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航嘴里的披萨嚼了一半。
虞浅摆手:“不逗你了, 吃吧,这游戏怎么玩啊?”
“不玩。”颜航含糊着说,“这游戏没什么玩的, 就是给那只小青蛙准备点零食帐篷放包里, 他自己会出门旅游, 回来时给你寄明信片。”
“快乐小颜?”虞浅看着青蛙名字乐。
“嗯,是他,我蛙儿子。”颜航咽下披萨, 这玩意儿真是好吃,在这饿了一天的夜晚更是好吃。
“让我看看你儿子都给你寄什么卡片了。”虞浅食指托着下巴, 认真研究他的游戏。
颜航闷头吃他的饭。
能容纳千人的食堂现在就剩下两桌人, 一桌是面对面的虞浅和颜航,另一桌是一男一女的客人,都在专注吃饭, 谁也没再说话。
“记忆披萨店”的招牌亮着暖黄的灯, 在一片漆黑的食堂之间破开一束亮堂的天地, 颜航偶尔咀嚼的空隙,掀起眼皮看见虞浅坐在灯下,灯圈头顶照出个朦胧的光晕, 发丝从淡淡的青变成暖融融的褐色。
虞浅除了记忆断片的时候会皱眉, 大部分时间都一派从容淡定, 长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屏幕, 颜航是视线也就跟着他的动作微微移动。
颜航挺喜欢这个状态,安静从容祥和。
原本以为这个感觉只有在虞浅家那扇绿莹莹的西窗边上,听着雨水淅淅沥沥时才能感觉到, 现在看起来,这状态可能跟环境无关, 大概率来自坐在他对面这个天然松弛的男人。
隔壁那桌一男一女的客人吃完,拎了包穿上外套就往外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航拉着披萨上的芝士丝,看了眼虞浅,惊讶发现这货居然没有一点要管的意思。
那一男一女都快走到楼梯口了,颜航偏开头,扯断芝士。
“二位,没结账呢。”
这话说懵了三个人,两个客人,还有一个傻不连天的老板。
虞浅迷茫的放下手机,抬眼看他。
“我们结账了啊,刚才团购的券。”女人说。
“结账了,网上核销的。”虞浅说。
颜航都懒得白一眼虞浅,说道:“你团购券不包含饮料,两份饮料,一份蘑菇汤,都没付钱。”
这话一下子又提醒了三个人,两个客人,还有一个傻不连天的老板。
“哦!”虞浅恍然大明白,看着他傻乐,“我忘了,忘得死死的。”
一男一女回来付了款,坐着电梯下楼去,食堂三楼只剩下虞浅和颜航。
虞浅站起身,收拾旁边客人的碗筷,颜航看着他撅起的翘臀,说道:“你这样开店,不得把裤衩子都赔没了啊。”
虞浅笑了笑,回过身,左手手指还真从裤腰伸进去,勾出来一个内裤边。
“还在呢。”他松开手,内裤边啪得缩了回去。
“神经吧。”颜航由衷希望字典上能创造出一个比神经更强烈的词来形容虞浅。
吃完饭,虞浅正在后厨刷碗,颜航也不好意思端过去放下就走,干脆跟个小零工似的站在虞浅边上,叹口气说:“老板,洗碗布用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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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得了,就一个铁盘,用不着你动手。”虞浅接过来。
“那不跟你客气了。”颜航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靠着等他忙活。
“今天家里什么事?”虞浅往布上挤洗洁精,“这回是谁,那个什么智?”
“不是,是我妈。”颜航长叹一口气,扫他一眼,“我以前没跟你说过,我妈自从我爸去世以后就确诊了精神障碍,情感调节失衡,有点类似于抑郁症,发作起来就得我回去陪着,不然容易出事。”
“哦。”虞浅答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我没什么对我妈不满的,只是无奈吧。”颜航低头看着脚面,夜里风凉,抱了抱着胳膊,“无奈这病怎么就反反复复治不好了呢。”
“我脑残了这么多年也没治好,我找谁说理去。”虞浅刷完铁盘,在擦水。
这话戳到颜航的笑点,他抱着胳膊,对着虞浅的背影笑了半天没停下来。
终于没那么好笑的时候,他说:“我以前想考警校的,分数够了,身体素质也够了,只是因为警校是封闭式训练,不能随时回家,就没去。”
“当警察干什么,抓我?”虞浅说。
“你为什么把自己带入犯人视角呢?”颜航问。
“可能——”虞浅打开橱柜又合上,“因为生在九堡铺,天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这话像是玩笑一样被虞浅说出来,窗外树影潇潇,夜晚风大,好像随着风就吹散了。
