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第二天, 颜航待在家里看着工人上门送货,他一个人在家忙了一整天,把客厅的地板擦得干净亮堂, 铺上地毯, 再把那张云朵沙发摆正。
别说, 原本客厅什么都没有,塞进去这么个沙发后立马就不一样了,到了晚上, 屋内暖光灯一照,踩在松软的地毯上, 搭配这个沙发, 客厅呈现奶油色,很是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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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浅那把躺椅也送来了,颜航把椅子搬到落地窗边, 坐在这就能俯瞰窗外的夜景, 虽然他这个房子算不上海景别墅, 但好歹在闹市区,夜晚窗外酒绿灯红,霓虹光彩, 盘腿坐这喝杯茶也是个不错的景儿。
老男人说的没错, 家这个东西就是得靠装修, 家具越多, 软装越漂亮,收纳得越是满满当当,就越有一个家的味道。
收拾完一天的家务, 颜航倒在云朵沙发里,被摇粒绒托着后背, 舒服地抻了抻腰,心情居然还不错,不错到,他居然在看到马兴的来电显示后,点了接通。
这段时间他跟原先家里有关的所有人都懒得联系,也包括警队的老谭和马兴,主要是他知道这二位找他不会有别的事情,说来说去还是那点陈年破事。
累了,不想说了,还是不联系的好。
可能没想到他会接电话,马兴居然愣了会才说话:“你小子可算接电话了。”
“嗯。”颜航举着手在灯下看来看去,“吱一声表示我活着,怕再不说话你们给我登记个人口失踪什么的。”
“你这段时间真是谁都不联系啊,老谭的电话你都不接,你都不知道他多担心你,这几天恨不得提起来就骂你一句小兔崽子。”马兴叹口气。
颜航低低笑了声:“不好意思,你帮我跟谭叔陪个罪吧,最近心情不好,真的谁都不想联系,不是故意的。”
“没事,你谭叔还能不理解你?”马兴说,“你和家里面吵架的事儿老谭知道了,当天就杀到九堡铺,把你干妈劈头盖脸训了一通,你是不知道,那场面,啧。”
颜航想象着那画面,挺爽。
“训她什么?”颜航问。
“还能训什么,骂田飞兰自私呗。”马兴给他学,“我就记得老谭拍着胸脯,冲着你干妈喊,航子对这个家比你亲儿子都好,那个房子是他非得给你的,有什么不满的大可以去举报,要是有半点不符合规则,他自己摘了头上的帽子和警徽。”
马兴顿了顿:“反正,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
“何必呢。”颜航扬起脖子,“我自己都不在乎了。”
“这不给你出口气,老谭多疼你啊。”马兴说。
“嗯。”颜航翻了身,面朝沙发,犹豫了一秒,问,“那我干妈什么反应?”
马兴很快回他:“我不知道,我当时没进去,只在外面听着他们吵,你干妈好像一直没怎么说话,里面哭哭啼啼乱乱糟糟的,我也分不清,你要想知道,我给你问问老谭去。”
“别了。”颜航笑了,“我没兴趣,那个家有什么事都别跟我说,不关心。”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决绝,跟平时人设很不相符,马兴默了好一会儿。
“你真心的?”他问。
“骗你干嘛,我真不关心。”颜航揉着眼睛笑了声,“我是个酷哥,心狠手辣的那种,小马哥。”
“得了吧,你也就一张脸长得臭,掏了外皮里面是个流心的,我还不了解你。”马兴长叹一口气,“算了咱先不说这些糟心事儿,我有正事要问你来着,明天开个长途出去送材料,去不去?”
“去。”颜航没犹豫,“我在家呆着也是一个人,有钱不赚王八蛋。”
“行,就是稍微时间长一点,三个小时长途,送完回来得晚上了,你路过服务区要是困就住一宿再开回来,旅费我给你报销。”马兴交代他,“明早来警局找我开车吧,这回开我的车去。”
“OK。”颜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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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和马兴这边的电话,微信来个消息,是李奇文。
【浪迹天涯】:下周虞厨有空吗,我这边一周连着三场接待,急需用人啊。
颜航不知道怎么回复,捧着手机半天,想如实告诉李奇文现在的情况,消息还没发出去,李奇文的下一条就进来了。
【浪迹天涯】:三天的午饭和晚饭,一万,怎么样?
