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乘风面圣后没几日, 他培育出新粮种,靖元帝要嘉赏他的消息便在朝中传遍了。
翰林院的人作为天子近臣,消息十分灵通。刘文锦和叶丛听到风声后, 连忙同宁乘风说了。
“陛下已经召见中书舍人, 命他起草诏令, 给你论功行赏了,现在翰林院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刘文锦对着宁乘风道。
叶丛兴高采烈, 与有荣焉:“同咱们一起进翰林院那几个人, 从前总在背后挤兑你。没想到你即便去了工部屯田司,也比他们厉害。我看他们今日脸色十分难看,想来以后再不敢嘲讽你了。”
刘文锦摇了摇头,“‘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那几人心胸狭窄,嫉贤妒能, 不会因为宁兄这次立了功便幡然醒悟。那个徐思齐在府学时便同宁兄过不去, 有他在中间搬弄是非,那些人怕是很难安分下来。”
翰林院那几人的行径宁乘风已经习惯了,并未放在心上。那些宵小之辈奈何不了他,也只能在背后嚼嚼舌根子,宁乘风一向懒得搭理他们。
倒是靖元帝要给他论功行赏这事儿, 让宁乘风有些诧异。
那日靖元帝虽然应允了他的“红薯推广计划”, 但言语之间对他的态度却不冷不热的,看不出有多赏识。
粮种事关重大, 培育出新粮种被赐赏倒不怎么稀奇。但宁乘风以为靖元帝要等种植红薯的效果出来后,才会给他行赏, 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提上议程了。
宁乘风考科举、当官都有些私心, 他这样做既是为了庇佑家人, 也是为了能施展所长,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但唯独在推广红薯种植这事儿上,他是一片赤诚,只为了大楚的百姓能不再挨饿。
虽然不求回报,但这种付出被认可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刘叶二人的消息隔日便得到了印证。
宁乘风这日第一次参加了早朝。靖元帝当着文武百官,嘉奖了他和殷子晋。他们二人各被赏了白银三百两,布帛二十匹,字画二副。
宁乘风和殷子晋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比不上岳茗受赏时的一半。靖元帝赏岳茗时,拿的是他私库里的东西,赏宁乘风和殷子晋却是走的国库。这些东西的意义要大于它本身的价值。
因为见识过岳茗受赏时的“盛大场面”,宁乘风这次被靖元帝当朝嘉赏,也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气度了。
同他不一样,殷子晋被赏之后大受鼓舞,喜不自禁,回到屯田司后还一脸兴奋。
“圣上说了,若红薯在大楚推广开后,产量真能达到亩产两千斤,还要另给咱们论功行赏,咱们一定要把这事儿办好了!”
屯田司这些年声名狼藉,在朝中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了。不说平级的官吏们,便是比他们品阶还要低的官员,也看不起他们。大家都受了不少委屈。
不仅是殷子晋,屯田司下头的其余官吏这次也是欢欣鼓舞、扬眉吐气。
沉寂这么多年后,终于做出一件大事儿,让朝野内外的人都对他们刮目相看了。宁乘风和殷子晋还各掏了一百两银子,分给了参与红薯种植的官吏。
除此之外,屯田司的公田也全部从邱高手里拿回来了。眼见着屯田司在两位大人的带领下,马上就能做出一番功绩了,他们怎能不欢喜?
宁乘风前几日给湘江知府写完信后,还有些担心找不到合适的人,去湘江府教那边的人种红薯。没想到他和殷子晋被赐赏之后,马上就有人过来自荐了。
这两人都是崔管事手下的人,之前也在屯田司公田那里同杨怀一起照料红薯。他们愿意做这事儿,那便再合适不过了。
湘江府那位知府大人纳用宁乘风的肥田法,并举荐给朝廷立了功,原本是能升迁的。但他旱灾时弃城外逃荒过来的的灾民于不顾,任他们自生自灭,后头被人弹劾了,故而失去了升迁的机会。
宁乘风对这位知府大人也有些了解了,不管是为百姓考虑,还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他都不会拒绝在湘江府推广种植红薯。
如今给湘江知府的信已经寄出去了,熟悉红薯生长习性,能带队运送种薯过去的人也找到了,宁乘风便打算让他们带上红薯尽早出发了。
屯田司的公田附近建了粮仓,底下的小吏们就在那附近办公,红薯收获后也存入粮仓里头了。
但就在宁乘风带领众人去取红薯的前一晚,公田那里却出了岔子——附近的百姓要放火烧他们的粮仓,差点儿就得逞了。
杨怀一大早便赶回来了,同宁乘风说起这事儿时,他还有些后怕。
“还好金吾卫来得及时,火被及时扑灭了,要不然咱们的红薯都要被烧没了!”杨怀为这批红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说到这里他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他们挖红薯时都小心翼翼的,就怕弄伤了它,不能拿来做种薯了。如此珍惜的东西却险些被人付之一炬,宁乘风也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百姓为什么要烧咱们的粮仓?”
