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漂亮最后一次踢飞了沙包, 小鼻头上全是汗珠子，捡起来喘着气看着颜航：“小舅，想喝水。”
颜航看向虞浅。
虞浅眨了下眼, 笑道：“真是在我这住熟了, 一开始那个高冷不理人的小酷哥去哪儿了啊。”
“孩子想喝水而已。”颜航说得理所当然。
虞浅朝西巷偏了下头, 说道：“进来吧，里屋有纸杯，我给她拿来倒水。”
“谢谢长发哥哥。”小漂亮比颜航还自来熟, 屁颠颠就跟在虞浅后面跑过去。
颜航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跨过耻辱门，手插着兜, 舌头顶着脸颊, 四处看着九堡铺的砖砖瓦瓦，这种轻松的感觉从前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寝室里打游戏放松的时候才会有，没想到就这么跟只呆头鹅似的杵在人来人往的九堡铺, 竟然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小舅, 小舅。”小漂亮乐颠颠从里屋跑出来, 手里还抓这个包子，虞浅跟在她身后锁上门，顺手扎起长发来。
“手里拿着什么？”颜航看着她油乎乎的小嘴巴。
“包子, 长发哥哥给的, 好吃。”小漂亮举起手里的包子给他展示。
颜航看了一眼, 乐了, 说道：“好吃怎么不多拿两个啊。”
“你给我连锅端走得了呗。”虞浅听见这话，顺手在颜航脑袋上揉了一把。
“手那么欠呢。”颜航反手挥过去，本意是挥开他的手, 谁知道角度不对，好巧不巧一巴掌拍他屁股上, 赶紧装没事人似的抽回手。
“你手也没闲着。”虞浅打了个呵欠，后脑勺始终朝着他，他今天的扎了个低马尾，头发没有完全被皮筋拢起，在耳后弯成一个弧度。
“你干什么去？”颜航顺手捞起腿边的小漂亮，抱着孩子正要往家走，看见虞浅跟他同个方向。
“出去买点菜，家里啥也没有了，这包子还是早上看看冰箱里剩点什么，随便拿出来剁了个馅儿做的。”虞浅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
“随便剁的？”颜航再次跟他确定。
“嗯。”虞浅点头，“就肉啊，胡萝卜，香菇，什么的，随便放了点，再加点调料，就这么着，你别问我，加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你这...”颜航嗤了声，“能气死一堆新西方的厨子。”
说话间走到颜航扔了虞浅路标的那个路口，这路口在颜航对九堡铺的全部印象里也占着浓墨重彩的一笔，大概能跟虞浅家里面那道耻辱门一样重彩。
耻辱门代表耻辱，这个路口，代表手欠的代价。
“不对。”颜航突然反应过来，“这么长时间我都没给带过路，你怎么回的家？”
“手机啊。”虞浅又打了个哈欠，“我之前干脆把回家路拍了个视频，就跟着那个走回去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航转过脸去，没一秒又转回来。
“不对。”他瞪着虞浅，“那你之前非要我给你带路干什么，早怎么不用手机呢，逗我呢？”
虞浅突然抽风一样哈哈笑起来，从早上开始那半死不活的劲儿都笑没了，正好在路口，出九堡铺的路直行，去颜航家的路右转。
“这不是逗着了吗？”虞浅仰天大笑着从他身后走过，路过时顺手在他后腰上拍了一下。
颜航差点抱着小漂亮蹿出去，不满地啧了一声，目送那洒脱的背影走远。
“妈妈！”小漂亮在他怀里叫了声。
颜航顺着看过去，就看见周末上午加班，刚刚下班回来的宋绘心，宋绘心拎着个挎包，推着自行车，正正好和虞浅擦肩而过。
经过虞浅时，她手上的自行车后轮卡了石子，车把歪了歪，虞浅顺手扶住她的胳膊。
“谢...”宋绘心正要道谢，转过头来看清虞浅的脸，忽地直直愣住。
虞浅收回手，淡淡道：“不客气。”
直到人彻底走远，宋绘心还没缓过神来，颜航抱着小漂亮走过去，顺手把孩子放她自行车后座上。
“坐会儿，天天抱着，累死我得了。”他拧了一下小漂亮的鼻子。
“航子。”宋绘心还是心不在焉的，问他，“那是谁，我刚才看见你来一起走来着。”
“朋友。”颜航没有犹豫。
上次李燕问起虞浅的时候，他给出的答案还是不知道，但现在这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在他从到大认识的这么多人里面，知道他这么多心事的人，虞浅应该是头一份。
这下虞浅不管是圆的扁的横的竖的，有记性没记性的，都得算他的朋友了。
“哦。”宋绘心浅浅皱着眉，沉思着推着车子，驮着小漂亮和颜航一起往家走。
“想什么呢？”颜航瞥她一眼，“这么沉思，要考研啊？”
宋绘心听见他说这话，无奈笑了笑：“臭小子，抓住个机会就讽刺你二哥。”
“没讽刺。”
颜航又想起早上时宋绘智和小漂亮以及他之间的不愉快，看见宋绘心这么维护弟弟，有一股冲动想把宋绘智白眼狼那个劲儿告诉她，但最后还是抿了嘴，保持他一贯的沉默。
“刚才那人...是九堡铺的？”宋绘心犹豫着问他。
“嗯。”颜航说，“九堡铺土著民。”
宋绘心生了一双大眼睛，这大眼睛随了老宋，又遗传给了大漂亮和小漂亮，人这眼睛一大，就不容易藏住情绪，有什么事，从眼睛就能看到心里面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要和九堡铺的人来往。”
