制几个。你明日出发时,便将它戴在脸上,若这瘟疫通过空气传播,口罩便能为你增加一道防护。”
“对了,让伯母再给你做几副手套吧。你千万记得,不要直接接触患病之人的皮肤,也不要同他们一道儿用饭,这些都可能会传播疾病。”
宁乘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什么“病毒”,什么“口罩”,燕行秋似懂非懂,但他心里清楚,他这位弟夫决不会害他。
燕行秋连连点头:“好,我今日回去便让我娘帮我把这口罩和手套都做好,明日出发就戴上。”
宁乘风给他演示了一下口罩的戴法,又根据他在现代知道的医学知识,多叮嘱了几句,燕行秋都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