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宁家村, 家家户户都比往年富足了,过年也比往年隆重了许多。
除夕时,宁乘风一家人聚在一起, 热热闹闹地吃了团圆饭。到了初二, 他们便开始出去走亲戚了。
这逢年过节的, 适龄的小哥儿免不得被长辈亲友操心婚事。
星哥儿如今成了附近几个村子里最受欢迎的小哥儿。
岳茗说星哥儿的婚事让他自己做主,有些人便暗戳戳地把自家的子侄往这星哥儿跟前送。星哥儿今年也十五了, 他哥哥说十六岁再让他议亲, 那也就是明年的事儿了嘛!若是自家的娃儿提前被星哥儿看上了,就是再等上一两年,又有何妨?
惦记着娶云哥儿的人倒少了些。刘文锦父母当初来宁家提亲,没有刻意隐瞒, 他们礼数周全,彩礼也备得多, 如此隆重, 知道的人自然不少,刘文锦求亲失败的事儿很快便在这十里八乡传遍了。
刘文锦被拒绝的事儿,让许多人都不敢再肖想云哥儿了。
这小哥儿连秀才郎都看不上,哪里能看得上他们这些泥腿子?而且刘文锦年纪轻轻,便考上了秀才, 以后想必也是大有可为。众人心里忌惮, 不想得罪他,自是不敢打云哥儿的主意了。
两位小哥儿的婚事暂且不提, 宁乘风他表哥刘山的亲事却是在他们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刘山还因为这事儿,同他娘决裂了。
刘山去年卖平菇赚了些钱, 他娘李月容便学着刘靖安他娘, 去镇上花了许多银子, 托媒婆为她儿子寻摸一个家境好的姑娘。
她儿子是发了点儿小财,但又不像刘靖安有个秀才身份,镇上那些条件好的人家哪能看上他们家?
后头她和那媒婆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才同一个猪肉铺子的老板谈拢了,让刘山娶那铺子老板的闺女儿。
大楚民风开放,不流行盲婚哑嫁那一套,订亲的两位新人在成亲至少得见上一面。那猪肉铺子的老板在镇上茶楼订了个雅间,他闺女由她哥哥陪着,刘山由泉哥儿陪着,四人在茶楼见了一面,喝了杯茶。
可惜见了面后,刘山与那姑娘却是互相瞧不上眼。
猪肉老板的闺女儿嫌刘山是个乡野村夫,没见过世面,长相也不够俊朗,这姑娘觉得刘山高攀了自己。
刘山则嫌她面目丑陋,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这姑娘对着刘山和泉哥儿颐指气使的,一会儿让泉哥儿倒茶,一会儿让刘山剥果子,叫刘山十分憋闷,觉得她这还没进门,就开始给他们兄弟立规矩了。
她那个哥哥也是贼眉鼠眼的,一直盯着泉哥儿瞧,把泉哥儿吓得够呛。
刘山带着弟弟回去后,便气咻咻地要他娘去退亲。
李月容却是不肯,她只道纳聘的礼金都给人家了,断没有退亲的道理,又劝刘山为了后头的富贵日子忍一忍。
刘山受了一顿气回来,哪里还肯忍。母子二人为了这事儿吵得不可开交,直到现在还没和好。
刘桂花说起这事儿便怒从心起,又心疼两个侄子,又气嫂子见钱眼开,为了点儿银子,不顾孩子的终身幸福。
今年去她娘家拜年时,刘桂花没忍住把她嫂子狠狠说了一顿。李月容如今对着她低眉顺眼的,并不同她争论,不过也不听她的。
宁乘风自觉跟他们一家不熟,没多出主意。岳茗也只顾着吃点心果子,对这乱成一锅粥的事儿左耳进,右耳出的,没往心里去。
宁家人分开给家里的亲友拜年,到了初九,就把家里的亲戚都走得差不多了,不过来宁家拜访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
过年期间,许多附近村里的书生来宁家拜访,向宁乘风讨教学问。
尤其是镇学求知阁的学子们。他们中间有部分人原就和宁乘风关系不错,看他考上秀才,又去了府学,心里是既钦佩又羡慕,过了初十,便结伴过来同他叙旧了。
同窗们问起府学上的什么课,看的什么书,又让宁乘风推荐几本府里书生们惯用的参考书。
宁乘风对于诚心请教的人毫无保留,不吝赐教,让昔日的同窗们愈发敬佩他了。
在宁家村呆了二十多天。正月十六,宁乘风夫夫便带着两个弟弟回湘江府城了。
府学正月十八开学,宁乘风在家里休息了一日,便去上学了。
开学那日,宁乘风一早来到府学,便见到贴着分班布告的墙壁下头,已经围了许多书生了。他们一个个一边昂着脑袋看上头的信息,一边同身边的人热切地讨论。
“王兄,你定是趁我们休息时,自己偷偷苦读了,这次竟分去了丙字班,叫我等好生羡慕!”