“离九堡铺的人远一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第一句话是颜航说的，第二句话是宋绘心说的。
“你都知道姐想说什么。”宋绘心叹了口气。
“人家挺好的。”颜航扶了扶小漂亮，“我知道当年老宋和老颜都折在九堡铺，你和我妈对这的人有怨念，但也不能一杆子打死不是，九堡铺住了几千上万户，难不成全是害死他们俩的凶手？”
“扫射也不是这么扫的。”他说。
到了家门口，宋绘心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最后摆摆手：“算了，你自己有主意就行，姐不管你。”
俗话说的好，冤家路窄，当俩人特别想碰面的时候，就是约好了见面也未必能成，但当俩人是个冤家，看见对方恨不得把刚吃的饭一口吐路边的时候，那简直是抬个头低个头的功夫都能碰上。
于是很不巧的，颜航和宋绘心在家门口，碰见正好从外面回来的宋绘智。
宋绘智看见颜航，眼睛就冒火，怒火恨不得烧穿脸上的厚镜片；颜航觉得跟这种人多说挺无聊的，只是好心情再次被毁，也不大爽，抱起小漂亮，转身进了屋。
在家的时候，颜航就这么闷着脾气，下午时候把李燕和小漂亮的衣服洗了晾了，又跟田飞兰合作，把家里面的被子趁着天晴晒出去。
“这回南天太难受了，住得骨头缝都疼。”田飞兰跟他抱怨，“要是咱家有个除湿器多好。”
颜航低着头抖被子，没吱声。
晒完被子跑出去买了菜，买完菜回来脚不沾地就带着小漂亮玩，晚饭前还帮着宋绘心带了带大漂亮的功课。
晚饭时候又接了明天的任务，宋绘心还得加班，大漂亮的课外班还得上还得接，田飞兰外面接了个活儿，明天出去跑一趟，换句话说，李燕和小漂亮扔给他一天带着。
一直忙到一家人都睡觉，颜航也没顾上休息，收拾了手机充电器和睡衣，拎了雨伞就出了门。
拎着东西在路上时，他想着要不以后干脆扔一套备用衣服在虞浅家得了，省得一天到晚拎来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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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到虞浅家门口时，兜里手机响了，接起来，就听见阮俊豪大着舌头，站在不知道是哪儿的，叮咣叮咣的地方，跟他打电话。
“航哥！”阮俊豪舌头捋不顺。
“喝多少啊。”颜航说。
“没多少，我跟你说航哥，你都不知道我们今天班级联谊有多好玩的，上大学到现在了，我终于把咱班有多少女生认全了。”阮俊豪说。
“你是有对象的人了，说什么女生不女生的。”颜航提醒他。
“唉，你太龌龊，我又没想那些事，我就这么个意思，告诉你这么一次聚会，让咱们金融班的同学们彻底熟悉了，这才一次，就已经想着将来二十年同学聚会了。”阮俊豪自顾自说一半，又被不知道谁揽着脖子拉走了。
“航哥！”阮俊豪最后喊他，“你下次一定得来，你老是不跟我们一起玩，咱们班问起来，都说没你这号人，这怎么行，那么帅一张脸，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
手背上落了滴雨，颜航知道，今晚又下雨了，九堡铺晴不过半天。
“不是骡子不是马，是驴，没空溜。”他挂了跟阮俊豪的电话。
给颜航开门进屋的时候，虞浅一眼就看见这小酷哥脸上的表情，跟根苦瓜似的，其实这小孩儿一样的人特别好懂，心思都在脸上。
高兴时候看见他就嘴欠几句，话特别多，还爱笑；不高兴的时候就这样，半天不说一句话，冷着脸嘴角向下。
虞浅忘了第一次见颜航时候他是什么表情，但估计也是这样，心里面烦透了，表面上还是自个儿扛着，一副憋屈隐忍但特别踏实沉稳的样子。
记不清楚，但虞浅猜测大概是这样。
不然，他不会对这人这么感兴趣。
“你可算来了，我想玩昨天那个装修家的游戏。”虞浅在椅子上盘腿坐下，桌上还放着颜航的电脑。
“你玩，不用问我。”颜航说，“密码六个一，就一个存档，点进去就是。”
“这密码挺好，好记。”虞浅打开电脑。
“跟你的似的？”颜航问。
“没，我设密码可复杂了，字母加数字还有特殊符号那种。”虞浅笑了笑。
“这么复杂，你能记住啊？”颜航在他椅子后面坐下，手里转着手机玩。
“记不住，记笔记本上，要用的时候翻一翻，麻烦是麻烦，也比被别人盗了强。”虞浅头都没回。
颜航看这他打开昨天的存档，费劲巴拉回忆着这游戏该怎么玩，熟悉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到键位，兴致勃勃开始他的改造工程。
“我昨天说我要干嘛来着？”虞浅问。
“你要把我那面墙拆了，换成个拱门和玻璃窗，旁边放个小沙发，这样可以看湖景。”颜航提醒他。
“感谢。”虞浅操作着史蒂夫，拎起稿子二话不说就把颜航小木屋的朝着水的那面墙给拆了。
颜航叹了口气。
“心疼你的墙啊，还是有心事啊。”虞浅脸还对着屏幕，嘴角微微勾起，“跟你垃圾桶说说得了，叹八百个气，心里不还是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