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航老惦记着要带他男朋友去自驾看看海这事儿, 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实习结束到他开学那半个月就去,结果这期间出了虞深跳楼那档子事儿, 紧赶慢赶把他身后的白事办了, 一晃, 学校都开学了。
看海的计划被迫搁置。
台东大学新学期开学,颜小航从大一新生荣升大二,而虞老板的披萨店在歇业一个暑假后也重新开放, 所以老男人再也不能懒洋洋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每天早上都跟颜航一块儿去去学校, 颜航上课, 他备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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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航已经彻底不回宿舍住了,衣柜里面的衣服都快搬空了,他拖着行李箱往自己家拿东西的时候, 阮俊豪挂着一张大冤种的脸,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寝室里, 冷得心寒。
“才大二啊。”阮俊豪抱着胳膊,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寝室全搬空了?”
“会定期回来探望你的。”颜航笑了笑, “我、丁溪、简彧商量好了, 我一三五来探视, 他俩二四六, 周日休息。”
“去你们的,真当慰问空巢老人呢。”阮俊豪气得直抽抽。
日子稳定而幸福,日复一日, 看似每一天都在做同样的事情,过着同样步调的人生, 在社会中扮演固定的角色,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按部就班,没有变化,但当关起门来,在颜航幸福的小家里,每一天又总有生活以外的惊喜。
就比如老男人总会在家里变着花样的给他准备各种好吃的,颜航觉着自己就跟个美食鉴赏家似的,每天嘴巴一张就是各种各样的菜品菜式,琳琅满目的西点甜品,有着天底下最幸福的嘴和胃。
虞厨在投喂小狗儿这件事上尤其执着。
九月中旬,台东还热如盛夏,丝毫没有入秋的迹象,颜航冲完澡,半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等虞浅洗澡,距离上一回给怨种蛙儿子准备行李背包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他都怕这只“快乐小颜”青蛙饿死在半道,趁着今天想起来,赶紧进入游戏给准备了背包。
微信弹出个消息来,是很久没有联系的“草莓甜心”。
【草莓甜心】:好久没联系了大神,你现在还继续做陪玩吗?
颜航都想不起来他俩上回联系是什么时候,好像最后一次是跟李奇文和joker那帮人玩一次吃鸡,从那以后颜航身边就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很久都没登录游戏,草莓甜心慢慢也不给他介绍生意了。
【寂寞老颜】:不了谢谢,我大二了学习比较忙,已经不怎么玩游戏了。
颜航虽然游戏玩得好,但他并没有瘾,或者说,之前他每次打开游戏都是为了逃避和发泄,在游戏的世界里找一方不受打扰的天地,能够尽情疏解他在生活里的压力。
但是现在,男朋友天天抱怀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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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玩个屁的游戏。
游戏哪有老男人好玩。
长发的人洗澡还是慢得多,颜航手机玩得都有点无聊,正在视频软件里面挑选电影,老男人才拧开浴室门出来,身后带出一阵闷热的水雾,很快被空调风吹散。
虞浅走到厨房,问他:“颜小航,想不想喝点冰镇柠檬水,我今天买了薄荷和柠檬,刚才做好一扎冰起来了,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喝。”颜航欢快地回他,光听着老男人的形容就口渴了。
虞浅端着他们俩的杯子回来,费劲吧啦的用小拇指把厨房灯的开关戳上,走到客厅把杯子递给颜航,自己捧着他那一杯,盘腿坐上来。
才这么一会儿,冰镇透凉的杯壁上已经挂上一层凝结的水珠,颜航一口气灌下去半杯,柠檬和冰糖的比例正好,既不过分酸也不过分的甜,解暑又不腻。
里面还加了薄荷,给口感上多了一层冰爽。
颜航在炎炎夏日里饮下一口透心凉,身上暑气烦躁减了大半,爽得哈了一声。
“大丽姐是不是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虞浅问他。
“嗯对,入职手续已经办完了,五险一金也上了。”颜航点头,把杯子放下。
“昨天她搬家来着,搬去职工宿舍,我想去帮她来着,结果她说那个谁去了,让我专心忙店里。”虞浅笑了笑,拿过来自己的手机打开图片。
“老杨。”颜航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戳,“鬼打墙似的记性。”
虞浅没搭理他,撇撇嘴:“你看看,这是大丽姐发我的,这铁路职工宿舍环境还挺好的呢,她自己一间,敞亮,还邀请咱俩有空去坐坐呢。”
“真好,大丽姐现在也搬出九堡铺,不用住那没空调,漏雨还潮乎乎的烂房子了。”颜航发自内心地替她感到高兴。
虞浅收起手机,又喝了一口,也放下杯子,朝颜航侧了侧身,笑呵呵看着他:“商量点家里的大事儿老公。”
“你说。”颜航笑着看他,每回都能被老男人撩拨他的各种语气逗笑。
“九堡铺那套房子,现在是在我名下的,我想把房子卖了,你看呢?”虞浅说。
颜航很认真的,愣了,小声吐槽:“那个破房子还能有人买啊,什么怨种花这个钱?”