杨怀抹了把脸,摇了摇头。
“咱也不知道。这几日红薯收获了,大家都高兴得紧,平日里都将粮仓看得极严。前头几日一直没事儿,但今夜我心里老有些发慌,晚上起夜时便绕路去粮仓那里瞅了一眼,这一看便刚巧和那几个放火的人打了个照面。”
“他们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对劲。我过去时,粮仓外头已经燃起来,守夜的人不在,我正要冲过去救火,就见外头出现了几个金吾卫,他们提着水将火扑灭了。那会儿火刚着起来,所以灭起来还算容易。若是等我提水过去救火,只怕红薯都已经烧没了。”
杨怀这会儿还有些惊疑不定。
宁乘风也隐隐有些后怕。这红薯之事儿是由他和殷子晋负责的,红薯放在屯田司的粮仓里头出了岔子,他们两都得承担看护不力的责任。而且这批种薯出了问题,后头的推广红薯的计划也全部得推迟了。
还好金吾卫及时出现。虽然不知道靖元帝的亲卫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但宁乘风这会儿由衷地感激他们。
杨怀说公田和粮仓都被金吾卫看守起来了,那几个放火的百姓后来也被抓住了。
当日宁乘风同殷子晋带着人赶过去时,还有纵火之人的家眷拦路求情。
这些百姓与他们无冤无仇,实在没必要纵火烧粮,宁乘风猜测他们应当是被人利用了。但事到如今,他们要被如何处置,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他怀揣着满腔热血要帮助的人,却放火烧他的红薯,宁乘风心情十分复杂。他没有回应这些百姓,径直去了粮仓那里。
金吾卫校验过他们的身份后,才放他们进去。
见红薯都完好无损,宁乘风松了口气。他没再耽搁,命人担了两百斤红薯出来,给顾行之的手下,和去湘江府的小吏各分了一百斤。
两方人马拿到红薯后便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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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乘风猜测,既然有金吾卫在场,那粮仓失火的事儿肯定是瞒不住靖元帝的。果然,靖元帝过问之后,这案子很快便被大理寺接管了。
崔主事和负责值夜的人一早便被金吾卫的人带走了。杨怀不知为何,只被询问了几句,没有被带走。
宁乘风和殷子晋下午也被传过去问话了。
那办案的寺正问宁乘风在屯田司可曾与人结怨,红薯之事可有人反对。宁乘风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把邱高的事儿同他交待了。
交代完之后,宁乘风便被放出来了。回去的路上,他一路都在思索,到底是谁指使那些百姓过去放火的?
现在邱高嫌疑最大,但宁乘风觉得这事儿不大可能是他干的。每年一千多两的银子确实诱人,但邱高毕竟已经正四品的朝廷大员了,实在没必要铤而走险。
而且邱高前几日才为这事儿同宁乘风争执过,他挑这时候来捣乱,很容易把自己折进去,宁乘风不相信他会犯这个傻。
但除了邱高,宁乘风又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有动机做这事儿了。他和殷子晋讨论了一番,殷子晋也是毫无头绪。
因为屡屡听说翰林院有几个人同他过不去,岳茗便猜测是那几人做的。
但宁乘风还是觉得不大可能。一来翰林院那几个人都是同他一样,今年才入仕的小官,应当没那么大的胆子。二来那些人都站在明面上与自己作对了,再指使百姓烧粮,那动机也明显了。这么做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翰林院的人应当不至于这么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