颜航看这这“一万”,差点气笑了,他累死累活上了两个月的班,连带着还去外地出差一周,最后拿到手的工资才八千,这老男人做三天的饭就能一万。
金融学子果然低贱。
人比人能气死人。
这佣金价值不菲,颜航删掉对话框里已经输入好的文字,换了个折中的说法。
【寂寞老颜】:等我问问,这两天给你回复,谢谢奇文哥。
这机会难得,他不能就这么拒绝,还是得问问虞浅再决定。
有钱不赚王八蛋,有一万块钱不赚,更是王八蛋中的王八蛋。
王中王,蛋中蛋。
第二天一早,他去警察局找马兴拿了车。
马兴正在忙着,说道:“资料给你放副驾的储物箱里了,你看一眼。”
颜航闻言打开看了看,说道:“就一个文件袋一包烟,底下还有些杂物,要拿出来给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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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估计是警械,我乱七八糟放了一堆,放那等我自己收拾吧。”马兴朝他摆手,“车上那烟路上实在困可以抽,去吧,开车小心点。”
颜航打开手机导航,这次的目的地在临省,全程跑高速都得三四个小时,是挺远的,他要是想今天之内往返,就得一天开八个小时车。
到目的是已经过了中午,他随意在便利店买了个面包,等着对方的负责人跟他交接,狼吞虎咽吃了几口,就着矿泉水把胃药咽下去就去办事。
马兴这趟跑腿挺复杂,得跑两个地方去签字盖章,等到最后终于交接清楚,忙完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
颜航说不上多累,困倒是挺困的,回城开了一个小时高速,最后决定不再逼自己了,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不如休息一晚上再走。
把车停在一家宾馆外面,正掏兜找身份证,手机响了,一看是马兴。
“喂?”颜航打开免提,“事儿办完了小马哥,我决定还是休息一晚上明早再回。”
“没,我不是说这事儿。”马兴的声音听着有点莫名其妙的,“我来问你别的事,虞浅没跟你说?”
“谁?”颜航顿住动作,听见这两个字,一下就急了,“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知道,虞浅刚从警察局走。”马兴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颜航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被马兴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心烦意乱,“你快点说,从头说,虞浅为什么去警察局,发生什么事儿了?”
“黄胜才你认识吗?”马兴问。
“不,不认识。”颜航把他的交友圈想了一遍,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
“那我换个说法。”马兴啧了一声,“道上叫他豁牙,想起来了吗?”
“妈的,字都认不全还黄胜才?”颜航晚饭还没吃,想起那尖嘴猴腮,满嘴喷粪的男人就恶心,“认识,跟虞深老混在一起,当初也是老耗台球厅那帮人,他犯事了?”
豁牙这种人犯事儿颜航是一点也不奇怪,他最好是能再回监狱蹲个几十年,少放出来祸害人。
“没。”马兴停了好一会儿,扔下俩字,“死了。”
颜航举着手机的手一顿,茫然地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尾灯。
他还不至于博爱到为豁牙哭丧,但是想一想,前阵子还在饭桌上见过的人,突然从一个警察的嘴里知道他的死讯,这事儿真挺渗人。
“怎么...死的?”颜航一瞬间冒出好几个念头来,“刑事案件?”
“没那么大案,死因已经检测出来了,排除他杀。”马兴顿了下,“吸毒过量死的,注射吸毒没控制好量,受不了那么大刺激,心脏停跳再没醒过来,就死在九堡铺一个二房东的小仓库里,死了好几天都没人发现,要不是这阵子天气热,臭味飘出去了,估计烂成骨头了也没人知道。”
“那...跟虞浅有什么关系?”颜航不关心豁牙,爱死死去,他只关心虞浅。
马兴那边传来翻文件的声,他放下手机跟旁边人说了两句话,才顾得上颜航,接着说:“我们排查豁牙的社会关系,发现这人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查来查去连个近亲都没有,也没人能给他收尸,为了结案做笔录,翻了他的手机通讯录,结果翻出来虞深,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最后联系一圈,是虞浅来的。”
“我看他走的时候状森*晚*整*理态不太好,所以给你打个电话,想说让你安慰一下。”马兴叹气,“估计是吓着了,我看他眼睛都不会聚神了。”
颜航已经重新拧开钥匙打着火,飞快地说:“行了小马哥,挂了,我开车了。”
“你不住了?”马兴愣了愣。
“不住了,我得回去。”颜航说完就挂了电话,单手把车开上匝道,顺手点开钟大丽的微信给她发去语音,让她无论如何哄好了虞浅,别出什么事。
没踩油门的那条腿都在抖,颜航上高速以后才发现,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也好在他平时意志力就不错,很容易冷静下来,终于是不抖了。
如果不是闹到警局去,颜航猜测,豁牙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大名原来叫黄胜才。
他想起很久以前九堡铺发完大水,他和虞浅趴在那扇西窗的窗台上,听着凌晨出殡的唢呐声响时的对话。
虞浅当时跟他说,在这儿多的是死了都没人发现的人,命比草还贱,还不如一条阿猫阿狗。
现在他是真的直观又震撼的理解了虞浅当时的话,没有家,没有来处,没有归处的人,最后的结局就是尸体和名字随着雨水肿胀腐烂,最后尘归尘土归土,浑浑噩噩活一回,没有人记得住,也没有什么能够留得下。
也难怪虞浅那么害怕自己一个人,怕到骨灰盒里,都不愿意独自寂寞的呆着。