虞浅乐了:“怎么不能,好多刚来台东的打工仔没地方住的都挺愿意买九堡铺的房子呢,卖是不难,就是卖不上个价,我今儿闲着查了查,估计也就卖个几万块钱。”
“唉也行啊。”颜航皱了皱眉,“早卖了早省心,你也不会再回去住了,空房子放在那没必要,碰上合适的卖吧。”
“嗯。”虞浅点了点头,接着说,“正好卖完这房子的钱,我拿来还给你,希望钱够把之前那六万还上。”
“你着什么急,我现在也没地方用钱。”颜航好笑地看着他。
“不要,这钱不早点还你我心里不踏实,老觉得太委屈你。”虞浅撇嘴。
“行。”颜航不跟他犟,他知道虞浅不想让他掺和虞深的事儿来,早还完早踏实。
老狐狸看他答应得挺爽快,咧嘴笑了笑,又恢复懒样靠他怀里。
“我干妈他们也快搬家了,九堡铺租的那个房子快到期了。”颜航搂着他说。
“什么时候?”虞浅问。
“十一假期以后吧,具体没定呢。”颜航说。
“他们搬的新家在哪个位置?”虞浅拿过他的手机挑电影,随口问。
“离咱们家还挺近的,几站地铁的事儿,离九堡铺倒是远了。”颜航说。
“离咱们家近点好,你每天跑来跑去不用太辛苦。”虞浅在他脸上摸了摸。
颜航乐了声:“这算什么辛苦,我现在最多就是奔波一点,走的路远点,但心情特别好,所以这根本不是事儿,我以前那个状态才叫辛苦,身体累,心也累,每天都烦得要命,在家鸡飞狗跳忙完一天还得躺在沙发床上挤着睡,有时候眼睛一闭真觉得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小可怜蛋儿。”虞浅瞄他一眼,挺心疼。
“这不都过去了。”颜航笑笑,低头亲亲他的鼻尖。
第二天是个工作日,颜航课程满,忙完已经是午后,跟着阮俊豪从人满为患的阶梯大教室里挤出来,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阮俊豪捏着书包带,被高悬的日头晃得眯了眯眼:“这几天的天气真不错,全是大晴天。”
“嗯,这天适合晒被子。”颜航被太阳烘烤着后背,打个呵欠。
“你去找虞老板?”阮俊豪问。
“嗯,这用问啊。”颜航好笑地斜他一眼。
“也是。”阮俊豪乐了,“你去吧,我回宿舍补觉了,今晚想吃外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在食堂门口分别,颜航插着兜,坐电梯上食堂三楼,轻车熟路走进“记忆披萨店”里,经过前台时,收银小姐姐已经自动忽视了他,默认他是老板娘,都懒得走出来接待。
虞浅还在忙着,颜航也不着急找他,乖乖地搬着个小凳子坐在不碍事的窗户边等他忙完一块儿回家。
今天披萨店的生意特别好,虞老板这个时间还在忙,跟一道小旋风似的,手上的动作快如残影,空气中总是弥漫着烤箱烘烤之后的浓烈香气,虾仁、芝士、玉米、香肠......
