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哥儿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微微泛红, 他身子瘦弱,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无助。饶是知道他在说谎,燕行秋这会儿还是心疼得厉害。星哥儿一定是怕那个王明瑞为难他, 才出此下策的!燕行秋恨恨地看向王明瑞, 拳头都紧了。
他正要开口, 却被宁乘风制止了。宁乘风摇了摇头,示意燕行秋不要说话。
因为星哥儿和燕行秋在最西边的角落里, 离云哥儿他们有些远。那会儿云哥儿那边正热闹着, 一群公子小姐叽叽喳喳地讨论哪支花比较好看,根本没注意到星哥儿这边发生的事儿。
他们听到动静跑过来时,王明睿已经躺在地上了。
那群公子小姐,看到星哥儿这一脸委屈的样子, 也心生不忍了。他们心里十分不忿,今日为何而来,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王明睿名声不好, 人家小公子不愿意同他玩不是他自找的吗?怎么还好意思污蔑人家?
众人都满脸谴责地看着王明睿。
卫寒一脸鄙夷:“王明睿,你一个大男人摔一下是会死吗?自己摔倒了还污蔑别人,你可真不嫌丢人!”
纪存泽的妹妹纪曦横了王明睿一眼,嗤笑道:“真是好笑,人家没事儿为什么要推你?”
云哥儿已经过去安慰星哥儿了, 其余的公子小姐也纷纷凑了过去。
王明睿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才同星哥儿说了一两句话,根本就没说要同他一起插花。他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小哥儿要污蔑自己,好袒护他的奴才。
他一口一个“燕大哥”的, 还不知与这“奴才”是什么关系!说不定这两人早就勾搭上了, 所以这男人才不许自己靠近这小哥儿。
王明睿恼羞成怒, 这顾月明的弟弟分明已经有男人了,还把他们这些人邀过来做甚?这不是耍着他玩儿吗?
王明睿自觉已经看穿了一切,他瞪了卫寒一眼,咬牙切齿道:“你都被人家卖了还给人家数钱!我根本就没说要同他一起插花。”
自己无缘无故被推倒在地,星哥儿和他的狗奴才不仅不道歉还反咬一口,这些人也都是些傻子,全护着那个星哥儿,王明睿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他一气之下,口不择言道:“这个岳小公子分明是同这个奴才有一腿,才这样维护他的!”
王沅听到这话,大惊失色,连忙对着王明睿道:“哥哥,别胡说!”
岳茗原还双手抱臂,冷眼旁观着,听到王明睿竟然敢侮辱星哥儿的名声,岳茗几步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你来我家里,骂我义兄是‘狗奴才’,还污蔑我弟弟的名声,谁给你的胆子?”岳茗用脚踩着王明睿,眼中露出几分戾气。
他突然发难,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见他肃着脸,似乎极为生气,大家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了。
王明睿从未被人这样欺辱过,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等被岳茗踩在脚下后才清醒过来。他想起王夫人在马车上的话,心里陡然一激灵,原先那份“胆气”煞时便烟消云散了。
岳茗眼里淬了寒冰似的,他似乎没用什么力气,王明睿却被踩得动弹不得。他这会儿身上疼得厉害,想起岳茗在外头的“威名”,王明睿这会儿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了。
王沅也被吓得不轻,他一脸祈求地对着岳茗道:“顾公子,我哥哥他一时糊涂,求您不要同他计较。”
宁乘风走了过来,拉着岳茗的手臂,将他拉开了。
“王公子,你家里也有弟弟,小哥儿的名声有多重要,想必你一清二楚。你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按照大楚律例,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宁乘风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王明睿。
“方才你摔倒时,我就在那边看着,并没有看到有人推你。你若信不过我,还可以问院子里的下人。”
“方才是什么情况,你俩可看清了?”宁乘风侧过头对着一直守在一旁的顾七和芝兰好整以暇地问道。
“回禀老爷,方才没有人碰到王少爷。”顾七面色十分平静。
芝兰也低着头,将顾七的回答重复了一遍。
王明睿心里暗道,这些人都是你们的人,自然会向着你们说话。可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他左顾右盼,期望有人能出来说句公道话。但愿意为他开口解围的,依然只有他弟弟。
“顾公子,宁大人,我哥哥许是看岔了。他摔倒在地时,只有岳公子他们两人离得最近,他情急之下误解了岳公子,也不是故意的。我代他给你们道歉,还请您二位大人有大量,莫要同他一般计较。”王沅扶着王明睿,强自镇定道。
“既然被误解的是我和燕大哥,你为何只向我哥哥道歉呢?”星哥儿那双弯弯的眉毛这会儿都耷拉下来了,眉眼间尽是失落。
“哥哥,我没事儿的。虽然王公子没有表态,只有他弟弟跟你道了歉,但是我已经感受到他们的诚意了,他们定不是故意的。我们继续比赛插花吧,不要为了我扰了大家的兴致。”星哥儿强笑道。
他这故作坚强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云哥儿一把抱住星哥儿,气愤地对着王明睿嚷道:“你们太过分了!”他这洪亮的大嗓门,把他身边的刘文锦吓了一跳。
云哥儿开口后,其余人也纷纷开始指责王明睿了。
“宁云哥哥同我们介绍过了,岳公子身边那位,是顾公子的义兄。你们来得晚不清楚情况也就罢了,怎么能随口污蔑人家!”纪曦愤愤不平道。
“宁大人说得没错,小哥儿的名声多么重要,你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可能会害得岳公子被千夫所指。王少爷,这次确实是你不对。”纪存泽也语重心长地劝解了几句。
“王明睿你要是个男人,你就自己出来给岳公子他们道歉,别躲在你弟弟背后。”卫寒一脸不耐烦。
听到纪曦的话,王明睿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燕行秋的身份。燕行秋穿着一身护卫的衣裳,王明睿觉得这也不能怪自己误会。但现在形势一边倒,他真是百口莫辩。
王沅放下身段替他哥哥道歉,却被星哥儿“为难”了一番,心里也有些委屈。他正要再解释几句,却听到岳茗开口了。
“也不必道歉了,既然在我这儿待得不愉快,那我便不留你们了。”岳茗冷声道。
“顾七顾九,送两位少爷出去吧!”
