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浅要办的事还不少, 买完衣服买完菜,还得给他哥准备个新手机用来适应社会,颜航猜的也没错, 某种程度上, 他就是被虞浅喊过来跑腿拎包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差不多都办完了。”虞浅拿出小本子一项一项划着, “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陪我去银行取点现金。”
“行。”颜航想着还好他平时就是个体力好的,不然拎着这么些东西走来走去, 早晚累趴下。
俩人拎着菜兜子,上头还斜着插出两根绿莹莹的大葱, 就这么去了ATM机, 虞浅从裤兜摸出银行卡插进去,选了三千块钱,输密码之前, 颜航很自觉地背过去。
“背过去干什么, 我都不记得密码。”虞浅笑了笑, 掏出小本,“容我翻一翻。”
“你自己的密码都记不住吗?”颜航嘶了声,“密码都写本子上很危险啊。”
“手机支付宝什么常用的能勉强记住, 这张卡不常用, 就老忘。”虞浅翻着小本, “不用担心, 我这小本子不离身的,想被人看也看不到。”
“你保护好了反正。”颜航靠在ATM机上歇脚,“上面还有我的密码。”
“行, 行。”虞浅取出三千块钱红彤彤的票子,随意往颜航兜里一塞, “帮我拿着,兜里满了。”
“心真大。”颜航叹口气,还好他今天穿着的外套口袋有拉链,三千块钱一折叠,鼓鼓的放进去,再严密拉上拉链。
“说实话,钱放你那比放我自己这都放心,就信你。”虞浅拍拍手,结束今天的购物行程,“走!”
第二天一早,颜航和虞浅约的早上七点在台东大学校门口见面,因为开车到城西监狱要两个小时,七点出发差不多九点才能到。
早上七点,露水沉重,空气中湿湿黏黏,呼吸不畅,颜航打着呵欠,胸口发闷。
从校门里出来,就看见那辆屎黄色小金杯正单不楞停在正门,还挺显眼。
刘成一头黄毛刚刚染完,此时金灿灿的,正蹲在车门边上抽烟。
虞浅则开着窗户,胳膊搭在窗口,一路笑着目送他从里面出来。
“笑得别这么荡漾,盯得我不会走道了都。”颜航插着兜走上前,又跟刘成打招呼,“早。”
“早啊小孩儿。”刘成叼着烟站起来,从车坐上抓起车钥匙扔给他,“会开么?”
“不会。”颜航瞥他一眼。
“这脾气。”刘成笑起来,“你开开试试,我这车岁数大,脾气也不小,一般人还真难使唤。”
颜航绕到主驾驶车门,坐在座位上,他的腿比刘成能长出一整条小腿来,座位前后高低都得调。
刘成一言难尽看着他把车座子一路放到最后才勉强放下这双长腿,趴窗户边上说道:“我草差不多得了,侮辱谁呢。”
虞浅噗嗤一乐,懒洋洋靠在安全带上:“我们小酷哥就这身材,大长腿。”
颜航没搭理他俩,低头看了眼离合器,居然还是个手动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踹了好几脚离合和油门才打着火。
“行了,出发吧,看我这车多带劲。”刘成满意地看他发动车子,弯腰对虞浅说:“中午我忙完去你那吃饭啊。”
“真会赶好吃的时候来。”虞浅笑了笑,“行,来吧。”
颜航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入主干道,早上正是早高峰时刻,车流拥挤,速度变来变去,颜航挺直了后背,专心致志,生怕路上踩着踩着就熄火。
虞浅问他:“这车好开么?”