颜航托着下巴欣赏他男朋友忙碌的身影,觉得虞浅这人真是什么样他都喜欢,平时在家懒到掀起眼皮都费劲似的,软乎乎四处躺着趴着,有事没事就靠他身上躲懒的样儿他觉得可爱;在忙活他的事业时,又变成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干练高效,从头到脚都是浑然天成的自信,发着光,强得可怕,帅得嚣张。
手机震了两下,颜航专心看着虞浅,顺手摸起来接通了,连来电显示都没看。
“航子!”马兴的声音一块砖似的,一下从听筒里蹦出来。
颜航刚反应过来是谁来电,马兴又叫了一句“航子”,这次声音更加高亢,含着满满的兴奋,听起来又尖又细,打着哆嗦,没有一个警察应该有的沉稳。
“怎么了小马哥?”颜航笑了笑,“什么事儿这么兴奋,你订婚了?”
“不是!不是!”马兴已经放弃理智,抓着听筒简直在吼在喊,“老耗,抓到了!”
颜航举着手机,一动没动,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面无表情,一双眼睛落在虞浅身上,整个人彻底宕机,丧失思考能力。
他好像隐隐知道马兴在对他说一件很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眨眨眼,大脑好像一轮轮生锈的齿轮,怎么都卡着不会转动,于是只剩下漫长的发愣。
“航子?”马兴喂了好几声,颜航都没吭声,电话那头换了人。
老谭稳重而苍老的声音传来:“航子,是我。”
听见他谭叔说话,颜航才从呆愣中回了一半的神,眨了几下眼,迟钝地问:“谭...谭叔,小马哥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怎,怎么抓到的?”
“是真的。”老刑警遇事淡定,有条不紊地向他解释,“前阵子虞深跳楼之后,警方拿到他的遗物来调查,他身上东西不多,就几盒烟和手机,其中一盒里面检测出毒品成分,那个卷烟的手法和毒品种类和之前老耗的手法如出一致,因此我猜测豁牙死了以后,虞深没地方买毒,老耗也没有信得过的人帮他安全稳定地向外销售回本,断了来钱路,这俩个人正好一个瞌睡,一个递枕头,以前就臭味相投,有很大的可能直接联系上,再次合作。”
颜航活化石一样举着手机,坐在窗边的,阳光照射在肩膀上,老谭每说一句话,他身上硬入顽石的外壳便碎裂一些,血液重新流淌,长出血肉。
“技术科的同志恢复了虞深手机的通话记录,还真的在近期通话记录中找到了六个号码不同,但是位置全部都在九堡铺之内的固定电话,我们怀疑这几个通话记录就是老耗跟他联系时所用的,在地图上定位圈定了老耗的大致活动范围,基本确定这个人依然还在九堡铺范围内活动,我向市局直接申请了搜查令,调警力过来便衣走访,连着摸排蹲点一个星期。”老谭说。
“那你们怎么知道老耗...长什么样?”颜航咽了咽唾沫,“怎么判断有没有抓对了人,九堡铺住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老谭没有很快回答他,默了默,慈祥地笑了笑:“你太小瞧你谭叔了航子,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刑警,跟老耗玩儿心理战那不跟玩儿条狗一样,九堡铺这边的调查说白了是吓唬老耗的,他几天联系不上虞深,稍微一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周边全是缉毒走访的警察,心里面肯定慌,一个通缉令上有名字的逃犯一慌,你猜他会干什么?”
“会跑!”颜航迅速转转眼珠,反应过来,“没有人再当他的下家帮他抛头露面卖毒品,他没办法再躲在背后隐身美美赚钱,所以他肯定要第一时间想个办法把手里的剩下的毒品全都转移出去好给自己攒路费,他不可能再躲在九堡铺里面坐以待毙。”
“聪明,小子。”老谭笑了笑,“所以我们实际上派了更多的警力监控了九堡铺最近的物流站和大巴车站,事实证明方向是正确的,就在今天凌晨,直接扣了个人赃并获。”
“确定吗?”颜航紧紧攥着手机,凑近听筒,等待审判似的紧张,“能确定就是他吗?”
老谭声如洪钟,话如铁钉,一字一句落锤定音:“确定,非常确定,百分之百确定,提取的指纹和当年害死你爸森*晚*整*理凶器上的那半枚指纹边缘完全匹配,没有任何抵赖的可能。”
他顿了两秒,深吸一口气,郑重沉声:“航子,当年参与九堡铺特大袭警案的从犯豁牙和尚已死,而主犯老耗确认落网,审讯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时隔六年,害得老颜老宋雨夜牺牲,害得你们全家痛苦生活到今天的案子——”
“我终于可以在今天给你一个完整的交代,正式宣布,收网,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