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 宁乘风白天去府学上学,晚上回柳叶巷子,他们租的宅子里休息。日子虽然忙碌, 却也过得充实。
尽管无意张扬, 但宁乘风过目不忘的天赋还是没多久便被夫子和同窗们发现了。因为天资过人, 又勤奋好学,宁乘风近来时常被赵夫子夸赞, 两位训导也对他青睐有加。
宁乘风从小到大, 习惯了被老师偏爱,他习以为常的事情,却狠狠地刺痛了别人的眼睛。
徐思齐没想到他最引以为傲的天赋原来不是他一人独有的,他看不上的“差生”——宁乘风, 在记忆上的能力竟然不亚于他!不仅如此,宁乘风还得了几位老师的青眼, 在辛字班大出风头。
徐思齐恼羞成怒, 越发觉得宁乘风这人装腔作势。明明他也有过目不忘的技能,一开始却不显露,等大家吹捧自己天资卓越,与众不同时,他才云淡风轻的将他的能力展露出来, 仿佛在嘲笑他和他的追随者——你们奉若至宝的天赋, 在我这儿不值一提。
徐思齐怎么看宁乘风都不顺眼,平日里见了宁乘风他也是嗤笑一声便转过头去, 不屑与其打招呼。
宁乘风原本以为徐思齐只是年轻气盛,见不得别人抢他的风头, 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一到了学堂里, 就把心思都专注到学业上。
府学除了日考月考和季考,每十日还有一次旬考。宁乘风第一次旬考成绩并不亮眼,但后来一直在进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的名次更靠前。到第二次月考时,他在辛字班已经能排到第三了。
排在宁乘风前面的只有徐思齐和刘文锦两人。
徐思齐确实聪明,在诗赋上都很有天分,策问题也答得不错。赵夫子还夸他对于策问类的题目很敏锐,答题时考虑得很周全。
刘文锦在天资上比不过这两人,但他是三人中最为刻苦的。宁乘风上学时专注,下学后却是准点走人的。平日里除了学习,宁乘风还要练武,还得打理他种的小米椒。
刘文锦则不一样,他花在学习上的精力,要比宁乘风和徐思齐都要多。
有这两人在前头做目标,宁乘风觉得学习起来,更有劲头了。
但没多久,宁乘风便听说,徐思齐在他那群拥趸面前诋毁自己,还放了狠话——谁若与宁乘风交好,他便要与那人绝交,以后若功课上遇到问题,也别想再向他请教。
知道这事儿后宁乘风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小儿科的把戏?直到这时,宁乘风才知道徐思齐这人不是什么少年心性,他纯粹是人品有问题。
宁乘风一时有些失望,徐思齐天资过人,却把心思花在这些地方,着实有些可惜了。他这种人若考不上举人还好,若是考上了,后面又做了官,怕会是百姓之祸。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用,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好呢?
宁乘风本来也没想在府学交多少朋友,对于徐思齐试图孤立他的行为,他也无动于衷。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看清一个人了,明知徐思齐人品有问题,还追随他的人,宁乘风也真不稀罕与他们交好。徐思齐这样的“奇葩”,只要不犯到自己面前,宁乘风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他。
因为他的无视,徐思齐更生气了。他屡次挑衅,宁乘风却连个眼神都没变过,徐思齐颇受打击。
宁乘风没空搭理他,依旧过着府学-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
但没多久,山云小馆也出了点儿问题。
那日宁乘风下了学,回到山云小馆,一进门便发现饭馆里没人在吃饭,倒有一群人围在岳茗的柜台前头,仔细一看都是些熟面孔,附近几个铺子里的女子夫郎哥儿都在这里了。
宁乘风一时有些奇怪,这是在干嘛?这群人围着他家茗宝做什么?
尽管知道以岳茗的身手,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宁乘风还是急忙上前,想搞清楚发生了何事。
宁乘风走近了才发现,这些人都一脸崇拜地看着岳茗,正在夸他呢!见他过来,布庄的乌氏激动地对着他道:“宁秀才,你夫郎可太厉害了!”
不等宁乘风开口问,其余人也争先恐后的同他说起了今天的事儿。
原来今日有一位莽汉在外头喝醉了酒,不知怎的跑到了山云小馆里来,光天化日之下,就欲行不轨。
山云小馆因为两位老板都是小哥儿,饭菜味道又很好,平时很受女子哥儿们的追捧。这几个月名声传出去后,经常有女子和哥儿大老远地过来吃饭。
那醉汉闯进来时,馆里除了一桌男客,其余全是些女子和哥儿。其中有一位姑娘,年纪尚小,却长得花容月貌的,打扮也不俗。那醉汉一进门便盯上了她,几步上前伸手想摸她的脸,嘴里也不干不净的。
“小娘子长得不错,来同哥哥快活快活吧!”