“这车刘成要是卖二手倒贴钱都没人要。”颜航抓着方向盘,“真的太破了。”
虞浅倒在副驾驶上笑了会,说道:“没事,慢点开不着急,正好我睡会。”
“昨晚没睡好?”颜航抽空瞥他一眼,虞浅平时黑眼圈就很重,今天格外重,看起来像是一晚上都没睡。
“嗯,想很多事情。”虞浅闭上眼睛,抱着胳膊。
颜航想问问他在想什么事情,但看他实在是没有精神说话,也就沉默不言,他调低了出风口的风速,想让虞浅好好睡一会儿。
手摸到空调口才发现多此一举。
这破车的空调是坏的。
台东东西南北一共有四所监狱,除了城东是专门的女子监狱,城南专门针对经济犯罪和贪污腐败,城西和城北两所监狱才用来关押这些年城市收容上来的罪犯。
一般来说,城西监狱的罪行重一些,都是杀人越货、走私贩1毒的勾当,虞浅的哥会被关在那里,进去的原因也值得推敲,只是虞浅一直没有要跟颜航说的意思,颜航也就没问。
做人毕竟要情商高一点。
话说回来,虞浅的哥到底因为什么进去的,又为什么被判了六年,对颜航来说并不重要,他昨天跟虞浅说的那番话不是吹牛,他对这些有过案底的人能够平常心对待。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虞浅他哥再如何,也不影响他和虞浅相处。
去城西监狱要走一段高速,颜航起先还胡思乱想许多,到后来注意力全放在专心操作这辆随时能报废的小金杯上,不知不觉开了一个小时。
虞浅睡得不大舒服,脖子一歪一歪跟着车晃,终于不耐烦,慢腾腾睁开眼睛,把长发别在耳后,不睡了。
“醒了?”颜航问。
“嗯。”虞浅看了眼时间,刚睡醒鼻音还很重。
“还有一个小时。”颜航说。
“哦。”虞浅还是没什么精神,打个呵欠,眼角都是泪。
“问你个事。”颜航看他没有接着睡的意思,主动问道:“你哥叫什么名字,我一会儿怎么称呼。”
“虞深,深浅的深。”虞浅笑了笑,“比我大两岁,你看着叫吧。”
“叫哥也别扭,毕竟我也没这么叫过你。”颜航看看右后视镜,顺便分神多看了虞浅两眼,“你俩名字是这么来的啊,一个深,一个浅。”
“嗯,很随意吧。”虞浅偏头看着窗外。
“也还行,好听就行。”颜航说,“我这名字也没什么含义,我爸随意起的。”
“有什么典故吗?”虞浅好奇。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听过吗?”颜航往他那边侧了侧脸,“颜航。”
“挺好啊,也很有典故了。”虞浅笑了笑,“这名字挺衬你的,简单踏实,跟你气质很像。”
“可惜老被人叫颜大强。”颜航说。
“也就我这么叫。”虞浅看着他笑。
颜航开车的风格跟他这个人一样,稳重异常,哪怕是刘成这个破烂的小金杯,在他手里跑高速都能平平稳稳,刹车油门提速减速恰到好处,这么晃悠了一会儿,虞浅精神劲儿过了,又上下眼皮打瞌睡。
等颜航再留意到他的时候,这人已经再次枕着窗户睡过去了。
颜航专注开车,收回原本想说的话。
他原本想问问虞浅和虞深到底是不是亲哥俩,毕竟虞浅曾经说过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亲人。
但是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不知道答案明天嘎巴死了都不瞑目那种,既然虞浅睡着了,颜航也就干脆没追问。
这回虞浅一路平稳的睡到城西监狱门口,颜航先拉上手刹靠边停了车,没叫虞浅,推开车门松松腰背,顺便仰起头来望着监狱震撼压抑的高墙。
监狱的墙高得离谱,这种高不能在其他任何建筑物上找到同样的感觉。
这里的高墙阴暗沉重,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头,无穷无尽,最上层的电网铁丝拦住最后一抹光线,站在墙里和墙外,恍如阴阳两隔,不在同一处人间。
哨岗亭两个持枪武警严肃地看守,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从颜航身上划过,逼得他立刻开始反思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想了半天,没有。
大大滴良民。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结束服刑期从监狱出来,重获自由,颜航了解这些交接程序,很麻烦,所以虽然说是上午九点能出来,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他看了眼表,回到驾驶室,把虞浅叫起来。
“到了?”虞浅正睡得香,被摇起来眼睛都睁不开。
“到了,监狱门口呢。”颜航蹲下看着他,突然伸手比了个枪,“这位同志,老实交代一下手腕上的纹身怎么来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不然直接给你抓进去。”
“你别太可爱了。”虞浅彻底笑醒了,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小颜警官,我交代,这纹身真是你名字的缩写。”
“击毙。”颜航又没得到正经答案,懒得废话,大拇指一按,在他脑门上戳了下。
虞浅从车里下来,两手撑着屁股晃来晃去,笑道:“小颜警官天天问,问了又不信。”
“你再编个有逻辑一点的答案,或许哪天我就信了。”颜航斜他一眼。
门口两个武警腰上的对讲机同时闪烁响起,滋滋拉拉交代一阵后,他们分别换了姿势,将枪从肩膀上拿下来,做好防御姿态。
颜航不再说话,看这个架势,应但是手续交接完了,人该放出来了。
站在他身边的虞浅动了动,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大门,嘴唇抿成一条细线,颜航看了他一眼,从微表情上感知到虞浅现在有些紧张。
不只微表情。
他很快就感觉到手臂一凉,低头看时,发现虞浅正握着他的胳膊,指尖冰凉。
颜航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每一个来接人出狱的家属都是这样紧张,他以前跟着老颜来森*晚*整*理的时候都是警察的视角,今天是头一回,以家属的视角看待一切。
他任虞浅抓着。
城西监狱那道永无天日的大门终于破开一条缝隙。
一个人影从很深的深处一步一步朝外走来,每走一步,他的轮廓都被外面的阳光渲染得更为清晰,一轮又一轮,那人就这样慢慢披着满身春光,重新踏上监狱外的土地。
那是个个子不高,却身材强壮的男人,剃了光头,生得一张短圆的脸,即使面部饱经沧桑,但拜这么个脸型和发型所赐,看起来倒是不显老。
手臂上的手指倏地攥紧。
颜航看着虞深那青紫的嘴唇抖啊抖,抖啊抖,抖到最后,饱含悲愤和激动的情绪,轻声道:“阿浅,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