岳茗话音刚落,顾七顾九便走到王明睿兄弟二人身边,对着他们伸手示意道:“两位少爷,这边请。”
他们这种身份的人都重脸面,少有这样直接将客人请走的,这实在是太没有风度了。王明睿和王沅都没想到岳茗能做得这么绝,两人面上十分难堪,却也不好意思再赖在这里了。
顾七顾九带着人走后,宁乘风换了个面色,笑意融融地对着其余人道:“今日是花朝节,你们继续玩,不要被不相干的人扰了兴致。中午有山云小馆的厨子来给大家做一些山云小馆的招牌菜,大家等会儿多吃点儿。”
气氛缓和下来后,宾客们又继续去花墙那边挑花了。
宁乘风夫夫商量了一下,宁乘风留在这儿守着,岳茗则去花厅找长公主了。
他将客人赶出去了,得同长公主交待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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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茗进去时,花厅里头长公主正和那群夫人们吃着茶点,说说笑笑。
见岳茗过来,长公主面上的笑意又真切了几分。但听到王明睿的行径后,长公主的面色却沉了下来。花厅里的妇人、夫郎们,也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由自主地朝王夫人望了过去。
王夫人也十分诧异,她来之前还仔细叮嘱了两个儿子,怎么这才一会儿不见,他们便得罪了人家顾小公子!
“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明睿和沅儿都是好孩子,决不会故意污蔑岳公子。”王夫人坐立不安,笑得有些僵硬。
她觑着长公主的脸色,硬着头皮提议道:“长公主,顾小公子,孩子们闹了矛盾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不如将他们都唤过来,让他们好好说说,将误会解开。”
岳茗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已经将他们‘请’出府了。”
此话一出,花厅里头的众人面上都有些惊异。
王尚书好歹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户部尚书这一职也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顾家小公子丝毫不留情面,直接将人赶出去,但凡王家要同他计较,他便等于是直接得罪王尚书了。
他们这群人,即便实在合不来,大都也能虚与委蛇一下,少有像顾月明这样行事的。
但现在将军府风头正盛,顾月明又独得靖元帝青眼,他即便行事乖张一些,王家人估计也不敢同他计较。众人都看向王夫人,看她要如何应对。
不出大家所料,即使顾月明这一举动直接打了王家的脸,王夫人也没敢露出不虞。
“长公主,顾小公子,我还是觉得这其中有误会。不过不管如何,今日扰了大家的兴致,惹顾小公子不快,是我们不对。一切都怪我教子无方,既然明睿和沅儿已经回去了,我正好回去同他们将事情问清楚。若明睿真说了那话,我定不会轻易饶过他,还请长公主和顾小公子放心。”
王夫人一番话说得进退有度,既道了歉,又给自己留了些余地,她将身段放得这样低,长公主也不好再责难她。
王夫人走后,岳茗又回到了西院那里。
经过王明睿一事儿后,那群公子小姐们反而亲近了一些,他们也不怕燕行秋了,兴致勃勃地拉着星哥儿一道儿玩了起来。
中午大家一起吃了一顿以“花”为主题的美食,下午众人又玩了投壶、击鼓传花等游戏。岳茗举办的这个花朝宴,不仅好玩,还有许多好吃的。宴会结束时,大家都还有些依依不舍的。
星哥儿和云哥儿这次都交到了朋友,纪家的小姐纪曦收获了两位小哥儿的友情。燕行秋与卫寒一见如故,称兄道弟起来。刘文锦和叶丛也各有些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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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波三折,但这次的花朝宴,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等那些客人离开后,星哥儿便被岳茗和宁乘风叫到书房问话了。
燕行秋推王明睿时别人没看到,岳茗和宁乘风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你即便不喜欢王明睿,也不该这样做。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你撒这种谎,很容易就会被拆穿的。”岳茗肃着脸道。
星哥儿看哥哥这么严肃,心里有些难受。
“我也想用我的办法,保护我身边的人。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只会这种方法。”
岳茗很少对他这样严厉过,星哥儿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宁乘风拍了拍岳茗的肩膀,他倒是没觉得星哥儿这么做不对,但还是多提点几句。
“星哥儿,在不伤害无辜的前提之下,你可以用的法子保护身边的人。但你今日做得确实不够稳妥。别的不说,燕大哥当时就在你身边,你这样做,他以后会如何看你?”
星哥儿其实不像表面那样天真无邪,宁乘风早就发觉了。但他明显对燕行秋有意,宁乘风以为他会很在意自己在燕行秋心中的形象。
星哥儿今日这番举动,宁乘风也有些不明白了。
“我就是想让燕大哥看到真实的我。”
星哥儿低着头,手里搅弄着自己的衣袖,心里明显也有些忐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