那醉汉身形魁梧,满脸横肉,浑身都是酒气。
小姑娘吓得不轻,意思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好在她身边的同伴反应快,一手将她扯远了些,没叫那醉汉碰到。
可那醉汉一击不成,也不肯放弃,又踉踉跄跄地往那姑娘那边儿去了。
当时店里打杂的小伙计在后头帮云哥儿剁骨头,唯一的那桌男客又低着头视若无睹,其余的女子哥儿们都吓得尖叫了起来,有人壮着胆子将手上的碗筷砸到了那醉汉身上。
但那醉汉目不斜视,没管砸到身上的东西。他目露□□,直愣愣地盯着那位小姑娘看。将那小姑娘吓得脸色煞白,惊惶地与同伴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那醉汉猖狂地笑着靠近了那小姑娘,将她和她的同伴堵在了桌角处。
正当他的手快要碰到小姑娘时,却有一人疾步上前,一手钳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扯,又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
众人回过来神来才发现,出手救人的竟是山云小馆的老板——岳茗。
大家万万没想到,这位长相秀美,身材并不强壮,看上去还有些瘦弱的小哥儿竟有如此神力,一脚便将一个壮汉踹到了门板上!那醉汉摔下来后捂着被踹的地方,痛得在地上翻滚,似乎受了重伤。
确认那醉汉无力再作恶后,岳茗让店里的活计将他捆了,送到衙门报官去了。
等伙计带着醉汉走后,岳茗又向店里的食客告了罪,给她们免了单。然后在门口挂了打烊的牌子,将馆子提前关门了。
岳茗亲自将受了惊的小姑娘和她的同伴送回家后才回来。
今日在山云小馆里吃饭的有许多都是周边铺子里头的老板娘,她们很关注这件事儿。岳茗一回来,她们便都过来了,围着岳茗叽叽喳喳地问了起来,岳茗耐心地同她们说了情况。
岳茗回来没多久,店里的活计也回来了,还将燕行秋带过来了。
今日伙计带着那醉汉去府衙报案,府里的衙役碰巧被燕行秋带着来山云小馆吃过饭,也认得这店里的伙计。
听说山云小馆出了事儿,这衙役连忙去跟燕行秋传话,燕行秋找负责办案的小吏问了几句,才和伙计一起回来。
燕行秋说那醉汉没什么大事儿,不过被踹断了几根肋骨而已。岳茗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意。
“几根肋骨而已!”听到这话的街坊领居们惊得合不拢嘴,只呆呆地看着这口出狂言的捕头大人,和他一身神力的结拜兄弟。
这两兄弟着实可怕!不过那醉汉也是罪有应得,谁叫他被几两酒冲昏了脑子,黄天化日之下便敢非礼人家小姑娘。若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们柳叶巷子里头有这种人出没,他们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大家同仇敌忾,都狠狠地谴责了那醉汉,又真情实感地感谢起燕行秋来。正是因为府城的捕头们平日里查得紧,才让柳叶巷子这边清净了许多,那些流氓地痞都不敢往这边来。这次的这个漏网之鱼,也被官府收押了,想必也会得到教训。
燕行秋最近公务繁忙,没呆多久就走了。他走后,众人又夸起岳茗来,所以宁乘风一回来便见到了这番场景。
跟宁乘风说完今天发生的事儿后,街坊邻居们还有些激动,又对着宁乘风夫夫感叹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茗哥儿还有这一手,哎哟,可太厉害了!那醉汉被踹得快飞出去了啊!”
“难怪你们两个小哥儿敢自己开店,原来你会武艺啊?”
“茗哥儿,你们店里就你一个人会武吗?云哥儿该不会也有武艺傍身吧?星哥儿呢,他也会吗?”
“云哥儿的武器该不会是他那锅铲吧?我瞧他很宝贝那铲子!他不会一铲子就能将人拍死吧?!”
“那星哥儿呢?他的绣花针会不会是一种暗器吧?就像话本子里头写的那样,隔老远便能甩过去将歹人扎死!”
……
宁乘风:“……”
这一个个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呀。
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那些人也没再久留,又同宁乘风夫夫说了几句便各自回家了。
她们走后,宁乘风将山云小馆的门锁上了,才牵着岳茗往后宅走。
宅子里,云哥儿已经做好了晚饭,饭桌上他们免不得说起了今天的事儿。两个小哥儿当时一个在后厨,一个在宅子里,都不知道有醉汉闯了进来,还欲行不轨之事儿,知道后也是心有余悸。
云哥儿又气又怕,没忍住骂了那醉汉几句,星哥儿也小声附和他。
晚上,宁乘风抱着岳茗躺在床上,他又回顾了一下那醉汉的事儿,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前头他只当那醉汉是在别的食肆里头喝醉了,凑巧路过山云小馆,发酒疯跑了进来。
但宁乘风仔细回忆了一下,山云小馆附近没有酒馆,离这儿最近的食肆,就是他们过来租房时去吃过的那一家。从那里来山云小馆要走一刻钟,而且宁乘风清楚的记得那家食肆的菜单上没有酒。
宁乘风记性好,在柳叶巷子住了三个多月,周围的街坊邻居他已经认得七七八八了。对于比较少出门的女子和哥儿,他或许还有些不熟,但附近那些汉子的长相,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其中并没有这一号人。
而且今日附近的街坊都过来打听过这事儿,也没听说谁家里有客人过来。
那醉汉不是附近的人,也不是在附近醉的酒,怎么就凑巧往这边儿来了?他们山云小馆的位置在这条街也并不是最显眼的,那人怎么偏偏就进了山云小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