颜航的喉结滚了滚,小声说:“没这个说法。”
“逗你的。”虞浅笑了笑,声音也随着他小了些。
虞浅收拾完后厨,挂上歇业的牌子,说道:“走了,我要关灯了。”
颜航蹦了一下,从后厨出来,先一步站在电梯口等他,虞浅走到电闸边上,拉下店里的闸门,眼前唰得全黑,只剩下食堂外面的路灯从窗户透进昏黄的灯。
颜航只能看见虞浅的剪影,看清他身材的曲线,看不见他的神色。
他见虞浅散开脑后的辫子,理了理长发,从远处朝他走过来。
“今晚住哪?”身边的人开口问。
“废话吗,我在学校,当然住宿舍。”颜航想都没想。
“哦,我回九堡铺。”虞浅说。
沉默着等了会,在这样微妙而尴尬的氛围里,颜航在心里面默默背完一套三字经,又仔细思索了一阵这个电梯为什么来的这么慢。
“不过。”颜航咽了口口水,若无其事插着兜,“也不是非要住宿舍。”
“颜小航。”虞浅突然叫他。
“嗯?”颜航看过去,只能看见他下颌清晰的侧影。
“咱们谁也没按电梯。”虞浅说。
操。
要不说这电梯怎么死等不来呢。
“忘了。”颜航摸了摸鼻子,按下按键。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就在颜航想着要不要干脆跑楼梯下去的时候,电梯门哗啦一声开了。
虞浅先他一步进了电梯,他今天穿了双包脚踝的皮鞋,衬得小腿更直,走起路来哒哒哒得响,踩着电梯里的白光。
颜航不知道为什么,愣了下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浅懒洋洋地扶着电梯门,微扬起头,发丝分开两侧,打了个呵欠,脸上笑意更深。
“走了颜小航,回家睡觉。”
跟着虞浅稀里糊涂往九堡铺走的路上,颜航还没琢磨过来,早知道他今晚要回来住,他何必又从九堡铺费劲吧啦走到学校,再走回来。
“你电脑在吗?”虞浅问。
“在学校。”颜航瞥他一眼,“想玩我的世界?”
“嗯。”虞浅笑了笑,“想建个花园。”
“明天把我电脑给你,正好,今天李奇文送了我一个新的,旧的就扔你这。”颜航说。
“李奇文?”虞浅看他一眼。
“就今天坐我左边,送我回九堡铺的那个男的,那是宋绘智的大学同学。”颜航已经习惯跟他解释一大串,方便他想起来。
“哦,他啊。”虞浅不明原因提起唇角,“他暗恋你。”
颜航盯着他:“人家开奔驰大G的,暗恋我什么?”
“开奔驰大G的不允许搞暗恋吗,哪条法律写的。”虞浅给他顶回来。
“你想多了。”颜航看着前面的路,月光明亮,水泥路面深深浅浅,亮的是水坑,暗的是水泥。
“他眼睛都粘你脸上了。”虞浅说。
颜航对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趣,胳膊肘拐拐虞浅,说:“你开业我还没送礼,你想要什么?”
“奔驰大G。”虞浅说。
“削你信不信。”颜航气笑了。
“那你随便给吧,让我挑的话,就是奔驰大G。”虞浅的脸皮能挡枪。
颜航放弃掰扯,有时候他也是活该,活该张嘴问。
他们俩腿都长,说着话,没两步就到了九堡铺,刚拐过虞浅曾经放路标的路口,就见路口电线杆子下杵着个男的,早春的天气,穿着个脏兮兮的厚大衣,正背对着他们。
看起来像在随地小便。
颜航皱起眉头,虽然说九堡铺不是什么高端住宅区,卫生状况向来堪忧,但看不见不觉得恶心,亲眼看见这样的行为,尿骚味直冲脑门,熏得脑袋疼。
虞浅比他淡定,面不改色迈着步子想从男人身后过去。
“等等。”男人沙哑开口,阴恻恻笑了两声。
颜航和虞浅不约而同站住脚步,眼睁睁看着那蓬头垢面,长相猥琐的男人斜着嘴角,眼冒绿光,缓缓朝他们张开大衣。
“闭眼!”虞浅喊了一声。
“什么?”颜航还是反应慢了一步。
大衣下的“绝妙风光”呈现眼前,颜航头一回恨不得当场戳瞎自己的双眼,他亲眼看见那男人竟然没有穿裤子,光着两条腿,眼里闪着餍足而贪婪的光芒,向他们展示□□那软绵绵的东西。
“颜航!”他听见虞浅叫了他一声。
但是顾不得了,他好像被人羞辱了眼睛一样,那个画面在脑海里单曲循环,恶心得想吐,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手比理智快出几千倍,一拳砸在男人脸上。
男人的脸有一瞬间扭曲成“凹”,鼻血喷涌而出,他哎呦了一声,颜航反手擒住他的两只手,向后狠狠一拧,拧完就后悔了,因为那人的大衣还敞开着。
颜航觉得胃酸快顶到嗓子眼,他想吐,或许不只是因为尿骚味,而是心情不佳,奔波劳累,都有,快忍不住了。
他最后用手肘在那人的胃上狠狠顶过去,将猥琐男死命推开,自己慌慌张张捂着嘴,一路踉跄着跑到墙根边上,弯下腰,对着草丛哇得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