“这位‘吴旭和’我记得是乙子班的吧?怎么竟掉到了庚字班?!”
“啧啧,还真是,可能是上次季考考砸了?”
……
分班告示下面人头攒动,宁乘风不想同他们挤,只想等人少一点儿再进去。
等了一会儿刘文锦和宋慕柏也来了,刘文锦跟宁乘风在外头等,宋慕柏却是等不及了,一溜烟蹿进了人群中。
宁乘风二人在外围聊了一会儿,便见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走过去了,路过他两时这人还重重地“哼!”了一声,朝他两翻了个白眼。
走过去的这人便是徐思齐,宁乘风看他这架势,不像是被分进了甲字班的样子,不然以他的性格,指定得过来耀武扬威,再讽刺宁乘风一顿的。
这人明里暗里同自己做对,宁乘风自然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见他面色难看,似乎是考砸了,宁乘风眉开眼笑,幸灾乐祸起来。
没想到还没高兴几秒,便见叶丛从人群里头挤出来了。见到宁乘风后,叶丛先是一喜,紧接着又变了脸色。
宁乘风见他支支吾吾的,便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叶丛面露难色对着他道:“宁兄,你,你考得不大好。”
宁乘风心道:不应该啊!自己若是考砸了,徐思齐刚刚怎么没来落井下石?
他有些纳闷地对着叶丛道:“你直说吧,我到底是被分到了哪个班?”
刘文锦也紧张地盯着叶丛。
叶丛没再犹豫,把自己看到的情况一口气都说出来了,“宁兄与我一样,分去了乙字班,刘兄分去了甲字班。”
这不挺好的吗,叶丛说话怎么也开始大喘气了?宁乘风心道。
他在叶丛肩上拍了拍,朗声笑道:“我都从辛字班考去乙字班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叶丛见他真不在意,才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露出笑意:“你比我优秀那么多,却和我分到了一个班里,我怕你失落。”叶丛说完看了一眼刘文锦,似有些未尽之言。
宁乘风心里明白,他是担心刘文锦去了甲字班,自己却只去了乙字班,自己会不高兴。
宁乘风还真不介意这个,刘文锦十几年如一日的苦读,不是自己穿来两三年就能比得上的,输给他,宁乘风心服口服。而且,他也没有觉得自己比叶丛优秀多少。
“我与你各有所长,你并不比我逊色,叶兄何必自轻?况且能考入乙字班,我已经十分满意了。”
他这么说,叶丛便放心了。
他们说话这会儿,宋慕柏也一脸喜气地过来了。他一根直肠子,不像叶丛想得那么多,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的好友们会因为分班的不同而不高兴。
宋慕柏先是给宁乘风和刘文锦报了他们的班次,又乐呵呵道:“我这次考得不错,去了丁字班!下次旬假时我请客,咱们几个去山云小馆聚聚吧!”
宁乘风就欣赏他这直爽的性子,当即应下了这邀约。
自己考得不错,宁乘风心里高兴,得知徐思齐考去丙字班后,他就更高兴了,差点儿没当着众人笑出声来。
徐思齐是去年院试的案首。往年的院试案首第二年都能考入甲字班,少有像徐思齐这样,不仅与甲字班失之交臂,连乙字班都没能进去的。他这事儿自然是在内舍引起了轰动,许多学子都在讨论他。
徐思齐去丙字班的路上,感觉路过的书生们都看着自己窃窃私语,他觉得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一路都咬着牙,心里气愤得不行。
宁乘风则是高高兴兴地去了乙字班。见了乙字班的夫子和训导,在乙字班上了一日课后,宁乘风对这次分到的班级愈发满意了。
乙字班的夫子姓许,是个一脸和善的小老头子,他不仅学识渊博,教学方式也比旁的夫子生动有趣许多。讲学时,他不仅会把课本上的知识讲给学生们听,还会说一些相关的小故事,来增加课堂的趣味性,也给学生们增长见识。
对于那些历史典故,许夫子都是信手拈来。课堂上,他也不拘着学生们,还欢迎有不同见解的学生同他当堂辩论。
许夫子这种讲学方式在这里着实少见,叫宁乘风耳目一新。难得他宁乘风也有下了学,不急着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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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乘风在府学上学的这几日,岳茗和两位小哥儿却是过得十分悠闲。
宁乘风建议他们趁着过年多休息几日,所以山云小馆的开业时间定得比较晚。这几日闲着无事,岳茗便带着两位弟弟去茶楼里听书了。偶尔遇到熟悉的食客,还会被他们催着开门。
云哥儿只笑着同他们寒暄几句,并没有应下提前让馆子开门营业的要求。
每日听书喝茶的日子实在轻松惬意,云哥儿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没想到这样清闲的日子没过几日,他们就收到了宁成安的家书,说家里生了点儿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